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天 十二月十七日 星期五

奧克拉科克灣

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三艘艦艇利用剛過午夜出現的超高春潮,用五節速度編隊進入奧克拉科克灣。「鯡魚」號的吃水最淺,擔任先頭艦。「達拉斯」號殿後,尾隨「紅十月」號。海灣兩側的海岸警衛隊哨全部由海軍軍官值班。

瑞安獲准站在指揮台圍殼上,這是拉米斯通情達理的主意,瑞安很感激。他已經在潛艇上待了十八個小時,確實憋得慌,出來看看外部世界真是件快事——哪怕伸手不見五指,也是一種享受。「鯡魚」號暗淡的紅光只顯了幾秒鐘,隨即消失。瑞安隱約見水面上片片泡沫,群星在雲層里來回捉迷藏。西風以二十節速度朝岸上勁吹。

潛艇仍在水道中航行,博羅金不斷發出簡潔的口令。儘管北面有巨型碼頭,但是水道每隔幾個月就疏浚一次,航行十分平穩。雖然海面掀起二至三英尺高的波浪,然而對這艘三萬噸級的導彈潛艇根本不起作用。這一切使瑞安感到寬慰。現在,黑色的海面又開始恢複平靜。當它們進入掩蔽水域時,迎面駛來一艘「黃道」號橡皮艇。

「啊,『紅十月』號!」漆黑的夜空傳來了呼叫聲。瑞安幾乎認不出這是「黃道」號的灰色菱形船體。掛機劈劈啪啪地響著,在艇尾激起一小片水沫。

「博羅金上校,我可以回答嗎?」博羅金點頭同意。於是,瑞安說:「我是瑞安。艇上有兩人受傷,其中一人傷勢很重。請馬上派醫生和醫療組來!明白了嗎?」

「兩人負傷,急需醫生,行。」瑞安隱約見有人手裡拿著一樣東西貼近臉部,而且聽見無線電對講機發出的輕微劈啪聲。因為有風,難以辨清。「好的,『紅十月』號,我們立刻用直升機把醫生調來。『達拉斯』號和『鯡魚』號上都有衛生兵,你們要嗎?」

「讓他們快來!」瑞安馬上回答。

「行。跟著『鯡魚』號再走兩英里,然後停在一邊。」「黃道」號先是朝前,然後調頭消失在夜色中。

「真要感謝上帝。」瑞安鬆了一口氣。

「你——信教?」博羅金問。

「是啊。」瑞安其實不該對這個問題感到意外。「人總要有某種寄託。」

「瑞安中校,那是為什麼呢?」博羅金在用特大型夜間望遠鏡觀察「鯡魚」號。

瑞安在考慮怎麼回答。「嗯,那是因為如果你不信上帝,生活還會有什麼意義呢?不然的話,薩特 和加繆 之流的話就對了,世界成了一片混亂,生活也就毫無意義了。我不信他們那一套。如果你需要更滿意的回答,我倒認識幾個牧師,他們一定會樂意跟你談談的。」

博羅金沒有吭聲,他對著內部通話器給艦橋下了個舵令。潛艇向右轉了幾度。

「達拉斯」號

在後面半英里處,曼庫索手拿光增強夜視儀在觀察。馬尼恩從背後湊上來也想看。

「我的天哪。」曼庫索輕聲說。

「艇長,沒錯。」馬尼恩凍得連說話都有些哆嗦。「『黃道』號來了。」馬尼恩把對講機遞給艇長,準備停靠用。

「你是誰?」

「我是曼庫索。」

「等我們的朋友停靠後,我要你派十個人到那條艇上去,其中包括衛生兵。他們報告有兩個傷員,需要進行治療。中校先生,要挑優秀的人去幫助駕駛那條艇——只是要萬分確定他們不是愛嚼舌根的人。」

「明白。包括醫務人員共十人。通話結束。」曼庫索注視著橡皮艇朝「鯡魚」號駛去。「帕特,想一起去嗎?」

「長官,是啊。你打算去嗎?」馬尼恩問。

曼庫索比較慎重。「我想讓錢伯斯負責操艇一兩天,他是能勝任的,你說呢?」

在岸上,有位海軍軍官在給諾福克打電話。海岸警衛隊的哨所里擠滿了人。幾乎全是軍官。電話機旁接有一隻玻璃鋼盒子,他們可以和大西洋總部秘密通話。兩小時前,他們才來這裡,現在很快又要離開了。這裡從外表看不出有什麼不尋常。外面,一名軍官和兩個上校正在用星光儀觀察潛艇的黑影。他們像教堂里做禮拜的人一樣嚴肅、認真。

北卡羅來納,切里岬

埃德·諾伊斯中校正在海軍醫院的醫生休息室休息。該醫院屬切里岬美國陸戰隊航空站。他是個醫術高明的航空醫生。從今天開始,他要連續值三個夜班。這樣,加上聖誕節一天,將有四天假期。這是個寧靜的夜晚,但是,情況馬上會有變化。

