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天 十二月十八日 星期六

東海岸

清晨四點,「鴿子」號到達它在查爾斯頓的碼頭。蘇聯艇員都集中在艦上的士兵餐室里。雖然蘇聯軍官千方百計限制他們和美國救援人員接觸,但無濟於事。總之,無法阻止一種本能的需要。「鴿子」號用海軍佳肴款待客人。離餐廳最近的那個廁所又遠在離艇尾幾碼遠的地方。在來回的通道上,「紅十月」號艇員都能碰到美國士兵。這些美國士兵中間有的其實是會講俄語的軍官偽裝的,也有軍方的俄語專家。他們是在最後一批蘇聯人登艦時從外地專程乘飛機趕來的。雖然蘇聯士兵上了一艘敵艦,他們中間有許多年輕人卻認為,講俄語的美國人態度友好,給他們留下了深刻印象。講話都被偷錄了,準備送去華盛頓進行分析。彼得洛夫和其他三名初級軍官開始並沒有注意到。但發現後,他們就像父母照顧自己的孩子那樣,小心翼翼地輪流護送士兵去廁所,但他們沒有及時察覺那個穿帆纜軍士長制服的情報軍官的動向。他向蘇聯士兵發出避難邀請:你們誰只要願意留在美國,都可以得到批准。十分鐘後,這消息就在蘇聯士兵中間傳開了。

美國艦員吃飯的時候,蘇聯軍官就無法盯得那麼緊了。他們忙於在各餐桌之間穿梭監視,結果連自己的吃飯時間也擠掉了。美國人感到意外的是,蘇聯士兵被迫多次謝絕去休息室的邀請。

「鴿子」號小心翼翼地靠了碼頭,一點都不忙亂。等跳板放好後,在碼頭上迎候的樂隊奏起一組蘇聯和美國樂曲,祝賀雙方合作,共同完成救援任務。蘇聯人滿以為,他們在這個時間抵達,一定不會驚動別人。看來,他們估計錯了。下艦的第一個蘇聯軍官走到跳板中間時,被五十隻高強度電視燈照得眼花繚亂,圍上來的電視記者大聲提問,想為聖誕節早晨的廣播節目增加一條有趣的新聞。這些蘇聯人以前從未遇到過西方記者,由於東西方之間的文化差異,頃刻之間在這裡出現一片混亂。記者截住軍官不放,想堵住去路。這種舉動使在場的海軍陸戰隊員大吃一驚,他們想方設法控制局面。蘇聯軍官們在一個記者面前假裝根本不會英語,結果他們發現,這位有事業心的記者卻專程從哥倫比亞的南卡羅來納大學借來一名俄語教授。彼得洛夫發現,面對這麼多照相機,他只能結結巴巴地背誦那些政治陳詞濫調。他希望這場面只是個惡夢而已。花了整整一小時才把所有蘇聯人送上三輛租來的大轎車。車隊直接向機場駛去。一路上,坐在汽車和麵包車裡的新聞記者在大轎車兩側緊隨不放,他們仍用攝影燈和大聲提問打擾蘇聯人,可是誰也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到了機場,又遇到同樣情景。美國空軍調來一架VC-135型運輸機,足足花了半小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擺脫成群結隊記者的包圍,登上了飛機。伊萬諾夫碰上一個美國的斯拉夫語專家,他的口音簡直不堪入耳。

機上有六名空軍軍官招呼大家坐下,並送來香煙和酒。當專機飛到二萬英尺上空時,機艙里的氣氛開始顯得輕鬆愉快了。一位軍官通過機內通話裝置向大家介紹情況:每人都要進行體檢;第二天,蘇聯將派飛機來接他們。但大家都希望能多待上一兩天,更多地體驗一下美國的盛情款待。機組人員顯得格外熱情,他們主動向客人介紹航線上的每個地標、城鎮、跨州高速公路和卡車站的歷史,還通過翻譯聲稱,美國人民希望和蘇聯建立和平友好關係;對蘇聯海軍士兵的勇敢行為表示欽佩,對那些在生死關頭讓別人先離艇,而自己不幸和艇同歸於盡的軍官表示哀悼。這是一次口是心非的出色宣傳,看來正在達到預期效果。

飛機在低空飛行,穿越華盛頓郊區,直奔安德魯斯空軍基地。翻譯告訴大家,現在看見的飛機下面的這一片房子是中產階級的住宅。房子的主人是政府和企業的普通職員和工人。機場上的三輛大轎車已在恭候。他們沒有走華盛頓的哥倫比亞特區環城線,而是直接從市裡穿過。每輛車上的美國軍官都對路上汽車擁擠表示歉意。他們告訴大家,幾乎每個美國家庭都有一輛車,有許多人家有兩輛,甚至更多。只有討厭開車的人才坐公共汽車。蘇聯士兵對不喜歡開車的說法感到好奇。也許事後政治軍官會告訴他們,這是彌天大謊。然而馬路上的汽車比比皆是,你又怎麼解釋呢?這當然不可能是為了討好一小時前才知道要來的幾名水兵而故意安排的吧?當車子經過哥倫比亞特區東南角時,他們發現黑人也有自己的汽車,多得連停車的地方都不好找。大轎車經過摩爾廣場 時,翻譯介紹說,各種博物館,都對外開放。宇航館裡有一塊從月亮上運來的岩石,是「阿波羅」號上的宇航員帶回來的……蘇聯人見周圍有許多人在慢跑,數以千計的人在悠閑地散步。車子通過華盛頓西北角的高級住宅區進入貝塞斯達區時,蘇聯士兵開始嘰嘰喳喳地閑聊起來了。

