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 十二月十日 星期五

「無敵」號

瑞安一覺醒來,發現周圍一片漆黑。艙室內的兩個小舷窗被窗帘堵得嚴嚴的。他搖搖頭,想清醒清醒,再看看有什麼情況。「無敵」號仍然在海上行駛,但似乎已經減速。瑞安起來拉開窗帘,只見雲海映著縷縷餘暉。他看了看錶,又遲鈍地算了算時差,終於弄清楚這是當地時間晚上六點。這就是說,他大約睡了六個小時。他感覺不錯,相當不錯。瑞安覺得有點頭痛,渾身肌肉發緊——有人說好酒無餘醉,完全是欺人之談。他做了幾個仰卧起坐,活動一下關節。

艙室旁邊有個小洗澡間——實際上是廁所。瑞安洗了臉,漱了口,但是不想照鏡子。不過,管它是真是假,現在穿著軍裝總得儀錶整齊,所以還是照了。他梳理了頭髮,整了整軍服。中央情報局的裁縫還可以,時間雖然倉促,軍服做得倒挺合身。整理完軍容,他出了艙門,徑直向艦艇指揮台走去。

「覺得好一點了嗎,傑克?」懷特將軍指了指擺滿茶杯的托盤。只有茶,正經的飯菜還沒有上。

「謝謝你,將軍。這幾個小時真頂用,正好趕上吃晚飯。」

「早飯,」懷特一邊糾正他,一邊哈哈大笑。

「什麼,——啊,你說什麼,將軍?」他又搖搖頭,好像還有醉意。

「你看,太陽都出來了,中校。命令變了,我艦正向西挺進,『肯尼迪』號正向東全速前進,我們將在沿海一線執行任務。」

「誰說的,先生?」

「大西洋艦隊司令。我估計,喬舒亞肯定不會高興的。眼下你還得留在艦上,看來還得讓你再睡一會兒,你沒有睡夠。」

一定有十八個小時了,瑞安想。難怪他渾身發緊。

「看上去你的確好多了,」懷特將軍坐在皮轉椅上說。他站起來,拉著瑞安的胳膊,領著他向艦尾走去。「走,該吃早飯了。我一直在等你。亨特上校會向你介紹命令改變的情況。他們說,以後幾天是好天。我艦的護衛兵力也正在重新部署,要和你們的『新澤西』號戰列艦戰鬥群聯合作戰。十二小時之後,我們就要在東部開始緊張的反潛戰。你多睡幾個小時大有好處,小夥子,以後有你忙的。」

瑞安摸了摸臉。「可以刮個臉嗎,長官?」

「瞧,我們還准許留鬍子。吃完早飯再刮吧。」

「無敵」號的指揮艙雖不能和「肯尼迪」號相比,但也差不了多少。懷特將軍有單獨的餐區。餐廳服務員熟練地為他們準備早餐,並給亨特留了個位子。一會兒亨特來了,坐定後,他們開始交談。這時,就把服務員打發走了。

「兩小時後,我們將和你們的兩艘『諾克斯』級導彈護衛艦會合。現在,我艦雷達已發現這兩艘艦艇。三十六小時之後,還將有兩艘『1052』級護衛艦、兩艘『佩里』級導彈護衛艦和一艘油船和我艦會合。這些艦船按原來計畫是從地中海返航的。這樣,加上我們自己的護航艦艇,總共有九艘作戰艦艇了。我想,集結的兵力很顯眼。我們將在離美國海岸五百英里處巡邏,西側二百英里處還有美國海軍的『新澤西』-『塔拉瓦』特混艦隊。」

「『塔拉瓦』?為什麼要這個海軍陸戰隊團?」瑞安問。亨特簡要解釋了一下。「這個主意不錯。你瞧,多有意思:『肯尼迪』號開往亞速爾群島,卻讓我們去守衛美國海岸。」亨特笑了笑。「皇家海軍說不定是頭一回幹這種事。」

「我們的對手是誰?」

「今天晚上,第一批蘇聯『A』級攻擊型核潛艇就可以抵達你們沿海,有四艘是打前陣的。昨天晚上,蘇聯水面兵力已經過了冰島,分成三個戰鬥群:第一個以『基輔』號航空母艦為核心,護航兵力有兩艘巡洋艦和四艘驅逐艦;第二個以『基洛夫』號巡洋艦為核心,護航兵力有三艘巡洋艦和六艘驅逐艦,『基洛夫』號可能是特混艦隊旗艦;第三個以『莫斯科』號直升機母艦為核心,護航兵力有三艘巡洋艦和七艘驅逐艦。從目前的兵力配置來看,『基輔』和『莫斯科』兩個航空母艦戰鬥群可能到美國沿海一線活動,『基洛夫』戰鬥群負責外線掩護——不過『肯尼迪』號現在的位置將迫使他們重新考慮這種部署。不管怎樣,這支水面兵力攜載了大量艦對艦導彈,我艦似乎太暴露了。為了掩護我們的戰鬥群,你們的空軍決定在一小時後派遣E-3『哨兵』型飛機在附近海域與我艦載『鷂』式飛機進行協同作戰演習。我艦再向西航行時,還有陸基航空兵的空中支援。總的看來,我們現在的位置並不有利,但是俄國人更不利。搜尋『紅十月』號的問題怎麼辦?」亨特聳聳肩。「我們的搜索方案要看俄國人的兵力部署情況。目前,我們正在進行跟蹤訓練,蘇聯『A』級核潛艇的首艇現在在我艦西北八十英里處,仍以四十節以上的高速航行,我們已派出一架艦載直升機跟蹤——目前的形勢大概就這樣,」艦隊作戰指揮官報告完畢。「你們是不是一起下去看看?」

