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七日奏鳴曲(一)

速來。

短短的郵件只有兩個字,甚至連署名和日期都沒有。

容玉看著發件人一欄里顯示的郵箱地址,瞳孔微微收縮,那個地址是她的導師風希教授的私密郵件,很少有人知道,她也是偶爾在實驗記錄上見過。

而風教授已有十多日不曾在校內出現,便是課也由幾個導生暫代的。去報了案,也一直毫無線索,反而是做筆錄的警員安慰他們:「這位風教授也不是頭一回失蹤了,前幾次不也好好地回來了嘛?」

可是這一回比從前的更嚴重。手機關機,郵件不回,沒有任何隻言片語留下,就好像陡然從人間蒸發了似的。

容玉突然一愣,隨即飛奔到電腦前,打開手機定位系統——這封2個字的郵件很有可能是手機發的,如果導師真的遇到了危險,她一定會想到利用定位系統來標明她的位置。容玉點擊滑鼠,飛快地用代理登入定位系統,只見手機最後一刻的定位東經101°北緯36°,可惜只有這一個歷史記錄,且標記的時間正好在這封郵件發出之的前半分鐘。

容玉在地圖上查到地點,正要打電話去訂機票,忽又停住。

她無法判斷這封郵件是誰發出來的,如果不是出自風教授之手,便可能是導致風教授無法露面且與外界聯繫的人所發,她貿貿然而去,絕不是明智之舉。可若報警,這樣的線索根本無法成為證據。

也許還有第二封郵件。

容玉一整個上午都心事重重,甚至在實驗室里出了小差錯,把腐蝕性液體滴到了袍子上,報廢了一件衣服。

中午路過門衛室,管門的老大爺滿頭大汗,吹著小電扇,朝她打招呼:「容老師,暑假要到了,你是留校還是回家?」但凡在這個學校待過七八年的,不苟言笑的管門大爺定會把你當成親人,噓寒問暖,偶爾過了門禁回去,他嘮叨幾句也就放人了。

容玉微笑著回應:「可能會出門旅遊吧。」

「容老師,聽說你還沒有男朋友,我這裡剛好有人,要不約個時間?」

「嗯,謝謝,回頭不忙的時候再麻煩您。」容玉抱著書,正好身後有人步履匆匆飛奔上來,從她身邊擦過。看背影,是她的師兄李彥卿。她正待開口,已見他跑得沒影了。

她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期末考試最後一日。

容玉把卷子收起,把裝卷子的大信封封口,身邊還有本科的學生圍著,七嘴八舌地問:「老師,這次卷子是誰出的?」「如果不合格了是直接重修還是補考?」「老師,最後那道大題的標準答案是什麼?」

她抬起頭微微一笑:「題型的確跟往年有點變化,不算太難,如果不合格,會安排開學前補考。」

「可是我覺得很難啊!要是我知道今年是誰出卷的,一定找天黑時把他堵住了用口袋蒙起來打!」男生把手指捏得咔咔響。

容玉不動聲色:「哦,是嗎?今年的卷子是我出的。」說完,就丟下面無人色的男生顧自往教學樓走。風教授還是毫無音訊,連帶著她底下帶的博士生李彥卿也一起失蹤,今年出卷的任務自然落在她頭上。

可是,就連李彥卿都失蹤近七日了。

容玉想起那日在校門後,看到他形色匆忙飛奔而去的背影,竟是最後一面。

她交完卷,將雙手放進褲子口袋裡,抬起頭深深嘆了口氣,忽然口袋裡的手機震動幾下。她忙拿出手機,電子郵箱多了一個未讀郵件。她定了定神,點開郵件,依舊是簡短的沒有署名的郵件,郵箱地址就是風教授那個私密郵箱:

「··· --- ···(摩爾斯電碼SOS)」

11:00 AM

容玉坐在候機室中,看著室外廣闊的停機坪。夏日陽光幾近通透,透過落地窗玻璃曬在身上,仍然有種低溫灼痛感。國內的航班誤點往往是尋常,候機室里等候的旅客早已見怪不怪,各自淡定地看書聽歌,可她卻異常焦躁。

風教授出現意外了。

她幾乎可以如此斷定。

她用定位系統查找過,那封用摩爾斯電碼打出的求救郵件在發出之前,定位依舊是在東經101°北緯36°。

十五分鐘後,廣播開始播報登機。容玉拿起包,跟著隊伍檢票登機。她的座位靠近走道,人來人往,擾得她不能靜下心來思考。

她拿出手機來,翻來覆去看那兩封郵件,間隔時間正好七天,兩封郵件措詞太過簡短,她分辨不出是否由風教授親手發出。第一封郵件是「速來」,第二封郵件是摩爾斯電碼的SOS,很難說清兩者是否有邏輯上的聯繫。

