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隔了片刻,便有人踩著台階跑下來,那人看見蕭九韶還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小蕭,很久不見,聽說你現在又升職了?」

「沒有升職,前段時間犯了個錯,回去可能還要寫檢查。」蕭九韶笑了一笑,「黃老師,這次還要你破例通融一下,給我們提供些幫助。」

「什麼事這麼嚴重?」黃警官狐疑地看了看他,又轉過頭同刑閔寒暄了一句,「刑警官,以前小蕭還是法醫的時候借調到我這邊一陣子,那時候多虧他了,最後才破了那個連環殺人案件。」

那個案子褚青蘅也是知道的,大概就是蕭九韶那個「毒手三千屠」的外號產生的地方。那個案子其實並不離奇,但是兇手的手法卻十分殘忍,簡直泯滅人性,那種現場就算是資深法醫都扛不住。

據說蕭九韶最後是一個人把受害人給拼合回去,後面太累了就在解剖台上鋪了個被子睡著了,早上清潔阿姨來打掃的時候看見他掀開沾著血跡的被子走下來,還跟她打招呼,尖叫之後就嚇昏過去。

因為太出名,她剛考進病理科就聽說了。尤其是配合著蕭九韶那張俊美的臉,實在太有傳奇效果了。

刑閔道:「如果不妨礙的話,我想請黃警官通融一下,讓我們也參與這次的案件。」他走近兩步,低聲說了一句話。黃警官表情嚴肅,鄭重地點了點頭。

褚青蘅只能從口型分辨出他似乎提到了暗花兩個字。暗花在警界的名聲也是爛到極點,各種沒頭沒尾的懸案總有他的身影,他每一次出現便如同嘲弄他們的低能。

黃警官問下屬要來幾雙鞋套:「進來吧。」

沈逸也想跟著進去,但被立刻攔在門外。黃警官朝著下屬做了個手勢:「他也是死者家屬,先帶他去做個簡單筆錄。」

褚青蘅看了沈逸一眼,便迴轉頭,跟著他們換上鞋套走近屋裡。因為職責的關係,她從前都是不必前往現場,只要在解剖室跟人搭檔,而這段時間以來,她進出現場的頻率直線上升,也不知是好是壞。

黃警官壓低聲音道:「你是說,剛才那個年輕人跟暗花的案子有關?他甚至還有是暗花的嫌疑?」

刑閔綳著臉:「恐怕是的。」

「簡直不敢相信,」黃警官搖搖頭,「如果他是暗花,那麼暗花尚且不到三十歲,那麼他在二十歲左右就犯下第一個罪案,而且手法乾淨、不留痕迹。」

「也沒有什麼,這世上總會有特別有天賦的人,」刑閔答道,「蕭九韶二十歲的時候已經碩士在讀,還有自己的實驗項目。」

黃警官尷尬地笑了笑:「這個類比似乎不太恰當吧……」

褚青蘅聞言看了蕭九韶一眼,他還是表情平淡,無怒無喜。她覺得刑閔和蕭九韶之間的氣氛真是越來越詭異,似乎是從蘇葵那個案子開始變本加厲的。她在走上樓梯時悄聲問:「你跟刑隊攤牌了?我覺得他最近脾氣漸長,簡直就像絕經症候群。」

蕭九韶目不斜視,壓低聲線道:「每次該用大腦思考的時候你就把它當擺設,而只需要保持沉默的時候,你的大腦活動量就特別大。」

「……謝謝誇獎,我的思維方式一直十分獨特,被你看出來了。」

蕭九韶嘴角微微一抽:「不用謝。」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二樓的主卧外面。黃警官用帶著橡膠手套的手指了指被破壞了門閘的卧室木門:「這就是死者死亡的第一地點。當時情況緊急,先趕來的人硬是把門撞開,然後發現死者就躺在床上——現在屍體已經送去市局裡分析死因,初步推測是中毒。」

刑閔在窗子邊轉了一圈:「除了這半扇窗子,門窗都是反鎖的,所以這是個密室?」

「密室?我以為只有小說里才會有。」黃警官聳聳肩,「窗戶只開了半扇,窗台上也沒有任何攀爬過的痕迹,而剛才有警員在下面試過如果沿著藤架爬上來會怎麼樣,結果證實也是不可能做到的——女人未必有這樣的體魄,而男人的體重卻是這藤架支撐不住的。」

褚青蘅則一眼看到床頭柜上的印子:「這裡是不是曾經放過杯子或碗之類的東西?」

「是一隻空水杯和一隻碗,已經拿去化驗。」黃警官讚賞地看了她一眼,「死者在死前吃喝過不少東西,你看這邊的酒櫃也有動過的痕迹,裡面有一瓶開了封的赤霞珠,也同樣拿去化驗了。」他把手上的記事本翻開給他們看:「這是我問過屋子裡的人,整理出來的死者在臨睡前吃過的東西。」

