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七日奏鳴曲(六)

眾人對望一下,突然都同時看著重舜。

重舜穿著絲綢的唐裝,會客廳里空調開得有些大,他正把手攏在衣袖裡,此刻忙又抽出來,臉色陰沉:「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跟我無關!」

計都繼續往下說:「重叔的確是有嫌疑,他老謀深算,沉著冷靜,是智囊型的人物,的確符合這個設局人的身份。之前,他也一直引導著我們往這方面思考問題,造成一種恐慌。」

重舜不答話。

計都又看著元丹:「你也有嫌疑,我們大家的車子或者搭的車都遇到了問題,只有你安全開到門口。現在車胎被戳破,後箱的備胎和修補工具都不見了,在車子沒有被撬的情況下,是如何得手的?」

元丹聞言,只是呵呵笑了一聲。

計都又轉向了玄襄和未央:「你們兩個,一直都不表露身份,身手很不錯,還會徒手拆槍械,又是最先到這個地方,誰知道是不是有什麼特殊原因。」

玄襄點點頭:「說得有理。」

「另外,就只剩下我,容玉和無命三位單身遊客。」計都拿起一支煙,打火機居然一下沒點亮,他的手有點抖,又打了第二次,「無命一直說自己是來旅遊的,但是他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單純的遊客,他在說謊。容玉,雖然表面看上去雖然是嫌疑最小的,可是這是一場高智商犯罪,她作為幕後人並非完全不可能,甚至可能性還很大。從心理學上來說,用智商把一群不乏有武力和經驗的人殺死,是一件很有成功感的事。」

的確是很有成就感。

好像計都現在這樣,他在用抽煙來掩飾著他的害怕,他的腦海里,已經被恐懼的色彩所佔據。

容玉心想,那種暴力的美學,非常符合她的品味。

但是她不想回答,她只是開始想,如果是她,應該會如何布局……

她走到未央身邊,打開藍牙,問道:「你有什麼讀起來很輕鬆的小說?傳給我。」

未央靦腆地睜大眼睛看著她:「嗯……其實有很多。」她打開手機閱讀器的目錄,一頁一頁給她介紹:「這個故事可虐心了,最後的結局是團滅,不過——」她雙手合十,眼睛閃閃發光:「這樣的結局,對兩個理論上是不可能再一起的一國之君來說,是最好不過的了吧。」

玄襄嘴角又抽了一下:兩個在理論上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一國之君……這是什麼邏輯?

然後他聽見容玉欣然道:「那好,快把這篇發給我。」

再然後,他看見對面正抽著煙的計都忽然臉色發青,慢慢地縮成一團,從沙發上滑落下來。

他已經停止了呼吸。

計都死於氰化鉀中毒。

容玉所修的是化學生物學,自然也讀過各種毒藥的構成和應用。肉毒素可以說是這個世界最劇烈的毒之一,只是潛伏期太長,而每個人都有個體差異,是以很少用肉毒素來殺人。相比之下,自然是氰化物這樣的呼吸鏈抑製劑更好用,發作速度快,而氰化鉀的急救成功率非常之低。

計都停止呼吸前沒有吃任何東西,除了那根煙。

璉鈺抽出黑沉沉的槍管,對著元丹:「這根煙是你給他的!」

元丹抬起手,還能笑嘻嘻地說話:「美人,這麼凶臉上會長皺紋的。這支煙是我從煙盒裡取出來的,可是我只是把它們放在茶几上,剛才玄襄抽了,他不就是一直好好的?」

「的確是氰化鉀……可是哪裡拿到氰化鉀?」重舜撿起計都抽了一半的煙頭,不必靠近,就可以聞到一股奇怪的爛杏仁味。他清了清嗓子:「璉鈺,先放下槍,大家可否耐心聽我一言?」

