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花粉過敏症

H市有好幾條靠近景區的路線,其中的南山路段就上過好幾次流行雜誌,街上有不少裝潢精緻、食物口味尚可的中餐館。葉念也被杜曉杜拉去過幾次。據杜曉杜所說,南山路上的店鋪都極有小資情調,可她完全體會不出來。

不過去了幾次,倒是有幾家相熟的餐館。

只可惜今天是聖誕節,幾家餐館同時爆滿。

林修開車繞了一遍南山路,朝她微微一笑:「怎麼辦?」

葉念自然也沒有辦法,她低估了大家歡度聖誕節的熱情和本市的總人口密度,尤其是現在還拖著林修一起浪費時間:「真是不好意思,我應該先預定位置。」

林修細長的手指輕輕叩著方向盤,突然打開轉向燈,大幅度地轉了個方向:「我記得J大後面的那條學生街很有名,那裡總不用提前預定吧?」

葉念一個愣怔,盡量委婉地說明真相:「可是你這個樣子,不太適合吧。」J大的學生大多樸素,就算其中有些家境非常好的學生也是如此,林修一身聖洛朗走進去,未免太嚇人了。

他看了眼後視鏡,不太在意地回應:「其實我經常去那裡打球,也算是常客了。」

葉念識相地不說話了,不過從他選的路線來看,的確是岔道最少、路口紅綠燈最少的那條,這樣一路過去,儘管是下班高峰時段,倒沒有因為交通擁堵花費太多時間。

林修熟門熟路地把車子停在離J大還有半里路程的一個小區外面,那邊有計時停車位。他走下車,從後備箱里取出一隻洗衣店封口的袋子,把西裝外套換下,換上袋子里的長風衣:「走吧。」

葉念用手指抵著臉頰,笑著說:「看上去還滿像大學生的。」

看起來林修確然是這裡的常客,選的是大學生最喜歡的聚餐地——火鍋店。葉念記得剛到J大的時候,附近開出了好幾家自助火鍋店,類似於自助餐的形式。開店的老闆低估了學生的胃口和戰鬥力,等到發現每來過一批學生,店裡就如同被蝗蟲過境一般,立馬把自助改成了點菜式的。

人大概都是有某些劣根性的,山珍海味端到面前未必會有這麼好胃口,可是大家一起搶著吃,那就個個如同餓死鬼投胎。

服務生很熱情地上來推薦:「今天有鴛鴦情侶火鍋,你們要不要試試看這個?裡面的配菜剛好兩個人吃,不會浪費,還有附贈飲料。」

葉念連忙道:「不用,還是普通的——」林修卻說:「那就這個。」兩個人正好同時說話,服務生寫菜單的手尷尬地頓在那裡,隔了片刻說:「那兩位再商量一下好了。」

周圍坐著的一對情侶用同情的眼神看著林修,揣測著他聖誕節出來告白,結果還很不幸地被拒絕。戴著雪白帽子的女生露出很可愛的笑容,對葉念說:「同學,不要這樣嘛,人家還是帥哥呢。」

這件事的重點並不在於林修是否長得順眼,而是他們並無此種關係。葉念決定把小事化無,轉頭看著服務生:「那就點你推薦的那個。」這家火鍋店的老闆未免太有創意,火鍋就是火鍋,無非湯底略有不同,居然還能想出這種奇怪的名堂。

火鍋湯底很快端上來,接著是一碟碟生的青菜、貢丸、魚片、牛肉等等,比平常那一碟子的量少一些,但是品種豐富很多。

可惜只有兩個人,要有那種搶著吃的熱烈氣氛實在是太困難了。

林修一邊倒火鍋調料,一邊開口道:「我讀大學的時候,火鍋和烤鴨店都最是熱鬧。不過我不太習慣北方菜的口味。」

葉念在J大的時候,也有很多北方的同學,他們也不習慣南方菜的清淡。有南北差異,這是很正常的。

葉念忍不住笑:「那你後來去美國留學,豈不是更慘?」

「普林斯頓的位置比較偏僻,我也沒什麼課餘活動,讀了一年就回來了。而且那時候奕新已經起步,總裁就給我一年讀書的時間,然後就要回來工作。」

真是會精打細算,這萬惡的資本家。

葉念低頭用筷子戳著薄薄的魚片,低聲問:「奕新是我第二份正式的工作,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也去不少公司實習,總的來說,覺得奕新的氛圍最好……我還是有點想不好,應不應該就此安定下來。」這番話,從來沒有和陸晴說過,她應該無法給出建議,而林修不一樣。

人生旅途有很多岔道口,關於事業,關於理想,關於愛情。她現在還有年輕作為資本,就此安於現狀,停止做夢是不是還太早?

