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褚青蘅頓時來了興趣,雖然她覺得自己跟蕭九韶的思考方式應該是有很大區別,但是學習一下他判斷問題的方式也好:「結論是什麼?」

蕭九韶微微一笑:「那就先起來,我們去樓下吃點東西,吃完了我慢慢跟你說。」

「為什麼不能邊吃邊說?」褚青蘅只得從被窩裡出來,穿上外套,「我又不餓。」

蕭九韶摟住她的肩:「不管你餓不餓,三餐都要定時,這是最基本的。」

褚青蘅把手伸進他的口袋裡,摸了幾下,摸出個手機來,她點亮屏幕一看,他的手機連sim卡都沒裝。她是覺得他昨晚接了個電話很奇怪,按照道理說,原來那張sim卡他肯定不能用了,不然一開機立刻被鎖定位置。

酒店樓下的中餐廳才剛開門不久,下來吃飯的人也不多。

蕭九韶翻了翻菜單便點了三個很清淡的菜,待看到褚青蘅的眼神,只得加上一個脆皮乳鴿,又點了一盅烏雞枸杞湯。

在等上菜的間隙,褚青蘅問道:「你找許欽到底做了什麼?」

真是一頓飯都不讓他安穩,蕭九韶嘆了口氣,她性子有點急他是知道的,但是碰到和暗花有關的一切,她就變得異常急迫:「其實周秀的敘述里有一個很有趣的點。李珍被海潮推到岸邊,他們都為她高興,可是身為她男朋友的許欽的反應卻有點奇怪。」

「我想有兩個原因,第一,不是每個人表達感情的方式都是正確的,」她頓了頓,道,「第二點,可能是他心裡有鬼。」

蕭九韶垂下睫毛,語氣平穩地陳述:「好,我們就先從第一點入手。他一時無法表達自己的情緒。無法正確表達自己情緒的人往往有以下幾點特徵,極度內向,心態極度不成熟,在精神上受到過嚴重創傷。於是我去找他了,恰好相反,他是個十分開朗外向的人。」

「那就是他心裡有什麼沒有說出來?」

「我是傾向於這點的,其實我昨晚就基本有一個判斷,但是還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就要再去驗證一次。」蕭九韶笑了笑,「判斷的方式也很簡單,我今天早上去問李雲霄,許欽平時有什麼活動,他說今天是周末,他一般會在宿舍外面跟人打牌。」

褚青蘅恍然大悟:「所以你是去打牌了?跟你打牌多無聊啊,你都能算出對手是什麼牌,這還怎麼打?」

「所以我今天手氣很差,全部都輸了。」他笑得露出酒窩,看上去有點像頑皮的大男孩,「但是我基本可以斷定我的判斷沒有出錯。」

褚青蘅正要說話,剛好服務生開始端菜上來,乳鴿烤得外脆里嫩,她第一筷就朝著乳鴿去。蕭九韶已經對她那種重鹽重醬偏愛肉食的飲食習慣感到麻木,按照道理說,學醫科的總會多少注重營養搭配和養生,她偏偏相反:「先喝湯。」

褚青蘅拿起調羹,忽然又道:「等下我們出去隨便走走吧。」

「你不是覺得不舒服?」

「那也不能真的悶在房間里睡一天,那樣多無聊。」

雲樂鎮並不大,來來去去就是橫縱對向的兩條主道,因為路不寬敞,私家車也少,隨處可見在大城市已經被取締的三輪車。

褚青蘅招招手,一輛三輪車停下來,她笑著說:「大哥,我們去半岩寺。」

對方立刻被她逗笑了:「小姑娘,你應該叫我大叔啦。」

褚青蘅道:「你看上去跟我朋友差不多大。」

蕭九韶瞟了她一眼,那眼神涼颼颼的。

「半岩寺好啊,都說那邊的香很靈驗的。」大叔一邊蹬車一邊跟她閑聊家常,聊著聊著把家底都兜出來,一個勁兒地在跟她說自己的女兒。褚青蘅也一路都笑著附和。

蕭九韶看著她,想像了一下如果三年前沒有那起爆炸事件,她又會成為怎麼樣的人。只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就不會遇上她。即使有幸遇見,他也會把她當成跟葉微差不多的女子,直接無視,根本不會有耐心去了解去探尋。他們最後只會不知不覺地錯過。

