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中午點了客房服務,晚上有酒會,這個活動她是不打算缺席的。

褚青蘅邊吃午飯邊點播電視劇看,咬著勺子看得津津有味——蕭九韶刷卡進來看到就是這個場景:「你……興趣很廣泛啊。」

褚青蘅不想再被他半夜敲門驚嚇,索性又去找大堂經理再要了一張門卡,方便他進出。

他站在那裡,勉強跟著看了一會兒這電視劇,覺得就這點愛好他們恐怕這輩子都無法互相同化,那麼還是求同存異吧:「音量關小點,太吵。」

「為什麼?」褚青蘅轉頭問。

男主角被鎖在囚車中,正面目扭曲、撕心裂肺地大喊:「老天有眼,讓我還能看到你!吟霜,為我珍重!為我珍重!」

「這種弱智電視劇會拉低你的智商。」蕭九韶想拿遙控器,卻被她搶先一步抱著,還不肯撒手。

「這是經典瓊瑤劇,你這都不知道,可見你童年生活之乏味。」她說話的時候,背景里還配合著凄厲的女聲:「不,皓幀!你我這一份心,這一片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鬼神萬物都是我們的證人!生也好,死也好,今生也好,來生也好,我都是你的!永遠永遠都是你的!」

蕭九韶終於忍耐不住:「把遙控器交出來。」

褚青蘅聽話地把遙控器遞給他,幽幽地說:「我真覺得是很經典的搞笑片啊,你得多沒幽默感——哎哎哎你關掉幹嘛?」

蕭九韶把遙控器放在茶几上,直接蜷縮在沙發里,雖然這是三人位沙發,但對他來說要舒展身體也是辦不到的:「讓我睡兩個小時,我有點撐不住了。」

當服務生要應對形形色~色的客人,體力消耗本來就大,還要配合凌局長的計畫,昨晚又一夜沒睡,的確是撐不住了。褚青蘅搖了搖他的肩:「要睡去卧室,不要睡沙發。」可是不管她怎麼推他,他只蜷縮得更緊了一點,來個充耳不聞。

褚青蘅只得放棄,回去卧室給他拿了床被子輕輕蓋在身上,又小心地把被角掖了掖。蕭九韶一把握住她的手,一副不打算鬆手的樣子。褚青蘅只得繼續坐在邊上,無聊地翻雜誌,偶爾抬頭看他一眼。

忽然,她想到蘇葵的話,留心起他手上的那隻表,的確是繁複浮誇的款式,她動了動手腕,把他的手抬起來,仔細地看,隱約可以看見錶盤下面的微型收發器。這個表的樣式已經足夠誇張,倒是不太容易留心到內里乾坤。

蕭九韶只睡了一個半小時就醒了,睜開眼看見她坐在邊上,就伸手摸了摸她的發心。褚青蘅放下手上的書,皺眉道:「你別總用這種摸小貓小狗的方式來摸我的頭。」

他坐起身來,把解開的襯衫扣子全部一絲不苟地扣回去,打上領帶,又扣上馬甲:「後面幾天都沒什麼機會和你私下見面,你自己注意,不要再有任何行動。」

「怎麼了?你知道誰是暗花了嗎?」

「我的心裡一直有兩個人選,有很大把握,」他套上西裝外套,正了正工號牌,「但是沒有證據。接下去會有一次行動,如果不成功的話,以後再難有這樣好的機會了。」他看著她,忍不住笑起來:「我和你一樣,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褚青蘅搶在他開門前按在門把手上:「我知道你大概又要把我排除在所有的計畫之外。」

蕭九韶微微挑眉:「這是我的戰爭,不是你的。」

褚青蘅緩緩鬆開手,看著他拉開門,走向走廊盡頭。

褚青蘅發誓,就沖著蕭九韶那句話,她要不給他點顏色看,她以後都得被他這麼欺壓了。她坐的位置正好正對著吧台,他一如既往穿著修身的、一絲不苟的三件套西裝,低頭擦著酒具,他在出發前剛剪過頭髮,露出光潔的額頭來,更顯得俊美得很生動。

服務生遞上菜單請她點菜:「褚小姐,我們這裡有新鮮的帝王蟹,您要不要點一隻?」

褚青蘅接過菜單,卻連翻都沒翻開:「嗯,那就點蟹粉涼皮,再來一支粉紅色克魯格。」她又點了兩份菜,便作罷。

她這邊剛點好單,就見沈逸邁著極其輕快的、如貓科動物一般的腳步走過來,拉開椅子在桌子對面坐下。他露齒一笑:「不介意我來搭個桌吧?」

「當然不會介意。」褚青蘅打點起精神,「他們說廚房裡有新鮮的帝王蟹,我點了蟹粉涼皮。」

沈逸還沒開口,只聽蘇葵的聲音傳過來:「既然有帝王蟹,當然不能錯過。」她穿著露肩的暗紅色禮服,儀態萬千,也拉開椅子在桌邊坐下,抬抬手招來服務生:「有氣泡白酒嗎?據說氣泡白酒配蟹鉗很不錯。」

