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你不準再在沙發上睡覺了。」
「十點就上床,不要等我。」
「不要吹空調,也不能吹風。」
「別碰電腦。」
「按時吃飯,多吃點。」
「你別去上班了,那地方太遠了……」
「喂!」阮阮好笑地打斷他,「十二啊,我才剛懷孕,又不是大腹便便。」都快把她當成保護動物了呀!
她想過他得知消息的反應,應該同自己一樣欣喜若狂,卻不知平日里清冷淡漠的他,竟然會像個老太太一樣碎碎念。
她心裡暖暖的。
「十二,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啊?」
「都好。」
「我喜歡女兒呢,我希望她長得像你,跟你一樣好看。」
他伸手撫上她的眼睛,「眼睛一定要像你。」
他們細細碎碎說了很多話。
那一整晚,傅西洲的手都沒有離開她的腹部。
後來阮阮睡著了,她不知道,傅西洲在深夜裡又起身,悄悄將臉貼在她的腹部,不敢壓著她,就微微撐著身子,靜靜地聽了許久。
他覺得自己也沾染了阮阮的傻氣,可心裡那些細細密密的歡喜,像七彩的泡泡,從胸腔里一個個飛出來。
他心裡湧上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彷彿人生到此刻,再也別無所求。
第二天晚上,阮阮看著傅西洲搬回來的大堆嬰兒用品,驚訝地張大了嘴。
衣服、襪子、鞋子、奶瓶、尿片、玩具、推車等等,還有她的孕婦裝,她簡直懷疑他把嬰幼兒超市掃蕩了一遍,又想像著神色清冷的他站在嬰幼兒用品前挑選、舉棋不定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過了幾天,傅西洲開始動手布置起嬰兒房來了,還讓人送來了嬰兒床,又在房間裡布置了個遊樂園城堡!
阮阮又好笑又感動:「十二,你……也太未雨綢繆了吧!」
他吻吻她的額頭,又將臉貼到她腹上,這已經成為他每晚的慣例。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神色嚴肅地說:「阮阮,你懷孕的事情,不要告訴傅家的人。」
阮阮知道他在擔憂什麼,點點頭。她輕撫腹部,在心裡發誓,寶寶,媽媽會保護好你的,絕不讓你受到一丁點傷害。
她清亮的眼神里閃著堅韌的光芒。母親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存在,可以溫柔至極,也可以堅韌至極。
轉眼就到了傅凌天的生日,老爺子病重痊癒,精神其實不太好,但他不聽傅嶸的勸,堅持要辦生日宴,幾乎蓮城商界有頭有臉的人都被請來了,好像要向所有人證明,他依舊是那個商場上殺伐決斷的傅凌天,一場疾病,打不倒他!
生日宴沒有設在酒店,而是在江上。這是傅雲深的提議,說要為爺爺舉辦一個充滿活力的生日聚會。若換做以前,傅凌天未必喜歡這種略顯花哨的形式,但這場大病,令他想法也變了。他還說傅雲深有心了。
傅雲深租下了一艘豪華游輪,夜遊江河。蓮城夏日入夜後的江邊風光極美,兩岸燈火璀璨,映著水面波光粼粼,初夏的風徐徐吹著,在甲板上喝著香檳,看現場樂隊的演奏,輕笑交談,有興緻還可以邀人跳一支舞。
這樣的好氛圍,確實是個美妙的夜晚。
但阮阮卻覺得挺無聊的,她本就不喜歡熱鬧的宴會,今晚來的人,多是商界的,傅西洲自然免不了許多的應酬。他本讓她跟在他身邊,但那些場面上的話題很無趣,一波一波的寒暄也實在累人,她寧肯自己一個人待著。
「一個人沒問題嗎?」傅西洲擔憂地問。
「沒事的,你去吧,不用管我。」阮阮坐在內艙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裡休息,也許是懷孕初期的緣故,她這陣子總覺得疲憊,睡再多也感覺到睏乏。
坐了一會兒,有人走進來,阮阮睜眼,笑了:「哥哥。」
顧恆止手中端著兩杯香檳,走到她身邊坐下,遞給她一杯。
阮阮搖頭。
「咦,小酒鬼轉性了?」顧恆止挑挑眉,他是知道阮阮的酒量的,他們在一起吃飯時,總也會叫點佐餐的酒。
阮阮輕撫著腹部,微笑說:「哥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懷孕了,你升級做舅舅了哦!開心吧!」
雖然傅西洲囑咐過她,她懷孕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是阮阮想,哥哥又不是外人,沒關係的。
顧恆止神色一呆。
許久。
「哥哥?」
「哦……」顧恆止回過神,努力扯開一抹笑,「真的嗎?恭喜你。」
「謝謝哥哥。」
顧恆止站起身:「那我去給你倒一杯熱開水吧。」
「不用……」
他已經快步走了出去。
走到甲板上,他靠在欄杆上,看著水波怔怔地發愣。
忽然手中一松,左手中的那杯酒被人取走。
「喂!你在發什麼呆?叫了你兩聲都沒反應。」來人一口喝盡杯中的酒,又將酒杯塞回顧恆止手中。
顧恆止看了眼他,又將目光瞟向水面,低聲說:「阿境,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感受,明知道有些人永遠都不會屬於你,卻始終心存眷戀。」
傅希境有點訝異又有點奇怪地看著好友,大概是這句略顯矯情又悲傷的話,從向來嬉皮笑臉沒個正經的顧恆止口中說出來,實在有點……怪異。
這時有人在不遠處朝傅希境打招呼,他拍了拍顧恆止的肩膀,說:「放不下,那就不顧一切去爭取。」然後走開了。
顧恆止望著他的背影,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心想,阿境,我跟你的情況不一樣。他知道傅希境與一直尋找的小女友季南風重逢了,那丫頭竟然裝作不認識他,傅希境卻並不死心,孜孜不倦地苦追著,甚至為了她,答應跟自己一起做房地產公司,常駐海城,只為追回心愛的人。
傅希境曾跟他說過,他不知道季南風離開他的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對他那樣抵觸,但沒關係,他依舊深愛她,他就不會放棄。
可是,顧恆止想,他不放棄,是因為對方依舊是自由身。而自己心裡的那個人,他朝內艙的方向望了望,唇邊泛起苦笑,如果說之前她嫁作人婦,傅西洲逃婚,到後來他們之間一系列的問題,雖然很卑劣,但他心裡依舊存了一分奢想,也許,她很快會離開他……可現在,她竟然即將做媽媽!
那個曾跟在他屁股後面對他無限依賴的小小女孩啊,竟然要做媽媽了。
他閉了閉眼,再不願意承認,也知道,他再也沒有機會了。甚至,連這份感情,也永遠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