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休克與創傷

要是傑克曾經有過懷疑,不相信羅比·傑克遜真當過海軍戰鬥機駕駛員的話,那麼今天他算是徹底服了。傑克遜駕駛的私人寶貝玩物是一輛才開了兩年的漆成蘋果紅的雪佛蘭科維特跑車,他操縱它的架勢簡直宛如在駕駛他的海軍戰機,有一種所向披靡的感覺。只見飛行員駕著他的跑車,打學校西邊的大門飛馳而去,出了校門一個左轉,抄著近路就上了羅伊林陰大道,朝著五十號公路疾馳而去。五十號公路西向的那一邊車堵得很厲害,他馬上就感覺到了,於是趕緊調換到東向的車道,決定從東面進入安納波利斯。不一會工夫,他們的車就已經來到塞文河大橋以東。一旁的傑克,從上車的那刻起就瞪大了雙眼,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腦子裡不知在想什麼,對周圍的一切似乎全都沒有看到。但是,車過塞文河大橋那會兒,開車的羅比把橫躺在路邊的一輛像是綠色保時捷跑車的殘骸看在了眼裡。一絲涼意霎時掠過全身,他感到渾身的血冰涼,他努力剋制自己不去驚動傑克,一聲不吭地迴轉頭來,繼續一心一意地開起車來。他使勁甩了甩自己的腦袋,拋開胡思亂想,腳下再加點油門,科維特車的時速計上的指針一下就衝過了八十碼。不過,這會兒他並不擔心超速會得到罰單,因為他已經看到,太多的警察都已經集中到高速公路的隔壁一側的車道上去了。一分鐘後,他上了里奇公路的出口車道,一個左轉轉為朝北,朝著巴爾的摩直衝而去。交通高峰時分的里奇高速公路的車流量很大,不過,此時的車流量大部分集中在相反方向的車道上。這就給了他可乘之機,而他確實也沒有錯失任何一個機會。海軍飛行員充分發揮了他的超群技藝,他不停地變換排擋,又是油門又是離合器的忙個不停,就是絕少去踩一下剎車。

右邊的傑克還是上車時的那副樣子,兩眼直瞪瞪地凝視著前方,對周圍的一切都視而不見。只有一會兒例外。當時有兩輛並排而行的牽引卡車擋在了羅比的前面,羅比怎麼也逮不到一點空子能夠衝上前去超過它們。最後終於按捺不住了,心一橫,往兩車之間的那一點空隙中間沖了進去,嗖嗖地往前直竄,兩邊的兩個龐然大物與它的間距就一個拳頭大小,傑克見狀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頭。但只一瞬間工夫,羅比的跑車已經把兩輛牽引大卡車遠遠拋在了後面,就連被激怒了的兩輛卡車司機的高昂的喇叭聲也隱沒得無聲無息,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羅比繼續專心致志,一門心思撲在趕路上,而身旁的傑克又回覆到原先木然的樣子,腦子裡一片空白。

布雷肯里奇軍士長心平氣和地等著他的隊長邁克爾·彼德斯上尉前來處理這件事。在他腦子中,隊長是位很不錯的軍官,一向很有見識,能夠放手讓手下的士官們大膽處理事務。但是,畢竟照章辦事是軍人的本分。隊長趕在安納波利斯警察局的人之前兩分鐘,首先到達三號門警衛亭。就這一會兒功夫,已足夠布雷肯里奇和康明斯兩人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向他彙報了個大概。

「嗨,諸位好。請問發生了什麼情況?」一名接到報警趕來的警官一邊推門而入,一邊朝屋裡的人問道。彼德斯隊長朝布雷肯里奇點點頭,示意他先說。

「警官,本崗警衛康明斯中士發現這個人一直站在馬路對面的轉角處,瞧他的模樣似乎不像本地人,所以我們就多了點心眼。最後康明斯和我走了過去,問我們有什麼可幫他的,結果他卻想掏出這玩意來對付我們。」布雷肯里奇邊說邊小心翼翼地提起一把手槍,惟恐破壞了上面的指紋。「而且,在他的口袋裡還揣著一柄刀。隨身隱匿武器違反本地法律,所以我以一個公民的身份採取了行動,逮住他並向你報警。這個人物身上沒有任何身份證明,同時拒絕回答任何問題。」

「那是把什麼手槍?」警官問。

「一把FN九毫米口徑的手槍,」布雷肯里奇回答說,「跟威力很強的勃朗寧手槍屬於同一檔次,只是製造廠家不同,帶有一次能裝十三發子彈的彈倉。我們抄出來時,手槍里已經裝滿子彈,而且第一發子彈已經上膛,保險已經打開。至於那把刀子,只是一把便宜的破爛貨,小混混用的那一種廢物。」

警察聽了布雷肯里奇的一席話之後不由得微微一笑。布雷肯里奇軍士長對他來說並不陌生,警察局組織武器訓練時就認識了。

「那麼請問你的尊姓大名?」警察局來人轉向伊蒙·克拉克問。後者只是雙眼瞪著他,一聲不吭。「先生,憲法規定保障人身權利,回頭我馬上就給你宣讀一遍,不過,法律不允許你隱瞞自己的身份,你必須告訴我們你的尊姓大名。」