「將軍,你說呢?」瑞安想看看「無敵」號的戰鬥情報中心。

「當然可以。」

三十分鐘以後,瑞安進入一間昏暗、安靜的艙室,艙壁上裝滿了電子儀器和帶坐標的面板。大西洋水下已布滿蘇聯潛艇。

白宮

上午十點五十九分,蘇聯大使提早一分鐘走進橢圓形辦公室。他是個矮胖子,寬臉龐,一看就知道是斯拉夫人。從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連最精明的賭棍都會自嘆弗如。他在共產黨外交部已經幹了三十年,先後多次出任駐西方的使節。

「早上好,總統先生,佩爾特博士。」阿列克謝·阿爾巴托夫向兩位禮貌地點頭致意。他立即注意到,總統還坐在辦公桌後面。往常,總統會馬上站起,走過來和他握手,寒暄幾句,然後,坐在他身旁。

「自己弄點咖啡喝吧,大使先生,」佩爾特說。總統國家安全事務特別助理是阿爾巴托夫的老熟人:傑弗里·佩爾特畢業於喬治城大學戰略和國際問題研究中心,是他的對手,不過是位舉止文雅、風度翩翩的對手。阿爾巴托夫講究正規的禮節。可是,今天佩爾特站在總統身旁,怎麼也不願接近這隻俄國熊。阿爾巴托夫沒有去倒咖啡。

「大使先生,」佩爾特開腔了,「蘇聯海軍在北大西洋的活動越來越頻繁,我們很關注。」

「唔?」阿爾巴托夫眉毛一揚,表示非常驚訝。可是他知道,這騙不了人。「對這些情況,我一無所知。你們知道,我沒有當過水兵。」

「請不要多講廢話,好嗎,大使先生?」總統說。對這種粗俗的口氣,阿爾巴托夫忍而不發。這使美國總統太像俄國人了,和蘇聯官員一樣,他似乎需要佩爾特這樣的專家在身邊打圓場。「現在,你們大約有一百艘海軍艦艇在北大西洋海域,或者正朝那個方向駛去。幾年前,納爾莫諾夫主席和前任美國總統一致同意,在沒有預先通告的情況下不擅自進行這種活動。你也知道,這項協議的目的是為了防止發生在對方看來是挑釁性的事件。到目前為止,協議一直得到貫徹。

「而現在,我的軍事顧問告訴我,從海上情況來看,有點像戰爭演習,甚至可以說是開戰的預兆。這兩者有什麼區別?你們的艦艇正從冰島東面開來,很快可以抵達能嚴重威脅我們和歐洲的海上商業交通線的海域。這種局勢至少很不安定,說嚴重點,是毫無理由的嚴重挑釁。海上的這種態勢還沒有公諸於眾。但是不能長此下去,公布了以後,阿列克謝,美國人民會要求我採取行動的。」總統不再往下說了,等著對方的反應,可是大使只點了點頭。

佩爾特替總統說下去:「大使先生,多年來,那項協議是東西方合作的典範,如今你們卻似乎單方面撕毀協議,我們只能認為這是一種嚴重的挑釁。」

「總統先生,佩爾特博士,我真的一無所知。」阿爾巴托夫裝出極其誠懇的樣子。「我馬上與莫斯科聯繫,澄清這件事。有什麼話要我轉達的嗎?」

「有。你和莫斯科的高級領導人會知道的,」總統說,「我們將派遣艦艇和飛機監視你們的活動。為了慎重起見不得不這樣做。我們不想干擾你們海軍部隊的合法行動,也沒有對你們進行挑釁的意思,但是,按照協議規定,我們有權知道所發生的一切,大使先生。到現在為止,我們還沒有向部隊下達確切命令。貴國政府該好好考慮一下:雙方這麼多艦艇、飛機擠在一個海域里,是相當危險的,會出亂子的。平時看來無足輕重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下,性質就可能完全不同。以前在這種情況下就爆發過戰爭,大使先生。」總統靠在椅子上,故意讓這句話顯出分量。他再往下說的時候,語氣稍有緩和。「當然,這種後果的可能性不大,不過,總不能放任不管吧?」

「總統先生,你的觀點我明白。不過,海上歷來是可以自由通航的,而且——」

「大使先生,」佩爾特插話說,「我想打個簡單的比方:你的孩子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玩耍,而隔壁鄰居卻提著子彈上膛的獵槍在他自己的前院里走動。在美國,這樣做儘管從理論上說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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