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行家顯身手

電視台的燈光師們擺弄著聚光燈,瑞安盡量避開令他眼花繚亂的藍色光點。他納悶這些報社記者為什麼不等聚光燈架好後再拍照,不過他也並不想去弄清楚。進病房來的人看上去都非常關心他,都要問候他的病情,可誰也不願意離開病房讓他好好地休息。

要不是斯科特大夫極力阻撓的話,情況恐怕會更糟。大夫斬釘截鐵地告訴這些媒體,他的病人需要好好休息,身體才能得以恢複,基蒂韋克護士對這些闖入者更是怒目以視。於是被允許進入病房採訪瑞安的只是一小部分人,其中包括電視台的工作人員。這已經是傑克所能達到的最好協議了。電視台的攝像師及音響師擺開了架勢,佔了病房相當大的空間,這倒也好,不然的話,讓更多問個沒完的記者進來豈不更糟?

一大早瑞安已看過了《泰晤士報》和《每日電訊報》,關於前天流血事件的後續報道並不多,但不知從哪裡冒出一條消息說,瑞安曾經——或者現在還在——為美國中央情報局工作。這則報道從技術角度講雖然不太確切,但無論如何杰克並不希望自己被公之於眾。他還記得在蘭利的中情局人士說到消息被泄露的問題時,特別欣賞他即興提出的「抓金絲雀行動」。可惜的是,在我這件事上,他們恐怕沒法採取「抓雀行動」,瑞安只好自我解嘲。真要將我的生活搞得這麼複雜嗎?我要大聲地說,我把他們的盛情邀請回絕了,基本上都回絕了。

「一切準備就緒,」燈光師說。不一會兒,他開亮了三盞聚光燈,照得傑克差點沒掉下眼淚來。

「光線太強了,是不是?」一位記者同情地問,而不聲不響的攝影師們此時都忙開了,記者們也用他們的尼康相機咔嚓咔嚓地拍著照片。

「你說的也許沒錯,」傑克答道。不知是哪位,在他的睡袍上夾了一個雙向麥克風。

「想說點什麼嗎?」一個聲音洪亮的男士問。

「您這是首次來倫敦,您覺得您的倫敦之行怎麼樣,瑞安博士?」

「我倒覺得,若是聽不到有人抱怨:美國遊客遇見恐怖主義襲擊就繞道走的話,我會感到很欣慰的。」瑞安笑著說。你這蠢傢伙,問這樣的問題。

「您說的也沒錯,」提問者笑了,「都準備好了沒有?」

攝影師和燈光師都回說準備就緒。

瑞安啜了一口茶,確信煙灰缸已從鏡頭前挪開。旁邊一位記者還與同仁開了個玩笑。瑞安在一群人中還發現了一位美國全國廣播公司的電視記者,身旁站著的是《華盛頓郵報》駐倫敦的記者,其餘都是英國新聞媒體的工作人員了。他們好像已達成了共識,所採訪到的資料將會與外面沒法進來的記者們共享。病房實在太小,否則可以開新聞發布會了。這時,攝像機開始轉動。

記者們先問了一些例行的問題。攝像機的鏡頭先停留在他的胳膊上,然後慢慢往上沿著石膏一直照到傑克頭上面的支架上。與此同時,電視台的播音員在做背景介紹,無非是瑞安如何救人、如何中槍什麼的,說得有聲有色。就像他被預先告知的,猶如一場小型舞台劇,別無其他。在說到醫院裡的手術時,還讓他伸了伸石膏外面的手指頭。

「瑞安博士,美國和英國的報紙上都有報道說,您是中央情報局的工作人員。」

「今天上午,我也在報上看到了這樣的報道。我與各位一樣,也感到非常驚異,」瑞安笑著答道。「一定是什麼人給搞錯了,我還沒帥到能當間諜的份上。」

「所以,您覺得那樣的報道不準確,是嗎?」《每日鏡報》記者問。

「沒錯,那些報道的來源一定有問題。我在安納波利斯的海軍軍官學校教歷史,這應該是件非常容易查證的事,上周我還剛剛給學生進行了一次考核,你們可以去問問我的學生。」傑克邊說邊用他的左手再次向著鏡頭招手示意。

「聽說該消息來源於相當高級的渠道,」《郵報》記者說。

「如果你熟悉一點歷史的話,你就會知道渠道再高級,犯錯誤也是難免的。我想現在發生的情況或許就是這樣。我教書,寫作,偶爾也做些專題演講——哦,對啦,我的確到中央情報局作過一次演講,不過那次演講與我在海軍戰爭學院以及在另一次研討會上所講的內容完全一樣,都是公開的。也許這就是報道所謂的根據吧,他們把事情搞錯了。我說過了,歡迎你們前去查證,我的辦公室就在海軍軍官學校的萊希樓。關於這條消息,我看一定是有人搞錯了。」有人搞錯了,就這麼說。「我還保留著當時演講的底稿,如果哪位有興趣,我可以給你一份。裡邊的確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東西。」

