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第三節

「你說,我們老了,也會像他們一樣吧。」阮阮看著牽手走過身邊的老夫妻。

傅西洲牽起阮阮的手,放在唇邊輕吻,「當然。」

阮阮微笑,眼神溫柔。

跟你一起變老,想一想,都是無比美好的事呢。

不知道是不是忽然換了個環境,林芝的心情也變得比之前好許多,胃口也變好了。她很喜歡吃阮阮做的菜,對她的態度,也比從前親近了一些。要知道,以前除了傅西洲,她誰都不搭理的。現在阮阮跟她講話,她會認真聽著,偶爾還會笑一笑,拍拍她的手。

阮阮無比開心,有一種被接納被認同的喜悅。

那是他唯一的親人,他那麼在乎的人啊,她也非常非常看重。

從島城回去後,阮阮只要一有時間,便去療養院陪伴林芝,為她做飯,幫她洗頭,陪她說話。

這天傍晚,阮阮下了班,打電話給傅西洲,他要加班不能一起吃晚飯,她索性從農場帶了點新鮮蔬菜與一捧鮮花,決定去療養院探望林芝。

車子開出一段路後,在一個小路口轉彎時,忽然衝出來的自行車嚇得阮阮魂飛魄散的,連忙踩剎車。

她急下車,跑到摔倒了的自行車旁邊,問倒在地上的男孩子:「你要不要緊?」

「哧!」一聲,一直跟在她車子後面的那輛面的停了下來,從車上跑下來幾個人,快步走到她身邊。

阮阮回頭的瞬間,嘴已被人捂住,然後迅速帶上了面的,車門關上,車子飛馳出去。

面的離開後,躺在自行車旁邊的男生翻身坐起,他將自行車推到公路下面的田野里,然後走到阮阮的車邊,上車,發動引擎,將車開走了。

整個過程,兩分鐘。

路面歸於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阮阮是被摔在地上時痛醒的,她睜開眼,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綁了,後腦勺很疼,被帶上車後,她就被人打暈了。

她快速打量了下身處之地,地上堆了很多磚頭,還有很多垃圾,應該是一個廢棄了的工廠。

她抬眸,對上幾個戴著口罩的人,從衣著與身形看,都很年輕。

見他們看她的神情,她便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她爬起來,想跑,卻被人惡狠狠地推倒在地。

她繼續爬起來,再被推倒。

她再一次爬起來,又被推倒。

如此反覆了數次。

地板上粗劣的沙粒,令她臉上、手臂上、腿上,全受了傷,頭昏目眩,可她死咬著唇,逼迫自己清醒。

阮阮坐在地上,一步步往後挪,渾身開始發抖。

眼見著那些人慢慢朝她圍攏過來,她心中漫過絕望的情緒。

她被逼至牆角,再無路可退。

她絕望地閉上眼。

「哎,外面似乎有響聲?不會是有人追來了吧?」有人忽然說,吩咐同伴:「你們幾個都出去看看。」

幾個人罵罵咧咧地走了出去,空間里一時安靜下來。

阮阮忽然睜開眼,絕望的眼神里,閃出一絲希望。

那人蹲下身,開始解她身上的繩子,動作雖急切卻不粗魯,當腳上的繩子被解開後那人又去松她手腕上的繩子時,阮阮心中掠過一絲驚訝。

最後,那人撕開她嘴上的膠帶,將她拉起來。

接著,他做了一個更令她震驚的事情,他竟然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磚頭,對著自己的額頭就敲了一下,立即,額上有鮮血流下來。

「還不跑!」那人低聲對她說,然後指著一扇破掉的窗戶,「快跑!」

阮阮也顧不得心中的濃濃疑慮,她打起精神,轉身就往窗戶邊跑,她個子嬌小,又穿著牛仔短褲與球鞋,很便捷地從窗台上跳了出去。

此時天已經黑了,這廢棄工廠在荒郊里,一眼望去,不辨方向。阮阮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只拚命地就著微弱的光沿著一條小路往前跑,她臉頰、手臂、腿上的擦傷火辣辣地痛,她也無暇顧及,心中只一個念頭,快逃!

這一片都沒有路燈,小路又狹窄,天越來越黑,她跑著,忽然踢到了什麼東西,身體一歪,整個人側滾到路旁的田野下面。

刺痛與昏眩感令她久久不能動彈,等意識稍微清醒一點點,她慢慢坐起來,支撐著爬上去。

腿在流血,估計是被什麼東西劃破了,她沒有辦法再奔跑,心裡急迫,扶著腿,以最大的速度,疾走。

她怕那些人追上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走到了公路上。

確定身後沒有人追過來後,她力竭,跌坐在地,大口喘著氣。

她又走了很遠,終於看到了燈光,她身無分文,只能懇求公路旁的小賣部老闆娘借用一下電話。

電話那端傅西洲的聲音響起來時,阮阮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當傅西洲趕過來,看到渾身是傷神色恍惚的阮阮時,他臉色巨變。

他抱她上車,他剛轉身,就被阮阮拉住,喃喃:「十二,別走,我害怕……」

他心中一痛,她到底經歷了怎樣的恐懼。

他擁緊她,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撫:「我在,別怕,沒事了,沒事了。我們回家。」

傅西洲將阮阮送到醫院。

醫生為她檢查,身體多處擦傷,大腿被石頭刺破,萬幸的是,沒有骨折。

「傅太太受了很重的驚嚇,情緒不穩,需要靜養。」醫生說。

那一整晚,阮阮無數次從夢中驚醒,嘴裡喃喃著,不要,別過來!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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