「您是醫生嗎?」

諾伊斯抬頭見一個穿憲兵制服的陸戰隊上尉。醫生認識他,憲兵經常負責遣送傷亡人員。他把手裡的《新英格蘭醫學雜誌》放下。

「嗨,傑里,有事了?」

「醫生,我剛接到命令,要你馬上收拾好一切所需器械去進行緊急外科手術。兩分鐘後我帶你去機場。」

「什麼事?什麼外科手術?」諾伊斯站了起來。

「長官,他們沒有說。只是讓你單獨去某個地方。命令是從最上面直接下達的。我知道的就這些。」

「真要命。傑里,連哪種手術都不知道,讓我帶什麼醫療器械呢?」

「長官,乾脆都帶上吧。我得趕快帶你上飛機了。」

諾伊斯罵著走進外科治療室,另有兩名陸戰隊員等候在那裡。他遞給他們四套事先包好放在盤裡的無菌器械,順手抓了一大把葯,其中還有兩瓶血漿。上尉幫他穿上外套,他們走出房間,鑽進等在樓外的吉普車。五分鐘後,來到「超級種馬」跟前。直升機早就發動起來了。

「我們去哪兒?」諾伊斯問機艙里的上校情報官,心想:機長跑哪裡去了。

「準備讓你上潛艇,那裡有傷員。有兩名衛生兵協助你,我知道的就這麼多。」這項任務必須執行,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超級種馬」立刻騰空而起。諾伊斯已經多次坐過這種直升機。他飛直升機已有兩百小時,駕駛固定翼飛機達三百小時。諾伊斯後來才發現,駕駛飛機和行醫一樣有趣。他抓住一切機會,經常為基地飛行員的家屬們提供特別醫療服務,為的就是能坐到F-4「鬼怪」式戰鬥機的副駕駛座上。「超級種馬」,他注意到,不是在巡航飛行。它簡直是在不要命地趕路。

帕姆利科海峽

當直升機離開切里岬時,「鯡魚」號也幾乎已經停止前進。「紅十月」號再次右轉,和「鯡魚」號一樣朝北停止前進。「達拉斯」號也這樣。一分鐘後,「黃道」號又出現在「達拉斯」號舷邊,然後慢慢地駛向「紅十月」號。它裝了滿滿一船人,船身有點顛簸。

「嗨,『紅十月』號!」

這次博羅金開腔了。他的英語帶地方口音,但是還能聽懂。「你們是誰?」

「我是巴特·曼庫索,美國『達拉斯』號潛艇艇長。我帶來了我艇上的軍醫和其他一些人,請允許我們上艇,閣下。」

瑞安見副艇長一臉為難樣。博羅金不得不第一次真正面對所發生的一切。如果他毫不掙扎地接受這個現實,那才不人道呢。

「同——意。」

「黃道」號緊靠在潛艇艦橋處。有人在橡皮艇上把纜繩拋到潛艇上把它繫緊。十個人都上了潛艇,其中有一人爬上指揮台圍殼。

「是艇長嗎?我是巴特·曼庫索。聽說艇上有人受傷?」

「是的,」博羅金點點頭,「艇長和一名英國軍官被槍打傷。」

「槍打的?」曼庫索感到吃驚。

「詳細情況以後再說,」瑞安大聲嚷著,「先讓醫生開始工作好嗎?」

「那當然,升降口蓋在哪裡?」

博羅金對著話筒在下達指示。幾秒鐘後,指揮台圍殼底部的甲板上出現一個光圈。

「我們沒有內科醫生,這裡有一個可獨立出診的衛生兵。他的技術不錯。『鯡魚』號上的人幾分鐘就到。請問你是誰?」

「他是間諜,」博羅金的話里顯然帶刺。

「傑克·瑞安。」

「長官,你呢?」

「副艇長瓦西里·博羅金。但我現在已經是實際上的艇長了,是嗎?中校先生,請上艇。不過很抱歉,大家都累得沒有什麼精神了。」

「累的不只是你們。」由於地方空間太小,曼庫索坐到了艙口擋板上。「艇長,你知道我們跟蹤得好苦啊!但你的操艇技術確實叫人佩服。」

博羅金對這番恭維話卻沒有反應。「你是怎麼跟蹤我們的?」

「我給你帶來一個人,你可以見見他。」

「準備怎麼辦?」

「岸上命令我們等醫生到達以後再下潛。先就地待命,接到命令再起航,也許要等一到兩天。我想我們都可以休息休息。然後,把你們帶到一個舒適而又安全的地方。我個人要請你到那裡最好的義大利菜館去吃一頓。」曼庫索笑了笑。「蘇聯有義大利菜嗎?」

「沒有。如果你老是吃好的,那麼就不會喜歡『紅十月』號了。」

「也許我能安排。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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