假設這兩封郵件都出自風教授的手筆,那麼第一封的時候,她或許是發現了什麼,又或許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可是七日之後,又發生了劇變,才打出了SOS的信號。如果這兩封郵件,前一封是出自風教授手筆,那麼她在第二封郵件到達的七日間已經出現意外,於是有人發出了第二封郵件,是要引她進入一個陷阱。而最不妙的一種假設,則是這兩封郵件都是由外人發出,那麼風教授現在必定……

眼下還沒有多的線索,以上三種假設都會佔據相同幾率。

因為她走神太久,連空姐都忍不住用手輕輕拍了一下她身後的椅背,示意她把手機關機。容玉抬起頭,歉然一笑,把黑屏了的手機放進口袋裡。

「你是第一次出遠門嗎?」坐在對面過道的位置的人側過頭,笑著問她。

容玉偏過頭看對方,那是一個容貌相當英俊的男人,穿著T恤和破洞牛仔褲,大夏天的居然還穿了一雙黑色的中筒靴,手上把玩著墨鏡,一副IT潮人的裝扮。她目光向下,落到那人的手上,手背上有幾條淺色的疤痕,手指有厚繭,不知道掌心是否也如此。她笑了一笑,回答:「不是。」

那人笑道:「我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還以為你是第一次出遠門不習慣。」

「我是出門自助游的,只是突然決定下來,沒有提前安排行程,有點不安。」她要去的Q地是個旅遊勝地,環境並不算舒適,絕非商業化旅遊景區可比。她在收到那封求助郵件之後,匆忙定了機票,連行李都是草草收拾。

那人看看她的腳下,微微一笑:「看得出來,你的鞋子是tod''s的,穿著舒服,可就不適合走那邊的路。」

容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回以一笑,當先結束了他們的對話。她靠在椅背上,隨著飛機起氣後有節奏的氣鳴聲慢慢進入淺眠。

她似睡非睡,中間空乘出來發放了一次航空餐,她也沒有吃一口。

她好像陷入一個很沉重的夢境,她在廣漠無邊的戈壁中奔跑著,似乎在躲避什麼,倉皇而失措。轉眼間,路到盡頭,有人遙遙負手而立,清華萬端。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像是隔了一層白霧,怎麼都看不真切。

她從夢中驚醒過來,只覺得頸上微微出汗,頭頂上的空調出風口還颼颼地冒著冷氣,這汗馬上就變得冰冷。這時機艙內的燈也適時亮起,她一下子無法適應,便閉了閉眼,只聽過道那邊的那個男人輕笑一聲:「你好像很疲憊的樣子,是做噩夢了?」

容玉轉過頭,朝他微微一笑:「不,只是前幾天太累了。」

「哦?那你是工作了,還是現在還是個學生?」

「兩者兼有。」

那人像是被勾起了興緻:「這怎麼說?」

「我博士還沒畢業,還在老闆手下當學生,兼職講課。」

那人意味深長地上上下下打量她片刻,曖昧地笑了笑:「挺好的。」飛機正不斷降低高度,很快便要著陸Q地機場。他從錢夾中取出一張名片,轉手遞給她:「以後,也許還有的是機會,先留個聯繫電話。」

容玉有點莫名其妙,礙於禮貌還是接過名片,只見上面印刷的內容十分簡單:「嗯……元丹元先生,恕我冒昧,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飛機落地的一瞬間,重重地震動一下,然後飛快地向前滑行。

元丹戴上墨鏡,朝她戲謔地一笑:「你覺得我這是什麼意思?」

下了飛機,容玉在行李提取處拿到自己的行李箱,往出口通道走去。只見那個叫元丹的男人帶著墨鏡,走向一輛改裝得面目全非的越野車,他趴在窗口同司機笑著說了兩句話,便拉開門上了車。

來Q地自助游的人非常多,很多都開改裝車自駕,這種情況也算見怪不怪。容玉捏著他給的名片,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她在等候計程車的間隙,點亮手機屏,竟然有三四個未接來電。她打開一看,竟是李彥卿打來的。七日杳無音信的人,卻在這個時候聯繫她。她回撥回去,語音提示卻是對方不在服務區內,連著撥了三四次都是如此。

正好這時排隊到了計程車的上車處,司機幫她把行李箱搬到後備箱。容玉想了想,報了市中心的位置。她查了郵箱,有一封新郵件,打開是一條語音信息。她下載了播放出來,只聽背景音嘈雜,不斷有無線電信號干擾,一陣嘈雜後,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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