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翌日,褚青蘅去了看守所。之前那起連環分屍案的犯罪者還處於上訴階段,之前一次的判決結果是死刑。她覺得這挺沒有意義的,其實不管他是否上訴,也不可能免於死刑,當然此人本來就是心態變態,也許他會覺得拖延審判時間很有趣也說不定。

很快的,那位電鋸管理員便在兩人的陪同下,來到她面前。

他看見褚青蘅,笑著舔了一下嘴唇,聲音沙啞:「很久不見。」

他盯著她看的那眼神,簡直就是透過她的衣服直接看到她沒穿衣服的樣子似的,讓她有點毛骨悚然。褚青蘅坐直了身體,不慌不忙地點頭微笑:「是啊,很久不見,你最近還好嗎?」

陪同在一旁的看守人員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她。

他們看上去的確是兩個世界的人。

作為罪犯的人鬍子拉碴,穿著不太合身的統一制服,粗魯、無禮且出身貧窮。可是褚青蘅身上的衣飾和包都價值不菲,看上去也是溫和有禮。

那位電鋸管理員咧開嘴笑:「我就知道你會回來見我的。你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人體標本,我很想將你收藏在我的柜子里。」

褚青蘅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對話,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把一張照片拍在他面前:「這些話,是這個人教給你的嗎?」

他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兒,又抬頭看看她:「不是。」

「那是這個人嗎?」她這次取出一張秦晉的照片,是他們曾經出去活動時候拍下的,秦晉舉著酒杯,邊上是莫雅歌。

「這個人……很眼熟。」

「眼熟就對了,他還給你做過筆錄。」褚青蘅又拿出了沈逸的證件照,「你看這個人呢?你有沒有覺得眼熟?」

「哦,沒見過。」

褚青蘅再重新把第一張照片擺在他面前:「見過嗎?」

「見過。」

「可你剛才說沒見過。」

「哦是嗎,那我認錯了,原來是沒見過。」

褚青蘅耐心耗盡,她明明已經站在真相邊緣,卻始終無法找到證據,由不得她不心情惡劣:「你到底是見過還是沒見過?!」

電鋸管理員哈哈大笑:「可能見過,可能又沒見過。我每天要看見多少人,怎麼記得清楚?」

褚青蘅在他的笑聲中終於找回了理智,冷靜地開口:「如果你能指認出是誰教唆你做了那些事,你也許還有死緩的機會。」其實她也不知道就算他會倒戈為他們作證指認出暗花,會不會有死緩的可能性,但是眼下,她只要騙他開口就好。

她帶來的三張照片鋪開著,擺在他面前。他仔仔細細地看了很久,臉上還是帶著點神經質的笑:「三張都很眼熟,也許見過,也許沒見過,想不起來了。」說完,還用手拍拍自己的腦袋。

褚青蘅忍耐道:「你再仔細看一遍。」

他往椅背上一靠,指著第二張秦晉的照片:「這張——」

「是這個人嗎?」

「這邊上的小妞長得不錯,比你漂亮點。」

褚青蘅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我根本不想知道這個!」

看守人對她搖搖頭,提出警告:「請控制一下你自己的情緒。」

「雖然她的臉長得比你漂亮,不過應該不可能有你這麼美的骨骼,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想把你收藏在我的柜子里……」

「這句話你已經說過了,我也聽過第三遍,不必再重複,因為我的記性一直都很好,謝謝。」

而對方卻突然擺起了嚴肅的面孔:「你知道獻祭的意義在哪裡嗎?」他沒有等她回答,便繼續說下去:「就是把美好的東西奉獻出去,然後毀滅。是不是死刑我根本不在乎,因為我很快就要把我自己奉獻出去了,我是一個守信的教徒。」

「那你還要繼續上訴?」

「因為啊,」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我在等你。」

「……」褚青蘅沉默片刻,「等我?」

「因為你的骨骼很美,我想把你收藏在我的柜子里。」

褚青蘅出了看守所,前面有很長一段是郊區道路,她忍不住重重踩下油門,狂飆了一路,直到進市區的地方才減緩速度。

她直接開車往局裡去,還打電話給莫雅歌:「想不想翹班?我們去玩點刺激的。」

莫雅歌在那一頭答應地很爽快。

可是等到她開車到約定好的路口,卻見蕭九韶等在那裡,他穿著黑西裝白襯衫,這一身纖塵不染又保持著剛燙洗過後的筆挺,路過的人都會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