沈逸笑道:「氣泡酒清淡,和蟹鉗的鮮味正是相得益彰。」

褚青蘅看看沈逸,再看看蘇葵,有點想不通他們是怎麼突然熟稔起來的。倒是蘇葵的男伴臉色有點不太好看,只是隱忍著不發作。

拍賣酒會很快就開始,開始幾瓶都被蘇葵拍走了,花了還不到十分鐘。

褚青蘅對拍賣沒有太大興趣,而這時服務生上了她點的蟹粉涼皮和香檳。她示意把酒打開,給每個人都倒了。沈逸端著酒杯,輕輕搖晃:「先說好,我的酒量不太好,到時候恐怕要掃了大家的興緻。」

褚青蘅在心裡想道,就是要你酒量不好,不然她還怎麼把人灌醉?

蘇葵的男伴微笑道:「沈先生的酒量也未必如所說的那樣差。」他伸出手去:「褚小姐,我叫吳禕聲,是蘇葵小姐的助理。幸會。」

褚青蘅看了看他,也就伸手同他輕輕握了下手:「幸會。」

蘇葵似乎對沈逸的酒量感了興趣,拿起杯子跟他輕輕一碰杯:「女士敬酒,你該不會不回敬吧?」

沈逸倒也落落大方,蘇葵喝掉半杯,他就把一杯都幹了。

褚青蘅皮膚白,稍微喝了兩口臉龐泛起粉色,眼睛明亮:「你跟蘇小姐喝了,卻不同我喝,這多不公平。」

沈逸微笑:「看來你今天是打定主意要灌醉我了,好,我奉陪到底。」

蘇葵抬起手腕,一手按著他的手臂:「這麼偏心,我似乎也不能放過你了。」

她這個舉動正中褚青蘅的下懷,都說酒後吐真言,沈逸給她的感覺,就是每一句話都半真半假有幾分玩笑意味,她同他相處了三天還真摸不准他的脾氣,不管什麼情況他都是笑著的。所以不管蘇葵是出於什麼目的,總之跟她算是一路的。

沈逸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腕,拿起餐巾在手上擦了擦,玩笑道:「兩位小姐如此熱情,可是想成為我的舞伴?真是榮幸之至。」

蘇葵輕柔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一腳踏兩船可不是紳士該有姿態。」

褚青蘅揣測,蘇葵對蕭九韶的興趣就算是過去了,她現在是看中了沈逸——這跟愛情無關,就只是為了吸引到周圍人的眼球。自然,在場的所有女人,都比不上她的女性魅力。

吳禕聲看著他們,默不作聲。

幾支葡萄酒被拍賣出去,服務生推了酒架離開,廳堂中的燈光被調暗,樂隊進入舞台,夜晚的舞會即將開始。

蘇葵拉起沈逸:「你難道不想跟我跳第一支舞?」

沈逸站起身,嘴角彎彎得帶著一抹笑,他走路的姿態輕快優美,牽著蘇葵的動作也是說不出得好看。

吳禕聲忽然說了一句:「真是個狂妄自大的人。」

褚青蘅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從她跟沈逸的相處來看,倒沒有覺得他狂妄,不過他的確是十分自信的人:「我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跟蘇小姐這麼熟了。」

吳禕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氣泡酒,看著她:「你跟蘇葵差不多,都是生下來就比別人擁有的多。」

褚青蘅笑著搖搖頭:「你這句話錯了。我相信蘇小姐一定有很多故事,她跟我不一樣。而我,即使生下來時比別人有的東西多一些,現在也被剝奪了。」她的一切都是拜暗花所賜,那場爆炸不但奪去了她最親的兩個人,還徹底摧毀了她的生活。

一曲終了,蘇葵拉著沈逸回到桌邊,親昵地捏了捏沈逸的臉頰:「你的舞跳得真好,等下的華爾茲我還要你陪我。」

沈逸笑而不語。

蘇葵轉身拉了拉吳禕聲的手臂:「別板著臉,走吧。」

燈光愈加幽暗。

褚青蘅看見沈逸轉著手中的酒杯,他拇指上的骷髏頭戒指不斷泛著幽光。她用手指叩了叩桌面:「如果你覺得有點醉了,就不要喝了。」

沈逸抬起頭,只是這一回卻沒有笑,反而皺著眉:「你覺得我醉了?」

最好是醉了,褚青蘅在心裡默默補上一句,但是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嗯……我覺得你今天似乎情緒不高。」

「我怎麼會情緒不高?」他往前傾著身體,露齒一笑,「這船上的人都很有趣。你看那邊桌那個穿灰色外套的男人,他那個姿態就像隨時要把手銬掏出來一樣。」

褚青蘅心中猛然一跳,他說的那個穿了灰色外套的男人赫然是刑閔。

她看著對方,輕聲道:「我想你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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