Chapter 05 所有逝去的良辰美景,都是舉世無雙的好時光 第三節

顧恆止「啊」一聲,彎腰抱著腳直哼哼:「好痛!你也忒狠了吧!果然最毒婦人心啊!」真痛啊,南風踢在他腿骨上,用了狠勁,痛得他呲牙咧嘴,哪還有心思去給傅希境逮人。

南風見機開溜。

傅希境正好從宴會廳里脫身而出,看見顧恆止抱著腿靠著牆壁揉著,見了他,低吼:「我靠傅情聖,你自個兒爛攤子自個兒收拾去,老子得去驗傷!」他踮著腳走了幾步,又惡狠狠地回頭:「醫藥費你報銷!」

傅希境理都沒理他,朝南風消失的方向快步追去。

出了酒店大廳,一股冷風撲面吹來,南風打了個哆嗦,才發覺自己忘記拿外套。她抱著雙臂,疾步往前走。老天像是跟她作對似的,沒走幾步,高跟鞋磕在小石子上,一個趔趄,身體一歪,人倒在了地上,疼痛自右腳傳來。她坐在地上,將鞋子脫下來,撒氣般地狠狠扔出老遠,鞋子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線,落進了不遠處的噴水池。

她咬牙,命令自己:不準哭!

起身,活動了下右腳,還好,崴得不是很嚴重,可以自如走路。只是,水泥地上陣陣涼意襲來,她忍不住又打了個顫。望著噴水池方向,南風后悔不已。

「你活該呀!」她自言自語。

忽然,身上一暖,一件外套落在她身上,她身體僵住,卻沒有被驚嚇到,不用回頭,她也知道站在自己身邊微微喘氣的人是誰。

她試圖將衣服抖掉,傅希境卻按住她肩膀:「你知道現在幾度?不要命了嗎!」

「關你屁事啊!!!」她狠狠揮開他的手,轉身,怒吼。

她竭力讓自己冷靜再冷靜,不要搭理他,把他當做陌生人一樣轉身走開,可面對他自如平淡的語氣,她的怒火蹭蹭蹭地往上漲,忍無可忍。因為冷,因為憤怒,南風的語調帶著些微顫音,嘴角也在發抖,臉色蒼白。

傅希境這才注意到她竟然赤著腳,蹙眉:「你真是太不愛惜自己了。」說著,將南風打橫抱起,知道她勢必會反抗,他將她箍得緊緊的,快步朝停車場走。

南風奮力掙扎,男女力氣懸殊雖大,但憤怒令她爆發無窮大力氣,右手終於掙脫出來,她像個潑婦那樣掄起手中的手包,狠狠敲在傅希境頭上臉上,他吃痛,卻不吭聲,也不放開她。

南風怒吼:「傅希境你他媽混蛋!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從來不管別人願意不願意,從來不管別人死活!你冷血無情!你跟幾年前一模一樣!」

傅希境的腳步忽然停下來,抱著她的手臂慢慢鬆開。南風終於得到自由,卻在她跑開之前又被他拽住手臂。

「跟幾年前一模一樣?」傅希境將她拉得離他很近很近,眼神銳利,牢牢鎖住她的視線,不給她迴避的機會。「季南風,你終於肯承認你就是趙西貝了么?」

腦袋「嗡」一聲響。

憤怒令人失去理智,這句話簡直是真理。南風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你聽錯……」她下意識抵賴,被傅希境打斷:「我還沒聾!」

她還想繼續找借口搪塞,忽然間疲憊感陣陣襲來,累,真累呀,她不是天生的演員,自認演技不夠好,每一次都假裝得太吃力。

她抬頭,直直望向他的目光,強迫自己將語調放得平靜:「傅希境,就算我是趙西貝又怎樣?你還不明白嗎,事實是,我不想見到你,非常不想。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已經全部忘掉了。所以,不要再糾纏我了,行嗎?」

她從他的眼睛裡看到怒意上涌,越來越強烈,他的聲音比這十二月的夜色更冷:「都過去了?季南風,我告訴你,一切都只是開始!」她平靜的神色與淡定的語氣深深地刺痛了他,那些在他心中美好的從來不曾遠去的記憶在她心裡,竟然只是一段不想被提及的過去式。

還有什麼比時移事往更悲涼?

