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李世民操控玄武門全局,殺兄囚父 大局初定

武德九年六月四日辰時三刻,宏義宮,秦王府

秦王府中的兵力委實太少,防守偌大的一個宏義宮,處處防而不密。杜如晦思慮再三,在接到謝叔方兵臨永安門的探報之後,他終於下定決心棄守永安門,退守宏義門一線,如此一下子便將防守的地域縮小了一半,而眾將家眷及王府婦孺大多集中在宮北,承乾門外多是天策府的治事機構,例如位於永安殿偏殿的弘文館以及位於西偏殿的天策親軍府。謝叔方沒有攻城器械,只能驅士卒攀爬城牆,在永安門處耽擱了約兩刻功夫,進入宏義宮後搜檢永安殿等殿宇又花費了些時間,待得揮軍承乾門,已是近辰時了。

杜如晦手中提著寶劍在城牆垛道上來回巡曳,兩隻眼睛警惕地關注著城下齊府兵的動向,全然不顧城樓上四處橫飛的箭矢。在他身邊,元仲文率領著五十名秦府護軍緊緊相隨,這是杜如晦手中最後一支機動兵力,隨時待命準備對防線上的薄弱處予以支援。此刻在城牆上,除了身著盔甲的軍將之外,還有許多婦人往來穿梭,她們為戰士們搬運石頭箭矢,救治包紮傷員,還在城牆上架起了四口大鍋,燒得滾沸的麵湯以銅盆木桶盛出,一個接一個傳到垛口,傾將下去,立時便有幾個齊府兵丁慘叫著翻滾倒一邊。因此城上作戰人員雖不足三百,但總人數卻有七八百人之多。

杜如晦輕輕吐了一口氣,緩步走到位於承乾門門樓處的秦王妃長孫氏面前。長孫氏今日換了裝束,穿了一件窄袖短衫,在短衫外面罩了一件掛著魚鱗細甲的戰袍,頭上裹了一條紅色短巾,她神色從容地拉著兒子恆山王李承乾的手,就那麼屈膝坐在箭樓門廳的台級上,臉上稍稍帶了少許疲憊之色。

杜如晦來到這母子二人身前躬身道:「王妃還是帶著世子下去吧,這裡刀箭無眼,矢石橫飛,實在太不安全。恆山王乃是大王世子,王妃縱然不顧自己的安危,總要為世子打算打算吧!」

長孫氏沒有答話,面帶微笑地注視著在城樓下指揮向後殿抬送傷員的楊妃和繞在她身邊一捆一捆向站在台級上的軍卒抱送箭鏃的蜀王李恪母子,良久方才答非所問地道:「恪兒雖小,這份膽量卻也實實難得呢!」

一旁的李承乾滿臉都是興奮神色,眼中透射出熾熱的神光,扯著長孫氏道:「娘,讓孩兒也去助戰罷,弟弟們都在那邊幫忙,孩兒坐在這裡,覺得自己好沒用處!」

長孫氏笑了笑,淡淡地搖了搖頭道:「你與其他的弟弟不一樣,只要你隨娘坐在這裡,讓士卒們、宮婦們和你的弟弟們抬起頭就能看到你,就是給你父王,給闔府上下最大的幫助了!」

她轉過頭對杜如晦道:「司馬大人,你去忙你的罷,不用管我們母子。戰事瞬息萬變,都要靠你一個人撐著呢,敵樓之上太亂了,你是殿下的心腹重臣,身上的擔子重,一定要擅自珍重,不可輕冒矢石。我們母子不用別人照應,我不是平陽公主,沒有她那樣的巾幗氣概,也幫不上別的忙,只能坐在這裡看著你們卻敵,敵兵不退,我和承乾就不下城樓。」

杜如晦苦嘆一聲,卻也無暇再說別的,只得一揖告退,轉身向著城牆西側快步走去,邊走邊叫:「東段賊人架來了兩架梯子,這邊弄點大石頭送過去,再在那邊城牆上就地架一口鍋,燒沸湯備用……」

李世民額頭上滲出了一層層的冷汗,神色陰晴不定,雙拳禁禁攥著道:「我這裡總共只有兩百人馬,別說抽不出來,就是全數回師,在兵力上也與齊府軍差得遠了,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且兵力逐次投入使用,乃兵家大忌。這個謝叔方倒是真有兩下子,膽色見識均非平常。」

侯君集道:「玄齡那邊應該可以分出人手來吧?」

李世民緊鎖雙眉搖了搖頭:「他那裡要坐鎮三省,還要控制南衙十二衛和朱雀門,八百人本來就捉襟見肘,不能從那邊調撥人馬。」

他扭頭問張亮:「你從芳林門過來,沒有看到高士廉么?」

張亮搖了搖頭:「末將在玄武門外只看到遍地屍骸,除此之外,什麼都沒看到。」

李世民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若是能把城外的兵調回來就好了!」

這時站在一側的尉遲恭突然發話道:「大王,某家回府一趟,去會會那謝叔方!」

李世民苦澀地一笑,說道:「你一個人回去濟得什麼用處?難不成你還能單槍匹馬退去千餘齊府兵丁?」

尉遲恭眨了眨眼睛,沉聲道:「只要大王肯賜給末將兩件東西,末將說不準便能辦到這不可能辦到之事!」

李世民頓時駐足轉身,目光炯炯地盯著尉遲恭道:「你要什麼東西?」

尉遲恭舔了舔嘴唇,滿不在乎地道:「太子、齊王的人頭!」

李世民當即醒悟,立刻道:「這個主意或許當真可行也未可知!」他轉過身示意侯君集,侯君集當即轉身走向停放李建成和李元吉屍身的偏殿。

李世民又對尉遲恭道:「你帶一隊回去,退不了兵也不打緊,只要渙散了齊軍的軍心,鼓舞了府中將士的士氣,杜公便能再堅守一陣子。這邊我立刻飛馬常何,要他迅速集結一千左右禁軍,只需多半個時辰便可增援宏義宮。」