林修思忖片刻:「我不太贊成不斷跳槽調換工作。每調換一次工作,之前積累的經驗和成果就要全盤清空,重新來過。如果有什麼不愉快的事發生,換個環境,也未必就會比現在更好。」

吃完晚飯,天色已經完全黯淡了。

葉念看看時間,還不足七點,入冬以後,天黑得越來越早。兩人在學生街緩緩步行。那一對對學生情侶親親熱熱地挽著手,無畏冷風習習。

林修忽然伸過手來,笑著說:「我們要不要也應個景?」

應景?應什麼景?

葉念呆了一下,有點自暴自棄地伸手去夠他的手臂,剛從火鍋店裡出來的時候還不覺得怎麼冷,才走了五分鐘的路,就開始凍得僵化。辦公室和來回班車裡都有暖氣,穿得不夠厚實也沒關係,可是現在不行了。葉念本來就是有點怕冷的人,一年四季手指都是冰涼。再說今天是聖誕節,不是情人節,林修是留洋回來的,會比較習慣西洋禮節,所以應景就應景吧。

林修沒等她挽上手臂,已經伸手握住她的手,微微驚訝:「你覺得很冷?」

迎面而來的冷風讓葉念禁不住又打了個寒戰,隨口說:「其實也還好。」

葉念的手指長而纖細,肌膚柔軟滑膩,可以剛好握在手中。她也沒做掙脫,這樣安安靜靜地跟隨在身後。恍然有了一種錯覺,就好像剛剛相識不久,只是彼此已經熟知對方,可以牽著手慢慢散步,一直這樣走下去。

只是路途有限,很快就到了停車位。林修在外衣口袋裡摸到車匙,按下解鎖鍵。葉念抽回手道謝:「今天謝謝你。」

手指還停留著肌膚相觸的滑膩觸感,林修拉開車門:「是你請客,還要謝我做什麼?」

葉念有點苦惱地撥了下頭髮:「話雖是這麼說……」她剛剛系好安全帶,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從包里取出手機,屏幕上閃爍著陸晴的名字,算算時間也該來訴苦了。葉念按下通話鍵,只聽陸晴暴怒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李斯梵真是全天下最笨的笨蛋,世界上腦容量最小的生物!我原來以為昨天之後,他再來約我那就是終於開竅了,結果居然是和我商量開酒吧的事情——」

葉念告訴自己,要有同情心、要溫柔地安慰失意的朋友,卻還是不太體貼地笑了出來:「開酒吧啊?那也很好的,而且你知道光看臉,李斯梵還是很有觀賞價值,堪比最優秀男公關……」

陸晴更加暴怒:「葉念,你不要扯開話題,誰關心那種問題!」

葉念很喜歡她的原因之一,便是陸晴十分率直,生氣就是生氣,高興就是高興,從來不刻意壓抑情緒,難過了也不會哭哭啼啼向她訴苦,反而直接破口大罵。這樣很好。

林修一路開車,葉念也和陸晴說了一路的電話。

開過跨江大橋時,橋上燈火輝煌,江面上遠遠近近閃爍著暈黃的燈光,比夏日裡的湛藍色星空更為美麗。

他看右側反光鏡時,也看見她微微側過頭笑,橋上的璀璨燈火映在她的髮絲上,彷彿在側顏上鍍了一層淡金色的邊。

一切如此安寧。就算把這個時空無限延長,延續到世界盡頭那一刻,也沒有關係。

林修覺得自己看右側後視鏡的頻率似乎有點過高了。

大概昨天有點著涼,早上起來的時候覺得喉嚨乾澀。

葉念拉開抽屜,找出感冒沖劑去茶水間沖泡。最近是流行性感冒高發期,又是年底,就算是小病小痛也最好不要發生。

她把感冒沖劑喝了,再把杯子洗乾淨,重新倒了熱水,走回辦公室。

只見杜曉杜正捧著一束粉紅色的百合,站在她的位置邊上,朝她笑得有些古怪。葉念在離著她五步的位置站定:「有人送花給你?真不錯。」

杜曉杜笑:「很羨慕,還是很妒忌?」

葉念忙道:「當然全都有了。」

杜曉杜將花束向她湊近:「那現在不用羨慕也不用妒忌,因為這花是指名送給你的。」

葉念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別拿過來!」

附近的幾個同事被她的過激反應給嚇了一跳,紛紛朝這邊看去。

葉念繞了一大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拜託,把花拿遠點,我對百合的花粉過敏,很嚴重的。」

杜曉杜低頭看著花束,喃喃道:「是么,還真是可惜。」她抽出裡面的卡片扔到她桌上:「你看這個吧,上面應該有送花人的名字。」

葉念拿起卡片看,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傅臣的大名。她把卡片放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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