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因為冷,更因為他寒冷的語氣與面孔。

傅希境斂了斂怒氣,轉身將車門打開,將她強推進副駕駛,他上車,將車載空調打開。

南風沒有再反抗,她知道自己逃不開,索性乖乖地坐著。車內漸漸暖和的溫度令她僵硬的身體得到些微放鬆,隨即便是濃濃疲憊感襲來,她靠著椅背,眼睛直視前方,靜靜等待傅希境發問。

到了這個時候,她知道避無可避,也不打算再逃避。

她欠他一個解釋。

「為什麼?」簡短三個字,包含了太多疑問,壓在他心底五年了。

南風知道他言下之意,可她卻說:「你問哪一點?」

「為什麼不告而別?為什麼換了名字?為什麼……離開我?」他偏頭望著她,聲音啞啞的,儘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她還是沒有回頭看他,車內沒有開燈,只有停車場的路燈從擋風玻璃照進來,隱隱綽綽的,他看見她似乎牽了牽嘴角,毫不在意地回答道:「因為不想再在一起。」

平靜淡定的七個字,吐納間多麼輕鬆,就像在說今晚吃什麼一般,將傅希境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再次被挑起,他一把拽過她身體,另一隻手捏著她下巴逼迫她面對著他。「你當我三歲孩子,很好糊弄,是嗎?」

他盛怒時下手沒輕沒重,捏得她下巴生疼,整張臉都扭曲了。她忍著痛,說:「信不信隨便你。」

車內陷入沉默,只有兩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俱是急促而粗重。傅希境慢慢鬆開她的下巴,一股從未有過的挫敗感湧上心頭,人人都說他心狠手辣,可對她,他卻毫無辦法。

他頹喪地靠在椅背上。

手機鈴聲在這個僵持的時刻響起來,突兀而尖銳,將南風嚇了一大跳,但接著,她鬆了一口氣,無比感謝來電的人。

屏幕上顯示謝飛飛來電,電話里卻是個陌生女聲,大嗓門地喊著:「喂,你是這個手機主人的朋友吧?她喝醉了,在這裡瞎胡鬧,趕緊過來把她弄走!」接著說了個地址,就把電話給掛了。

南風再打過去,響了很久,也沒人接。反覆撥打幾遍都是如此。

「怎麼了?」傅希境問。

「我朋友喝醉了,我得過去接她。」說著去開車門,卻被傅希境按住,「我送你。」

南風本想拒絕,但低頭看到自己光著的雙腳,到底還是妥協了。

一路上,南風生怕傅希境再問起什麼,索性閉眼假寐。車子忽然停下,她以為到了,睜開眼,準備下車,卻發現車子停在了一個商場外面。

「等我一下。」說完,傅希境就下車了。

十分鐘後,他拎著幾個紙袋回來,打開副駕的門,將東西遞給她:「就在車裡換吧。」他將門又關上,轉過身去。

紙袋裡是一件T,一件大衣,一條牛仔褲,以及一雙平底短靴。T與大衣是S碼,褲子26,靴子5碼。全是她的碼。明明沒有煙霧,也沒有風沙吹進眼睛,南風卻忽然覺得眼眶發澀,胸口也澀澀的,某種情愫在那一刻洶湧而至,讓她毫無招架之力,她這些年來竭盡全力築起的心防差一點就被這種來勢洶洶的情緒衝垮。她用力咬了咬嘴唇,將那種情緒逼退。

傅希境再上車時,她已淡定,對他說:「謝謝。」

他沒接腔,望了眼她,然後專註地開車。

晚上八點多的車流不算多,傅希境見南風不停撥打著電話,極為擔心的樣子,他將速度提到最快,還闖了兩個紅燈,十五分鐘後,終於抵達目的地。

謝飛飛所在的小酒館在一個小巷子里,路面狹窄,車子開不進去,傅希境將車停在路口,望了眼小巷,說:「我跟你一起去吧,再送你們回家。」

南風趕緊拒絕:「不用了,我朋友開車過來的,我得將她的車開回去。再見!」說完急忙下車,怕他跟過去似的,一路小跑著往巷子里去。

傅希境沒有追過去,視線卻始終跟著她的身影,巷子里路燈明亮,兩旁有許多擺攤的,人來人往,喧囂熱鬧。他卻彷彿只看得見她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慢慢消失。

他將車窗打開,點了一支煙,深深吸一口,他對自己說,別急,來日方長。關於她離開的原因,她不肯說,沒關係,那就由他慢慢去找,他有的是時間。也不是沒有憤怒過,可當他再次遇見她,那些憤怒與質問似乎變得不那麼重要。而她從他生命中缺席的五年時光,他會全部要回來。

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放開她。

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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