「您喜歡當公眾人物嗎?」英國電視台的一位記者問。

太好了,總算有人換了話題了。「我倒覺得,不當公眾人物我也能活得很好。我不是電影明星——我再說一遍,我的長相離電影明星差得太遠。」

「您太謙虛了,瑞安博士,」一位女性記者這麼說。

「謝謝您的好意,不過您說這話可要小心。要是我太太在電視上看到了可能會不高興。」此話引來了一片笑聲。「對她而言,我大概還是很帥的。對我來說,有這一點就足夠了。女士們,先生們,我誠心誠意地告訴大家,我十分希望能夠重新回到平靜的生活中去。」

「您覺得這可能嗎?」

「那要看我的運氣如何了,女士,還要看你們讓不讓我過這種安靜的日子。」

「您覺得應該如何處理那個叫肖恩·米勒的恐怖分子?」《泰晤士報》記者問。

「那是由法官和陪審團決定的事,恐怕還輪不到我發表意見。」

「您認為英國應該恢複死刑嗎?」

「在美國我們是有死刑的。至於在英國要不要恢複死刑,那應該由你們選出來的議員來決定。我們兩國都是民主國家,是不是?當選的議員應該代表選民的意願。」當然,民意代表並非總是代表民意,不過從理論上講應該是這樣……

「因此,您是支持英國恢複死刑的啰?」《泰晤士報》的記者追問。

「這得視情況而定了,如果有嚴格的司法程序的話,我是主張恢複死刑判決的。接著你大概要問我這個案子是否會被判死刑了吧?這是個有爭議性的問題。不管怎麼說,我不是刑事審判專家,我的父親倒是個警察,而我只不過是個史學工作者。」

「作為一個愛爾蘭裔美國人,我們想讓您談談對愛爾蘭問題的看法,好嗎?」英國《每日電訊報》記者想知道瑞安的觀點。

「我們美國自己的問題已經多得令人頭痛了,哪裡還有精力來顧及你們英國的問題呢?」

「所以,您是覺得我們英國應該解決這個問題,是吧?」

「那你覺得怎麼樣呢?有問題就得設法解決,對不對啊?」

「那您肯定有些什麼好的建議,多數美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我想我是教歷史的,建議還是讓別人去提吧,提建議倒像是記者們乾的事了,」說到這裡,瑞安笑了一笑。「我多半是在事情發生好長一段時間之後才會發表評論。這並不意味著我知道今天的事情該怎麼辦。」

「但是,事發那天您顯然知道該怎麼干,」《泰晤士報》的記者緊追不放。瑞安只是聳了聳肩。

「是啊,當時的情況,我也是無可奈何,」瑞安在電視屏幕上說。

「這個狡猾的狗東西,」凱文·約瑟夫·奧唐奈嘟噥著。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吉尼斯黑啤。他的大本營,與人們的估計相反,竟然遠離邊界。愛爾蘭是個小國家,距離的遠近相對來說並不是個問題——特別是當你擁有所需的一切資源之後,情況更是如此。他原先的那些共和軍臨時派的同仁沿著邊境線建立了許多藏身之所,使他們來往英國與愛爾蘭時十分方便。不過奧唐奈決不會將藏身之所建在邊境線上,因為英國人在邊境線上安置了許多眼線,還有英國的特空部隊,只要你一不小心在邊境上多露了幾次面,特空部隊就會向你撲過來。再說共和軍臨時派對他也是個威脅,他們把邊境看作是自己的地盤。儘管他離開共和軍臨時派已經四年了,但他還是十分小心地整了容,還改變了頭髮的顏色,生怕被先前的同夥認出來。所以他不會將大本營放在邊境上。對於長寬都不超過三百英里的愛爾蘭來說,開車一會兒就到邊界了,把大本營放在愛爾蘭是最安全的。

他的視線從索尼電視屏幕上轉開去,透過玻璃窗凝視著窗外一片漆黑的大海。黑暗中依稀可見一些燈光緩緩向這邊駛來,這大概是從法國勒阿弗爾港駛向愛爾蘭的汽車渡輪。雖然能見度有限,夜晚的海景還是如此之美。聽著海浪拍打峭壁岩石的聲音,大自然的驚人力量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從海上吹來清醒的冷風,使他覺得心曠神怡。他凝望著海天交界的遠方,這時一艘商船由西向東緩緩駛過,大概是去某個港口的吧。使奧唐奈萬分得意的是,這幢位於海邊高地上的寬敞別墅原先屬於一位英國貴族,他通過一家掛名公司買下了這幢觀景別墅。在愛爾蘭就是這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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