說罷,他伸手拍了拍尉遲恭肩頭,語氣沉重地道:「拜託了!」

便在此刻,臨湖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不多時,長孫無忌走進了殿中,略略一行禮便道:「大王召我前來,有何緊急事體?」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京師如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不能再這麼亂下去了,你此刻立即攜我的手令飛馬趕往淮安王府,要王叔無論用什麼辦法必須在一個時辰之內將劉弘基帶到臨湖殿見我,我們必須迅速控制長安局面,否則就算我們贏了這個回合,朝廷也將元氣大傷……」

武德九年六月四日辰時四刻,北苑

尉遲恭率領二十餘騎一路狂奔,從臨湖殿到玄武門只花了不到半刻鐘。一入北苑,他勒住了馬頭,眯縫起眼睛仔細打量了一番永安門前的情形。沉吟了片刻,他哈哈大笑著對士卒道:「我看這個姓謝的本事也是稀鬆平常,若是他此刻將永安門關閉,撥出一百兵卒堅守,我等縱然有天大本事也萬難施展。如今永安門大開,豈不是自蹈死地?」

旁邊一個親兵訕笑著道:「若是他們在門裡設了埋伏呢?」

尉遲恭笑罵了一聲:「奶奶的,你他娘的就不能說點中聽的話?」

他坐在馬上挺起胸膛道:「大夥聽著,宏義宮裡現在有千餘齊府護軍,永安門裡還可能設有埋伏,我們只有這二十個人,現在本將軍要殺將進去給那幫渾小子一點顏色看看,你們敢不敢與某家同去?」

親兵們揮舞著刀槍在馬上齊聲高喝:「同去!」

尉遲恭點了點頭,又舔了舔嘴唇,獰笑道:「不錯,還算有點兵樣子,弟兄們,在宮裡沒殺痛快,如今過癮的機會來了,隨我來……」

說著,他兩腿一夾馬腹,烏錐馬像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距離永安門遠遠地便彎弓搭箭,只見他抽箭、搭弓,放弦幾個動作來回交替,便如行雲流水一般流暢自然,一支支狼牙箭像長了眼睛般飛了出去,轉眼之間,守衛永安門的齊兵便倒下了八九個,平日里養尊處優的齊府護軍何曾見識過這般兇猛迅捷的駭人箭術,早嚇得呆了。二十餘騎一涌而入,刀劍劈刺長矛挑扎,不過片刻功夫就將守衛永安門的五十名齊府兵宰殺了個乾淨,秦軍竟無一人傷亡。

尉遲恭哈哈大笑,叫了一聲:「好兒郎!」便率先向宮內衝去。

就在此時,永安殿正殿三扇大門忽地齊齊打開,由一名身著魚鱗鎧的統軍率領,一群齊府軍呼喊著蜂擁而出,看樣子總在二百人上下。

尉遲恭冷笑了一聲,猛地大喝一聲,催馬前行,竟不迴避,就那麼直挺挺沖著十倍於己的敵人殺了過去。雙方甫一接戰,他鐵槊橫掃,立時掃翻了七八個,隨後他一提馬韁,烏錐馬飛身越起,一下子越過了約四五丈的距離,落腳處卻在那統軍身邊。尉遲恭獰笑一聲,鐵槊在手中輕輕閃了一閃,槊鋒已將那統軍攮了一個透心涼。

尉遲恭狂笑一聲,雙臂一緊,竟是硬生生將那統軍的屍身高高地挑了起來。

戰場上一片寂靜,秦齊兩府的軍兵都不自覺地停下了手中的兵刃,獃獃地望著戰陣中央那挑著一具屍身狂笑不已的戰神將軍,似乎連廝殺都忘記了。無論是齊府護軍還是玄甲親軍,都不自覺地產生了一種恍惚地感覺,那根本不是一個人,那是一個殺戮的怪物,這樣的怪物,是人所能戰勝的嗎?

「鏜啷」不知誰將兵刃率先扔在了地上,隨即「咣當」「鏜啷」之聲四起,一干齊府護軍紛紛扔下兵刃四散奔逃,轉眼之間,永安殿前除了尉遲恭和二十餘名秦府玄甲親兵,便只剩下扔了一地的刀槍兵刃了。

這局面連尉遲恭也有點意外,他啐了一口,罵道:「奶奶的,這他娘的算哪門子軍隊?」

過了永安殿,前面再無阻礙,尉遲恭率部直趨承乾門。

一開始,謝叔方對於這樣一支騎兵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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