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褚青蘅也同時道:「一個標準間。」

他們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地重複了一遍:「大床房(標準間)。」褚青蘅只覺得內傷,就暗花這件事他們怎麼就培養不出這樣的同步率?

前台登記的女孩子連頭也不抬,不耐煩道:「你們商量好了再說。」

蕭九韶又嘆了口氣,壓了壓帽檐,回過身摟住她的肩膀,輕聲道:「標準間的床太小了,不方便。」

不方便?什麼不方便?不方便什麼?

褚青蘅瞪了他一眼,決定還是閉嘴。

他拿回證件和房卡,還是摟著她的肩,一直拐過彎彎繞繞的走廊才鬆開:「這是汽車旅館,你來要標間?真讓人印象深刻。」

「汽、汽車旅館?」褚青蘅一下子沒反應過來,「motor hotel不就是連鎖酒店?」

房間很快就到了,蕭九韶把房卡插入感應區,頭也不回地說;「那就換個說法,情人旅館、鐘點房。」

「……為什麼要來這裡?」

「既然能在這個片區開張,就很少會被檢查。」

褚青蘅四處張望了一下,總覺得這種環境有點奇怪,不過在逃亡中,也不能對住宿要求太高。她正要跟著蕭九韶走進房間里,忽然手臂被人拉住。

她回過頭去,只見一個中年男人摟著一個妝畫得有些濃的女孩子,斜著眼看她:「多少錢?五百?」

褚青蘅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氣得發抖:「你說什麼?」

「嫌少?那就八百,這個價很高了,你以為你是富家小姐,這麼高貴?」

她正待回嘴,只見蕭九韶迴轉過來,抓住對方的手臂,硬生生把他拖開兩步,嘴角帶笑,還露出酒窩來:「一般女客我都打八折,男客的話不會出台,除非雙倍。」

那個中年男人嚇了一跳,鐵青著臉罵了一句:「真是倒霉!」

褚青蘅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忍著,還沒說話便被他推進房裡。蕭九韶把背包放下,拿出錢夾:「你餓了嗎?我去買點吃的。」

「隨便什麼都好。」

他出去一分鐘就回來,手上是泡麵火腿腸和餅乾,想來是前台那邊買的。

褚青蘅坐在床邊,有點手足無措,她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可是蕭九韶看上去卻安之若素。她偷偷摸摸的視線很快被他覺察,他嘴角抽動了一下:「我以前出案子的時候住過這類地方。單純查案,沒有別的。」

褚青蘅連忙解釋:「我不是覺得你會去找——呃,那什麼,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她汗顏,真是越描越黑,還不如不說。

蕭九韶繞到床邊,開始檢查床單、被子和枕頭,眉頭越皺越緊。褚青蘅知道他有潔癖,要讓他住這種地方估計也是折磨,但是她唯一勝過他的一點就是她沒有這麼嚴重的潔癖,反正是和衣睡一晚,她根本不在意。

她站起身,開始用電茶壺燒水泡速食麵,對付著吃了晚飯,她就躺在那圓形大床的一邊,閉上眼睛休息。

過了好一會兒,她轉過頭去看,只見蕭九韶還背脊挺直地坐在床邊,似乎在思索什麼。她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去打擾他,他現在暫時同意她跟過來,明天會發生什麼,她都不知道,只有養精蓄銳才是第一件要做的事。

正當她昏昏沉沉即將入睡的時候,忽聽見隔壁動靜響了起來,先是椅子翻倒的聲音,有女聲尖叫出聲,夾雜著驚恐。而聽聲音,那個聲音的主人似乎年紀很小,有沒有成年都未可知。

褚青蘅忙坐起身,推了推身邊的人:「會不會有危險?」

蕭九韶閉著眼翻了個身,聲音里還帶著點鼻音:「角色扮演。你要是有興趣,就去隔壁敲門阻止他們。」

褚青蘅只覺得臉上發燙,收回手道:「對不起,吵到你了。」

蕭九韶嗯了一聲,便沒了聲息。

她當然不會不知道「角色扮演」這四個字的內涵,這麼一來,隔壁的動靜似乎就變得更加清晰,她突然想起謝允羸曾對她說的「你什麼都好就是性冷淡」,事實上她應該也不算是完全的性冷淡吧,至少她跟蕭九韶滾過床單了。

但是話說回來,他似乎才是性冷淡,隔壁動靜這麼大,他竟然就這樣睡死過去。

這才是真正的現代版柳下惠。

配合著隔壁越來越活色生香的動靜和滿腦子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她開始覺得可恥的困了……然後,就真的睡著了。