末了,褚青蘅笑著轉過頭:「哎,快到了——」她有點奇怪地看著他:「你在想什麼?既然出來散散心,就不要再想那些複雜的東西了。」

他們下了車,又步行了一段路,在路口的售票亭買了門票進去,那門票很奇特,工作人員拿章在手上敲了一下,又沒有留下印子來。

褚青蘅翻來覆去看了很久,突然抬手往他臉上擦了擦,立刻被警告了:「這個章子等下是坐纜車用的,你擦掉了還要回來補票。」

半岩寺之所以得名是因為猶如空中樓閣,懸掛在半空中,用棧道和鐵鏈修築在懸崖之上。他們沿著石階慢慢往上爬,此時已經是初冬,山裡更是清冷,隨便呼出的一口氣都是白的。

褚青蘅由衷地說:「現在想起來唯一值得慶幸的一點是那天游輪出事的時候還沒這麼冷,不然海里泡一天凍也凍死了。」

蕭九韶忽然問:「你那時候到底是怎麼猜到我們會上東太平洋號執行任務的?」

其實她能夠得出最後結論,是由很多個巧合組成。褚青蘅知道他喜歡聽平鋪直敘簡單直白的陳述,就整理了下思路:「這麼說起來真的趕巧,你記不記得那天我們從刑隊老家開車回來,後來半路遇到公路交警盤查的事?」

正好走到等待纜車的通道口,驗票的工作人員用手電筒輪流照了照他們的手背,就放行了。通道裡面光線暗,褚青蘅一抬頭便可以看到他臉上被蹭到的熒光粉,正幽幽暗暗地發著光。她忍不住在心裡偷樂。

纜車嘭得一聲停在面前,今天來半岩寺的遊客也少,排在他們身後的一對情侶沒有上他們坐的那輛圓形纜車,而是選擇了等下一輛。

而褚青蘅也覺得這樣很好,畢竟接下去他們聊到的內容比較特殊,一般人聽得沒頭沒尾,准要以為他們是從哪個精神病院里跑出來的。

「但是那天我開得快,剛好過了盤查口,雅歌就給秦晉打了個電話詢問情況。秦晉說,路上還有防暴警察。我那時候就覺得奇怪了,近期也沒有什麼重大通緝犯在逃,為什麼會有防暴警察。」

蕭九韶用一種聽不出感情色彩的語氣重複了一遍:「防暴警察?」

「……怎麼了?」

「不,沒什麼,你繼續說。」

「後來我到家了,就跟謝允羸隨便聊了幾句,他跟我抱怨說他的旅遊代理公司被凌局長帶人搜查了。我那時候就想,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後來你來找我,我們去打保齡球,你接了一個電話以後整個人就心不在焉。」褚青蘅說到這裡,開始有點心虛了,「再之後我吃飯的時候把飲料倒在你身上,你就跟我回去清洗,我偷看了你的手機。」

「手機有密碼。」

「但是誰讓你把密碼設成1234的,這種密碼簡直弱智好不好?」

「設成生日和工號才是弱智。」

褚青蘅決定對他這句話聽而不聞,她就是拿工號當密碼的,所以她那時候也最先嘗試了這兩種可能性:「然後我就看見你的通話記錄了,那個電話是凌局長打來的,他還發給你一條簡訊,時間是下個周五的晚上八點。所以等你走了以後,我又問謝允羸要來了當時所有旅團路線的資料,發覺東太平洋號那條線路是周五晚八點出發的。」

蕭九韶嗯了一聲。纜車吊在半空中,此時正好起了風,搖搖晃晃。褚青蘅看著底下的掠過的樹木山巒,很快這一切便被滾滾而來的白霧淹沒,什麼都看不清了。

她一手托腮,看著透明玻璃門外的茫茫白霧,里側的玻璃很快就結了一層細密的水珠:「其實那個時候我只是想,這個很有可能,但是根本不敢確定,真正決定可以賭一把的時候,是第二天碰到了秦晉。」

蕭九韶淡淡道:「看來你跟秦晉的關係還真不錯。」

褚青蘅被他一句話噎住,攤了攤手:「隨你怎麼說。總之那天我碰到他去幫凌局長申領護照,我就知道這次任務需要出境的,那麼東太平洋號這條線路就十分有可能。好了,這就是全部過程,蕭老師你有何高見?」

「高見不敢當,淺見有一些。」他像是沒有聽出她話里嘲諷的意思,直截了當,「本來只是懷疑,現在基本已經可以確定,很多時候暗花都是沖著你去的。」

褚青蘅聞言一下子站起身來,她這一個動作,讓纜車的重心偏移,搖晃得更加厲害。蕭九韶坐在她的對面,臉上連一根肌肉的走向都沒有發生改變,就這樣姿態優雅地架著腿看她。

她想了想,又坐回原位,強自鎮定:「你說暗花很多時候都是沖著我來的,是指什麼?」

「我能感覺到,他似乎對你很有興趣。他知道你的社交圈,然後用一種隱晦傳達消息的方式告訴你一切信息,同時還要保障你能享受到思考的樂趣和成就感,這麼用心良苦,我都快被他感動了。」

褚青蘅聽到這話,只覺得咬著的後槽牙都開始隱隱作痛:「其實你是在說冷笑話吧?」說暗花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也不為過,而蕭九韶卻說暗花對她有興趣,姑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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