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刑閔站直了,居高臨下地對著他,沈逸顯然擅長的並不是打架鬥毆,他的一張臉正青一塊紫一塊,就差被揍成豬頭。事實證明,就算長得再英俊的男人被揍得這麼慘也不會有多好看了。

「暗花先生,承蒙你的多方照顧,終於跟你順利見面了。」刑閔從腰間取出手銬,「來,伸手出來!」

沈逸哈地一聲笑了出來:「刑警官,別逗了,你說我是暗花?你什麼證據都沒有。你真正應該逮捕的是後面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的那個傢伙,他千真萬確是對人動了刀子。」

「別裝了,你是暗花,你對她一直很感興趣,」刑閔一指褚青蘅,「所以當你看到報紙上刊出的新聞之後,就立刻趕過來了。除了暗花,沒有人會做這麼無聊的事。」

「刑警官,」沈逸咬著字眼緩緩道,「請你拿出你的證據來,而我的解釋很簡單,因為我喜歡她所以願意當跟蹤狂來跟蹤她,你滿意了嗎?」

褚青蘅急得正要上前,立刻被蕭九韶一把抓住,硬生生地拖到背後。

「你矢口否認也沒有關係,如果他把你供出來呢?」刑閔倒是不生氣,一句一句地跟他闡明厲害關係,「這位根本就不是那個男明星,早在一周之前,你背後的組織知道了你要冒險做的事,就派了個跟那個男明星長相相似的人來,你看他臉上的整容痕迹還這麼明顯。」

沈逸搖搖頭:「你錯了,他不會指證我的,他自己死也罷了,如果拖上我,那麼他全家就都不要活了。」他轉過頭,看了蕭九韶一眼:「你的手放在口袋裡,難道是在錄音?別浪費時間,錄音只能做間接證據,剛才我們說的那些話,都不能證明我的身份。」

褚青蘅拚命掙扎,想要掙脫蕭九韶的鉗制,但是很快被他強硬地按住,沒有辦法動彈。她齜目欲裂,眼前那個人就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他怎麼還能這樣冷靜地說喜歡她所以跟蹤她?她恨不得把他的胸膛都剖開來。

沈逸對著她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很恨我?不要恨我,其實我帶給你的並不只是毀滅,還有重生,不然你永遠就是個碌碌無為的世家子。」

褚青蘅咬牙道:「放開我!」

「給我一分鐘時間,如果你能夠保持安靜,」蕭九韶淡淡道,「我會給你想要的機會。」他從口袋裡摸了一下,摸出一把自動步槍來,又摸了一下,才是一副手銬。他把槍放進外套口袋,揚了揚下巴朝他示意:「沈逸先生,我將以涉嫌謀殺的罪名逮捕你,而並非你是暗花這個理由。你涉嫌殺害你的兩位舅舅,並且有直接證據可以輔助這項指控。」

沈逸的臉色微微一變,又隨即恢複平靜,抱著臂笑道:「別開玩笑了,你有證據?」

蕭九韶踏前一步,靠近他低聲道:「毛地黃素的藥瓶。你忘記李珍那時被海流回潮重回岸上,同理,那個藥瓶也可以,上面有你的指紋。」

沈逸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了,但是死死支撐著:「如果你有這個證據,你早就逮捕我了,還會等到現在?」

「因為,我看你玩這個遊戲那麼樂在其中,」蕭九韶冷冰冰地開口,「既然如此,我就按照你設定的規則來,讓你一次玩得夠本。畢竟,你後半生就不會再有機會了。」

沈逸跟他對視了片刻,終於長嘆了一口氣:「好好,你贏了,我願賭服輸。」

刑閔走到邊上的灌木叢邊,拿出手機來報警。

遠處拍攝劇組的聚光燈依然雪亮,把這個夜晚映襯得好像白晝一般。現在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了。褚青蘅不知道刑閔走開是不是為了給她這個機會,不過她也不想這麼多了。

她走到沈逸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他也曾這樣俯視過她,當年在歌劇院里的擦肩而過,讓她飽受各種折磨。

沈逸抬起頭,黑色的眸光倒是極溫順:「小蘅,我是真的很喜——」

「閉嘴!」褚青蘅猛然一腳踢在他的身上,這一個動作積蓄了她心中的憤怒和怨恨,做完以後忍不住氣喘得厲害,「我不想聽你說話!」

沈逸悶哼一聲,抬起拷在一起的雙腕,擦了擦嘴角:「就算是死刑也會給人懺悔的時間。小蘅,早在游輪上我就說過,他根本不適合你,只有我才是最適合你的那個人。你看我們的生活經歷有這麼多相似之處,我們的父母都過早地過世了——唔!」