早上是被蕭九韶調好的電子錶鬧鈴吵醒的。她猶如剛上好發條的機器人,飛快地起身,洗臉刷牙,把背包復原成隨時可以拿起就走的樣子。

倒是蕭九韶還有起床氣,又在床上躺了十分鐘,才去了洗手間。

等他洗漱好出來,見到她打點好一切整裝待發,忍不住又露出無奈的神情——他這幾天無奈和嘆氣的次數都直線上升,幾乎要超過過去二十年的總和。

褚青蘅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樣子……」

蕭九韶扶了扶額頭:「嗯,昨晚沒睡好。」

原來她才是那個真正的現代版柳下惠。

褚青蘅不懷好意地問:「我看你其實對角色扮演還是很有興趣的。」

蕭九韶看了她一眼,直白地說:「本來是沒什麼,你在身邊我才會睡不好。」

褚青蘅張了張嘴,一時想不出該怎麼反駁他,最後只得試探地問:「你不生我的氣了?」她覺得自己真是太悲慘了,明明是她在忍氣吞聲,還要倒過來看他的臉色問他是不是生氣,想想就憋屈。

他整理好背包,站起身,平淡地嗯了一聲。

「那你也不會再故意半路把我甩掉吧?」

蕭九韶拔出房卡,朝她示意了下:「你還走不走了?」

雖然沒有得到明確的答案,但是看他的態度,至少還是和緩起來了。褚青蘅也不敢仗著伶牙俐齒跟他抬杠,乖乖地跟著他走。他們走到一個路口時,他突然又停了下來,抬起手腕看了看錶,站著不動了。

「為什麼要等在這裡?」

「四點十五分會有一輛客運汽車從長途汽車站開出,因為是早班,不會滿載,所以在這個路口,司機往往會停下來,讓人上車。」蕭九韶道,「從車站開出到這裡需要十五分鐘,鑒於現在的交通狀況,前後誤差不會超過五分鐘——車來了。」

褚青蘅看著那輛客運汽車停下來,車頭上標註的目的地不是新市,而是附近的一個叫雲樂的小城鎮。她上了車,滿腹疑問,想問又覺得丟臉,只好忍著,可是忍了沒多久就再也忍不住:「我以為你是要去新市,難道不是?」

「我從來沒有說過。」

「那你還看著我買火車票?」

「我剛進火車站就發現被人跟上了,僅此而已。」

「所以你開始的目的地就是雲樂鎮?可是我記得倖存者里最不可能是暗花的那四個年輕人就住在這裡,你就是去了也是白費功夫。」

「我去找他們,不代表我懷疑他們是,同理,如果我去找沈逸,也不代表他會是。」

那你還去幹嗎……

當然這句話她只能在心裡吐槽,想了想,又決定換個話題奉承他:「不過你很厲害啊,居然知道客運汽車發車的時間。」

蕭九韶隔了片刻,回答:「這很正常,因為全國所有的火車和客運發車時間表我都能背出來。」

「……你背這個幹什麼?」

「太無聊沒事做。」

「那你——」她才剛說了兩個字,就見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不打算再回答她任何問題了。其實她還有很多問題的,他要去見每一個倖存者這點是毫無疑問的,但是他目前的第一選擇竟然是她認為幾乎毫無嫌疑的人,她實在不明白。而昨天住宿的時候,他甚至還拿出證件來登記,難道他不知道現在他幾乎是跟暗花一樣的存在,就差被全城通緝了嗎?

她一邊糾結滿腹疑問,一邊又要提防他再次上演跳車,只覺得辛苦極了。而蕭九韶幾乎從一上車就開始睡覺,連手指都沒動一下。她盯著他高挺的鼻樑和細長的睫毛看了好一會兒,才憤然轉頭。

雲樂鎮跟刑閔的家鄉差不多,都是小城市。

客運汽車開進雲樂鎮的時候,蕭九韶終於睜開眼睛,抬手壓了壓帽檐,拎著背包站起身來,走到駕駛座附近,用司機家鄉的方言交談了幾句,司機最後把車子停在了路邊,讓他們下車。

褚青蘅現在對於他任何舉動都不會驚訝了。

他們並肩走在街道上,路邊上夜排檔跟燒烤攤都開始鋪開了,整個鎮上都籠罩著煙火氣的祥和。

褚青蘅忽然覺得她挺喜歡這個地方的,跟她原來所住的城市完全不同,那裡生活節奏快,每個人都步履匆匆,久而久之就變得人情冷漠。

「如果讓你在這裡定居,你會覺得無聊的。」蕭九韶忽然道。

「那可不一定,我平時也沒有泡夜店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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