褚青蘅靠邊停車,奇道:「怎麼是你?」

他拉開車門坐在副駕上,順手繫上安全帶:「怎麼不能是我?」

「我約的是莫雅歌啊。」

「呵,你自己不去銷假也罷,還要在她的上司眼皮底下煽動她去翹班,你以為我會給她機會這麼做?」蕭九韶瞥了她一眼。

「那你現在是什麼意思?」

「履行男朋友的義務。」

褚青蘅在前面路口掉了個頭,又往反方向開:「那你推理一下,我現在想去哪裡?」

蕭九韶微微眯著眼,思索片刻道:「我猜你想去找刺激,極限運動?」

「完全正確,你現在知道你翹班出來該有多不明智了吧?你打算穿著西裝跟我玩極限運動?」

蕭九韶微笑:「那要看對手是誰。」

眼前的兩個鋼圈連接在一起,中間另有鋼索穿過,利用力的作用將圓環不斷升起,直到頂點。

褚青蘅下車就換了輕便的平底鞋,把外套脫掉,扣上安全繩:「你真打算西裝革履陪我走鋼圈?」

「試試看吧,反正也沒試過。」他把西裝外套脫下來,隨手扔在汽車的引擎蓋上,稍微活動了一下關節,也扣上安全繩,「開始。」

褚青蘅不知道他當時跟沈逸不弔安全繩走完十米高的鋼圈是什麼心情,雖然她現在急需找到情緒發泄口,但是也不敢跟他們那時候一樣做出這樣出格的舉動。她踩在鋼圈連接部位,邁開了第一步。

這項極限運動對於身體的協調能力和對方的配合度要求極高。她現在有一個好對手,但是在踏出第一步的時候腳步還是晃悠了一下。

蕭九韶站在跟她遙遙相對的位置,配合著她的節奏邁步。

「你不問我,為什麼我要來做這種事?我以前從不玩任何極限運動。」

「你想說了,就自然會說,我為何一定要逼問?」

褚青蘅看著腳下的鋼圈漸漸升高,便不再往下看:「那件事以後,我就是上高速都很少開過110碼。」她頓了頓,又提高聲音:「因為我怕死,因為我想活著,我想等到真相的那一天。」

蕭九韶聽見她承認怕死,不由笑了笑:「你以前不是問我為什麼會對你感興趣?」

「為什麼?」

「就是你的表現,倔得要命,碰到障礙也不肯繞過去,寧可直接撞上。」

褚青蘅想想也是,那場爆炸案後,卓家立刻就繞過困難,重新來過,當她身邊的每一個相關的人都move on,而她卻還是不肯就此開始新的生活:「……這難道不是缺點?」

「的確是缺點,明明知道是註定失敗的事,卻還要去做,你覺得這是優點?」蕭九韶又是笑,「當我靜下心來想,如果我連你的缺點都感興趣,那麼怎麼可能還不愛上你?」

「你在表白?」這簡直比他們交往時候的那次正常多了,正常得都讓她有點不適應。

「我在安慰你。」

……果然還是不正常的。

褚青蘅盯著他的腳下,等待他的皮鞋滑那麼一下,他們就算結束這場鋼圈對戰。但是遺憾的是,他始終走得不緊不慢,步履沉穩。

鋼圈慢慢地升高,上方的風也越來越大。褚青蘅好幾次差點直接摔下去,而因為她的失誤,腳下的鋼圈一直在半空中晃蕩。她知道自己運動神經不行,就連當初考進去時的各種跟運動相關的測試都是一塌糊塗。

「你突然想安慰我是不是因為知道我去找那位分屍案的罪魁禍首,並且被他耍了?」

蕭九韶看著她的眼睛——儘管他們的距離隔得有些遠,可她居然在這一瞬間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他看著她的眼睛,透過眼睛看到她內心的投影:「那位先生精神不正常,你要是能夠理解他的意思,那你起碼也得不正常。」

「我就是精神不正常。」

「那好,你往下看,有什麼感覺?」

褚青蘅依言往下看,此時他們已經把高度提升到極限,這樣望下去,簡直都讓她有點暈眩。她要是心理素質再差一點,估計就直接腿軟地一頭栽下去。

「覺得很危險是不是?而不是刺激。」

褚青蘅看著他,笑道:「很危險,也很刺激。」

「哦?」蕭九韶露出有點惡劣的笑容,「那我跳下去了?反正有安全繩。」

「別,」褚青蘅頓時緊張地要命,「你敢往下跳!」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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