「你以為這是誰害的?!」褚青蘅只覺得心臟跳動得都有些發疼,又朝他身上補上一腳,「我的父母為什麼會過早過世?這難道不是你做的?你竟然還敢跟我說這種話,我要殺了你,一定要殺了你!」

他反而像看到發怒的小狗般笑了起來,還越笑越是暢快:「你要殺了我?你敢嗎?」他的每一句話都成了攻擊到她最脆弱部位的尖利毒牙,猶如毒蛇正唰唰地吐著信子:「你連槍的保險都不會開,你怎麼動手殺我?承認吧,你不會殺我的,因為你知道,我才是最了解你並且包容你的人,你身邊的那個傢伙,他的想法,只要他不說,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褚青蘅只覺得腦中最後一根理智之弦崩斷,甚至還發出了逼真的琴弦斷裂的輕響,她剛才看到蕭九韶放在上衣口袋裡的手槍,只要打開保險,對準那個人的額頭——嘭得一聲,便會有鮮血和白色的腦漿崩裂開來。

沈逸繼續用甜蜜的聲音引誘著她:「你不適合動粗,寶貝。你能夠做的,就是忘記掉過去的一切,然後投入我的懷抱,因為我們實在是太像了。」

他話音剛落,一管黑沉沉的槍口就頂上了他的額頭。她的動作有些粗魯,幾乎在他的額頭上磕出了一個紅印來:「我會殺了你的。」說完,便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她閉上眼睛,扣下扳機的那一瞬間,所有的理智都已經回來。她心心念念都想要找到暗花,並且復仇,可是在這一瞬間,她卻並不覺得愉快。

她殺死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那個人叫沈逸,而不是冷冰冰的暗花的代號。

而她剩下的後半生,也將跟那些罪犯一樣,永不見天日。

扣下扳機的那個剎那,她聽見槍膛里發出了空彈的聲音。她驚訝地睜開眼,隔了三秒鐘才消化了這個事實,轉過頭看著蕭九韶。

他知道她會去搶他的槍,所以根本就沒有把子彈上膛。

他也知道她一定會被沈逸激怒,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來,並且他還知道,她如果近距離打爆了沈逸的頭顱,她還會後悔。

沈逸像是也始料未及,呆怔了片刻後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寶貝,你確定還要選擇他么?哦,我真為你的未來擔憂。」

刑閔終於回到他們身邊,一把將他拖起來:「我希望你等下還能這樣笑得出來,跟我走!」

沈逸順從地站起身,腳步還有些蹣跚,他走了幾步,忽然掙脫開刑閔的手臂,猛然衝到褚青蘅面前。

她獃獃地看著他,心裡滿是惶恐和心酸。

「我的真心話,」他語氣急促,「我從來就不曾喜歡上你,你不夠聰明,根本跟不上我的思維,我只是逗你好玩的。」他這一句話說完,刑閔立刻走過來,一拳重擊在他的腹部。沈逸吃痛地彎下了腰。

刑閔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開口:「走吧。」

沈逸嘶了一聲,半天才直起身,嘴裡抱怨道:「我就是說警察都太粗魯了。」他跟著刑閔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過頭:「寶貝,記住我剛才說過的話。」

外面的警笛聲越來越大,隱隱約約閃著紅藍相間的光。

褚青蘅將臉埋在手中,蹲下身來,無聲地哽咽。原來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可是為何她卻沒有感覺到半點歡欣?

也不知隔了多久,蕭九韶彎下腰,小心地摟住她,把縮成一團的她籠進懷中,有點笨拙地措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褚青蘅猛地推開他,往後退開幾步:「別碰我——」

——你身邊的那個人,他的想法,只要他不說,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但是她的想法,他都知道,他甚至能夠料到她會做出一切行動,他用一把無形的解剖刀,把她細細剖開,她甚至都無法覺察她正在被解剖,只是感覺到有冰冷的刀鋒划過,然後就眼睜睜地看見自己躺在手術台上。

她前所未有地痛恨這種感覺。

蕭九韶的臉上竟然出現了受傷的表情:「小蘅?」

但是她不會再輕易相信和心軟,他這麼聰明,總是知道這個時候該做出什麼樣的回應。

褚青蘅直直地盯著他,直到他的表情恢複了往常的冷淡和平靜。他站姿挺拔,微微垂下眼來,低聲說:「我知道了……」然後轉過身朝著那個擺著燒烤攤煙火繚繞的地方走去。

褚青蘅則朝著劇組的方向而去,現場還有警察在做筆錄。卓琰抱著臂,臉上的笑意消失了,用公事公辦地口吻道:「既然那不是真正的凌寒,你作為助理卻還是讓這樣的人進入劇組,回頭我會讓法務跟你們談的。」

凌寒的助理則一直鞠躬道歉:「卓總,對不起對不起,我也是沒有辦法的,我也受到了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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