警察瞪著克拉克足足又等了有一分鐘,最終還是忍耐不住了,他聳了聳肩,掏出隨身攜帶的帶夾子的寫字板,取出一張卡片,照本宣讀起來:「先生,你有權保持沉默……」就像在教堂里念禱文似的,他枯燥無味地讀完紙片上的條文。「你都了解這些權利了嗎?」

面前的克拉克還是不開腔。這下警察可沉不住氣了,他環視了屋裡另外三位一眼,說:「請問各位願不願意作證,我已經向我面前的這個人宣讀過他的權利了?」

「願意,警官先生,我們當然願意作證,」隊長彼德斯說。

「假如你不介意我提個建議,警官,」布雷肯里奇軍士長彬彬有禮地開了腔,「也許你該在聯邦調查局那裡把這傢伙的來歷徹底查一查。」

「哦?為什麼?」

「他講話怪怪的,」布雷肯里奇軍士長解釋道,「不像本地人。」

「真邪乎——一天出了兩件邪門的事。」

「此話怎講?」布雷肯里奇問。

「就在一會兒之前,五十號公路上有一輛轎車被衝鋒槍撩翻了,像是兩幫子毒販鬧翻了臉,相互火拚。幾分鐘以後,我們的一個州警察也被這同一幫人給報銷了。那伙壞蛋還都開溜了。」安納波利斯市來的警察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腰來,盯住了克拉克的臉。「你最好還是趕快開口,先生。今晚,這座城裡的警察兄弟都沒有什麼好心情,你給我聽明白了,再也不要給我們惹什麼麻煩了。明白我的意思嗎?」

克拉克其實並不明白,在愛爾蘭,身上隱藏武器可算得上是一樁重罪。而在美國就遠不是這樣,有太多的美國公民擁有槍支。要是他早點說,他只是在街上等人,帶一支槍防身,因為他怕街上有壞人說不定,人家早已放他走了。可惜,他卻是一個勁地悶聲不響,他堅持不與警方合作的態度反而使安納波利斯來的警察大光其火,狠下心來,非要把他的身份甄別程序搞完,徹底弄清他的來歷不可,然後再對他提出起訴。

一旁的彼德斯隊長和布雷肯里奇軍士長互相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色。

「警官,」隊長率先開了腔,「我強烈建議,你先向聯邦調查局調查一下這個傢伙的來歷,因為,嗯……你知道……幾個星期以前,我們這裡接到過一些關於恐怖主義分子活動的非正式的警報。當然,既然這傢伙是在這座城市裡被逮住的,到底該怎麼辦,全在你的管轄範圍內,該由你來定奪了,只不過……」

「我明白你的意思,隊長,」警探打斷了彼德斯的話。他略微思索了一會,便下了決心。顯然,這件事有點蹊蹺,恐怕不像表面上所看到的那麼簡單,還得深究一番。「我看,要是你們幾位能跟我一塊到警察局跑一趟,我們就一定能夠把那位不開口先生的來龍去脈徹底查個明白。」

瑞安跳下車,徑自衝進醫大的休克與創傷急救中心的大門,直奔接待小姐的櫃檯,報上了自己的身份,裡面的接待小姐馬上指指前面的休息室,讓他在那裡等著,並且毫不含糊地告訴他,一有消息就會馬上報告給他。經過一陣心急火燎的趕路,好不容易趕到目的地,卻只能無所事事,無可奈何地等著,這種從動到靜,從火爐到冰窖的天壤巨變一時間讓他手足無措。站在休息室的門口足足呆了好幾分鐘,傑克的腦海里還是一片茫然,不知如何是好。等羅比停好車趕到休息室時,他發現他的老朋友正一個人呆坐在休息室里的一張皮子都已經開裂的人造革舊沙發里,像個木頭人一樣下意識地翻閱著一本小冊子。看來那原是一本紙張挺括的讀物,但是經不住在這間房間里等待消息的病人的父母、丈夫、妻子和朋友的無數雙手的翻弄,已經幾乎被翻爛了,綿軟得像麂皮一樣。

這是一本用煩瑣公文筆法撰寫的小冊子,裡面介紹的是,在全美國同類組織中,為什麼說馬里蘭州的急救醫療服務機構是成立最早的,水平最高的,是專門為致力於為創傷受害者提供最先進的急救服務的組織。所有這一切,瑞安是再熟悉不過了。急救中心的小兒科急救部門是較晚成立的,由約翰斯·霍普金斯醫學院負責管理,它屬下的許多眼外科醫生都曾為中心的眼傷的急診提供過服務。卡茜在做住院醫生時,就曾經在那裡干過一段時間。據她後來說,在中心的兩個月的緊張生活,她過得很愉快,算得上一天也沒有虛度。想到這裡,傑克心裡不由得產生一陣疑惑,不知正在替她急救的醫生是否就是她過去的同事?他們會不會認出她們來?可是,認出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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