到了貝塞斯達,他們遇上了進行實況轉播的美國三家廣播公司所有的攝影人員,還見到態度友好、面帶笑容的美國海軍醫生和衛生兵。他們是來帶這些人去醫院體檢的。

蘇聯大使館來的十名外交官也在場,他們不知道如何對他們進行控制,但是從政治上說,又不能對美國本著緩和精神所給予的待遇提出抗議。美國醫生是從瓦爾特·里德和其他政府醫院調來的。他們給蘇聯人做了迅速、徹底的檢查。一路上,每個蘇聯人身邊都有一個美國人。他們彬彬有禮,詢問對方是否打算留在美國。如果願意,需要親自把自己的決定當面告訴蘇聯大使館派來的代表,但是可以肯定,只要本人願意,美國就同意接收。最後,有四名蘇聯人決定留在美國,蘇聯使館的官員對此非常惱火。其中一個士兵還和蘇聯海軍武官發生了衝突。美國人小心翼翼地把每次談話的情況都錄了像。這樣,一旦蘇聯事後指責美國進行策反,就可以當即駁斥。

檢查結果表明,艇員只受到輕微核輻射。所有人被再次安排吃飯和就寢。

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

「大使先生,早上好。」總統說。阿爾巴托夫注意到,佩爾特博士和上次一樣,站在總統古色古香的大書桌旁邊。他早有準備,這次會見的氣氛不會很愉快。

「總統先生,我對美國政府企圖綁架我四名海軍士兵表示抗議。」

「大使先生,」總統嚴厲地說。「在一位前州級法官看來,綁架是一種卑鄙、可恥的行為。美國政府決不容忍被人指責幹這種事情——在這個辦公室里當然也不能!我們以前沒有,現在不會,將來也永遠不可能綁架任何人。先生,你聽清楚了嗎?」

「阿列克謝,除此之外,」佩爾特的語氣比較緩和。「要不是我們,你們的人不會活下來的。為了搭救你們的人,我們犧牲了兩名優秀軍官。你至少該對我們的這次行動表示感謝吧,總該對搶救工作中死亡的美國人表示某種同情吧。」

「我國政府已經注意到你們兩名軍官的勇敢行動,蘇聯政府和人民確實對救援工作表示讚賞。先生們,即使這樣,有人還是想誘騙他們中間的某些人背叛自己的國家。」

「大使先生,去年,當你們的拖網漁船把美國的巡邏飛機機組人員救起的時候,蘇聯武裝部隊的軍官想用金錢、女人和其他手段來誘惑他們,希望我們的機組人員能夠透露一些情況或者同意留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對嗎?不必推說你不知道這件事。你完全知道這一套做法。當時,我們並沒有反對你們這樣做,是不是?相反,我們六個倖存的機組人員向你們表示了應有的感謝。當然,這些人現在都已經回來了,而且恢複了正常工作。貴國對普通美國公民採取的人道做法,我們至今仍表示謝意。這次,我方告訴你們的軍官和士兵,如果他們願意留在美國,可以安排。我們在這個問題上並沒有施加任何壓力。我們明確告訴願意留下的人要和蘇聯使館的官員先見上一面,這樣,你們也能有機會對他們的決定進行幫助。大使先生,這樣做顯然是合乎情理的。我們並沒有用金錢和女人去引誘他們。我們不收買人,更不綁架人。犯綁架罪的人是要坐牢的。我甚至曾經把一個綁架者處以死刑。別再指責我有這種行為了!」總統理直氣壯地結束了他的話。

「我國政府要求我們的人如數返回自己的祖國。」阿爾巴托夫堅持說。

「大使先生,只要在美國,不管他是什麼國籍或者通過什麼途徑來美國的,都有權在安全上受到我們法律的保護。我們的法院曾多次對這個問題作出裁決。美國的法律規定,沒有正當手續,任何人不能強迫他人做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這件事就這樣。現在,我有個問題要問你,一艘彈道導彈潛艇在距離美國海岸三百英里的地方,到底想幹什麼?」

「總統先生,是一艘導彈潛艇嗎?」

佩爾特從總統辦公桌上拿起一張照片,遞給阿爾巴托夫。它是從「海崖」號的錄像機上複製下來的一枚SS-N-20潛射彈道導彈。

「這艘潛艇的名字是『紅十月』號,」佩爾特說。「它在離南卡羅來納約三百英里的位置上爆炸沉沒。阿列克謝,我們兩國簽訂的協議規定,這種潛艇不準在距對方海岸五百英里的距離上活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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