「請大家到二樓集中,我們挨個互相監督著搜查各位的隨身行李。」重舜道,「至於三位女士……的確有點難辦……」

胡滿一聽要搜身,興奮地開腔:「我來搜,保證全身上下一分一毫都不放過。」

璉鈺瞪了他一眼:「我們可以互相搜身。」

容玉道:「我帶了泳衣。」

「……你帶泳衣幹什麼?」這裡是內陸地區,又不是海灘,璉鈺簡直有點弄不懂她。

容玉聳了聳肩:「我本打算來過這裡以後,去做一個長途旅行的。」

最後大家都集中在二樓的活動室,把撞球桌和沙發推到靠牆的位置,留出足夠的空地來,然後將各自的行李箱打開放在地面。

容玉先進活動室的洗手間換了泳衣,在活動室中一站,原本還算空曠的房間似乎突然變得窄小又寒酸。胡滿猛地吞了口口水。

她大大方方地站在那裡,看他們查看自己的行李和衣物。

元丹朝她吹了聲口哨:「美人,你的行李可以算是最與眾不同的,化妝水,乳液,眼霜,卸妝水,精華霜,粉底,微單相機……呵,你倒的確是像來旅遊的。」

容玉倚著沙發背站著,雙手抱著臂,一雙長腿細白筆直:「我是真的來旅遊的。」她偏轉視線,正好和玄襄的目光對上。他的眼中似乎有股火在灼燒,溫度卻很低,百味陳雜。

她的行李很快被檢查完畢,她走回洗手間換衣服,走過玄襄身邊時,只見他輕輕伸出手,在眾人都沒注意的情況下握住了她的手腕。

容玉停下腳步,疑問地看著他。

他微微前傾身體,靠近過來,在她耳邊輕聲道:「容玉,你應該知道,美人計對我沒用。」

容玉淺笑兮然,也在他耳邊吐氣如蘭:「我知道,不過我會努力……」

這輕忽的氣息吹到他耳邊,的確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玄襄自問也不是什麼純情少年,不會像被過電了一樣起什麼反應,便反問:「努力什麼?」

「努力讓我看起來,更有價值一點。」

玄襄鬆開手,頷首道:「的確,我是動心過。」

越是毒的花朵,便越是美麗;越是冰冷沉靜的外表下,總掩藏著躍躍欲試的惡魔。它跳著妖嬈的舞蹈,像是在對世人教唆:墮落吧墮落吧跟我一起墮落。

檢查到未央的行李里,裡面奇特的東西比容玉還多。幾本男人和男人赤裸抱在一起的封面的小說,幾張繪著同類型畫風的光碟,竟然還帶了平板電腦。

未央在一邊道:「啊……小心點,不要弄壞它們。我都要洗過手再去翻書的。」

玄襄簡直不知道她腦子裡到底裝了的都是些什麼東西,來到這種地方,帶著那些奇怪的東西。

胡滿故意拿著一本書,色眯眯地佔她便宜:「我不動這本書也行啊,你給我摸一下臉。」

「我說過別碰了!」未央的表情看上去有點生氣。

「那就要看你怎麼表現了……」

在眾人驚悚的目光中,只見未央突然一拳搗在胡滿的耳廓,又光腳揣在他的重要部位,一把把書搶回來:「都說讓你不要碰了。」

這力道……

容玉震驚了一下,鬱悶地發覺,在所有人中,她果然是身手最爛的那一個。

她有點同情地望著玄襄:「平時,你也是被這樣虐待的么?」

玄襄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我為什麼要被這樣虐待?」他頓了頓,突然又恢複和煦的表情,笑得風情萬種:「嗯,有時候,這也是一種情趣。像女博士這樣的第三性人,估計是不能理解的。」

容玉不信任地看著他:「你覺得這是情趣?看不出來你還有這種怪癖,口味這麼重。」

「今晚試試?」

「你以為我不敢?」

「我沒說過你不敢,我的口味一向挑得很,女博士很明顯不夠看。」

又是歧視女博士,女博士到底礙著誰了?容玉正要說話,忽聽元丹打斷了他們:「咳咳,你們打情罵俏夠了沒有?好了,三位女士都沒有問題了,請在外面等候一會兒,我們幾個男人現在解決一下這個內部問題。」

未央最先反應過來,靦腆地開口:「好的,我立刻出去。你們……你們請隨意,慢慢來沒關係……」

容玉和玄襄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隨意什麼」的意味,難得的默契十足。

很快的,他們互相檢查過行李,並且搜了身。

未央有點失望地自言自語:「這麼快啊……」

重舜一言不發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那麼現在很明顯了,所有人的行李裡面有沒有氰化鉀之類的劇毒物品或者類似的可疑物品。但是兇手在我們之間的可能性還是非常大,接下來,我們一起再到底下的實驗室,把所有的危險品都收集起來。」

他看了看容玉:「當然,這裡有位風教授的高徒,她肯定是能分辨出哪些是危險品。」

容玉道:「還是把所有的實驗試劑都收起來,我說的話也只是一面之詞,為了撇清關係,不必詢問我的意見。」

重舜等的就是她這句話,當下道:「好,既然你這麼說,我們就不客氣了。」

容玉想到要爬那個樓梯就頭疼,一來一去又是一身汗都不止。

下去的順序還是按照上午的來,玄襄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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