刑閔伸手接過,直接念了出來:「蜂蜜芝士蛋糕,半碗白粥,一杯紅酒和一杯水。」他合上記事本:「目前有推測了么?」

「表面上看,四者都有可能,自然也可能還有什麼被漏掉的線索。」黃警官建議,「不如去會客廳看看?屋子裡的所有的人都在裡面。」

會客廳里的正接受盤問的人,褚青蘅幾乎每個人都認識。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各異,面對這個劇變的反應也不同。林姨和她的兒子坐在一起,她像是受到了驚嚇,只會磕磕絆絆地表述著凌亂的句子,相反她的兒子情緒激動,朝著問筆錄的警員大聲道:「警官,很明顯我根本沒有必要去殺沈伯伯,他昨晚剛提出要重新公證財產,那必然是要將我媽考慮在內,我現在殺他根本連一點好處都沒有!」

刑閔走過去,在那人肩上一按,將他按在椅子上不動:「何必心急,我只說一個假設,如果你其實是想謀害沈老夫人而非沈老先生,最後不過誤打誤撞了呢?」

「你……你是誰?憑什麼這樣說?!」

「也不看看你媽的身份,不過是外面的小三,哦不,老三,這麼說有錯嗎?」沈諳抱著臂,冷不防地插了一句進來。

「你不要以為你是個女人我就會容忍你!」林姨的兒子剛要跳腳,又再次被刑閔按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黃警官用力咳嗽兩聲:「我們沒問話,就都閉上嘴不要多說。」

刑閔跟黃警官時不時交流下案情的細節問題,反觀蕭九韶則一直當個安靜的人肉布景,靠在沙發邊上垂著眼一言不發。褚青蘅終於忍耐不住,在他腰上輕輕一戳:「你就沒有想法可以說的了?」

蕭九韶忽然被打斷沉思,側頭看見是她,便微微一笑:「我能有什麼想法?」

「比如愚蠢的地球人什麼的?」

「我以前被借調到新市,多虧了黃老師帶我,不然我也沒這個機會。」蕭九韶回答,「尊重師長,這個美德我還是有的。」

「嘖,橙子酸成這樣還怎麼吃?」沈諳把手裡剝了皮的橙隨手扔回果盤,又抓起幾張紙巾抹了抹手。

刑閔轉過身,盯著她看了片刻,卻沒說話。

沈諳不甘示弱地回瞪:「你看什麼看?難道連吃個水果都不行了?」長女沈談忙拉了拉她的手臂:「少說幾句。」

只見刑閔走過去,拿起沈諳剝開的那個橙子,用手指沾了點汁水嘗了嘗味道,又把果盤裡所有的水果都取出來,在果盤底部一抹,手指上沾著白色粉末。黃警官見他這些動作,也走過來,看了看那些粉末,也用手指蘸了放到嘴裡嘗了一下,然後緊緊地皺起眉來。

褚青蘅不由想,他們膽子真大,不明粉末狀晶體也敢隨便往嘴裡放。

黃警官直起身,朝著站在角落裡的幫工阿姨道:「昨晚上你們吃的什麼?」

「警、警官,昨晚上吃的是海鮮,因為沈老先生最喜歡吃海鮮,尤其是斑節蝦。」

「那這盤橙子是誰買回來的?」

「是我……這橙子怎麼了?」

「誰讓你買的?」

阿姨想了想回答,指著沈談道:「是表小姐,她到了下午忽然說想吃橙子,然後我就出去買了,現在這個時間就快過年了,這裡又偏僻,要買個橙子不知道多難……」

黃警官對手下的警員耳語幾句,那警員匆匆忙忙地離開會客室。他轉身踱步到沈談面前:「沈小姐,我們懷疑你涉嫌謀殺你的外公沈老先生,這之後會把你帶回局裡,做詳細的筆錄。」

沈談臉上掠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平復住情緒,冷冰冰地開口:「你憑什麼?就憑我昨天下午想吃橙子這件事?」

「昨天下午你看到廚房準備的是海鮮,於是你便讓阿姨出去買橙子,橙子富含VC,和斑節蝦里的磷會成為三氧化二砷。」

「那又怎麼樣?要我當著你的面把蝦和橙子一起吃嗎?」

黃警官臉色嚴峻:「小姐,你以為那些白色粉末是什麼?為什麼這個橙子會特別酸?就是因為你往裡面注射了維生素C劑。把橙子和蝦放在一起吃最多算是常識失誤,可是往裡面注射維生素C就是蓄意謀殺!」

「那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做的?沒有的話,你根本不能抓我。」沈談的臉色越來越白,卻還是高傲地挺直背脊。

褚青蘅覺得她這樣的神態眼熟極了,仔細一想,像是沈老夫人,她也有股不可冒犯的高傲。其實她內心覺得,沈談、沈諳和沈逸都更像他們的外公而非外婆,是做不出實質上謀殺的舉動來,但是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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