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臨陣替換禁軍守衛,李世民控制玄武門 血濺長生

武德九年六月四日子時五刻,京兆府,監獄

高士廉看著在自己面前列隊的五百軍兵,暗自皺起了眉頭。事起倉促,秦王臨機決定提前一天發動宮變,只是原本應於四日返城集結待命的兩千多人馬便不能參戰了。常何和敬君弘雖說都是內應,但畢竟不是秦府嫡系人馬,高士廉所率部實際上是負責監視駐紮在西內苑的數千北衙禁軍的。也正因此事過於緊要,李世民才會讓他這個王妃的親娘舅來擔此重任,此刻也只有這些生死禍福均繫於他一身的家裡人才能得到這位秦王殿下的信任。只是西內苑的禁軍有數千,而東宮齊府軍也有數千,高士廉此刻所能動用的王府護軍卻僅僅五百之數,不管怎麼使用,都略顯捉襟見肘。

他畢竟是自隋末開始便跟隨李氏父子縱橫征戰的老將了,略想了想心中已然有了主意,沉聲吩咐左右道:「命京兆法曹張沭速來見我。」

不多時,負責長安刑罰囚監的京兆法曹參軍張沭一路小跑著趕了過來。只見這位法曹大人連帽子都沒有帶,髮髻披散,身上胡亂罩了一件外袍,連鈕子都扣錯了位,顯然是被人直接從被窩中揪起來的。他急匆匆趕到高士廉面前,哆哆嗦嗦跪下道:「下官見過高公!」

高士廉看了看他的狼狽相,不禁有些好笑,他捋了捋花白的鬍鬚道:「致甫,這大晚上的,還叫你出來,著實對不住,然則事機緊急,等不得明日,不得已要勞煩你了!」

張沭勉強擠出了一個笑臉,卻比哭還難看:「下官微末小吏,不敢說勞煩,高公有事,儘管吩咐就是。下官當盡犬馬之勞。」

高士廉點了點頭,問道:「京兆監署之內,共有罪繫囚奴多少人?」

張沭愣了下,答道:「回稟高公,登記在冊的罪犯共計兩千一百四十七人,其中男一千七百八十九人……」

「好!」高士廉截住了他的話,一招手,叫來一名統軍道:「你帶上一百人,隨著張大人到系所去,將這些罪囚都押了到這邊來,記住,只押成年男子,婦孺老人不要。」

那統軍乾脆利索地答道:「末將領命!」

張沭滿臉惶恐,大張著嘴想問,看著眼前的陣勢卻又不敢問,無奈之下只得在那統軍及眾軍卒的逼視下緩緩挪動腳步,向後宮系所行去。

約摸過了兩刻鐘,衣衫襤褸面色驚恐的罪奴們在一百軍卒的押解下排成四隊走到了大殿前的廣場之上。從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到四十餘歲的壯年男子均有,約有七百餘人。

高士廉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掃視了一眼眾人,朗聲道:「我知道你們這些人,要麼是犯了法度、要麼是遭了冤屈,總歸是犯了事,才被收監到京獄。若是依著往常,你們便是求神拜佛,此生也休想再有重見天日的時候。你們當中的大多數人大約不認識我,我叫高儉,是秦王妃的舅舅,雍州治中,朝廷的安陽郡公,今日奉秦王教諭,要領兵靖亂。我上了年紀了,心腸也慈,故此才召你們來。我已經命人打開了王府的武庫,你們一人撿一件稱手的傢伙拿上,隨著老夫去靖亂。只要你們肯賣力氣,待今日之事一過,老夫定然稟告秦王,索性赦免了你們,一律入府軍籍,也謀個出身。若是有哪一個不賣力氣的,老夫也不用稟告殿下,直接砍了就是!」

說罷,他笑眯眯地問道:「你們都願意去么?不願意去的,就站出來,老夫立時就讓軍卒送你們回苦囚牢去!」

眾囚被莫名其妙地押來,都還沒回過味來,兀自怔忡,見別人都未曾動,自然沒有人肯率先站出來。高士廉笑眯眯地道:「好,今日之後,老夫必不負所言!」說罷招過麾下統軍吩咐道:「去庫房取出刀槍分發給他們,甲胄不夠,就湊合著吧!你手下的弟兄們分出去,一個弟兄帶五個人,快去辦吧!」

武德九年六月四日丑時正,太極宮,長生殿

長生殿外的氣氛劍拔弩張,負責今日長生殿宿衛的右千牛衛府中郎將衛忠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有人全副武裝半夜三更直闖闕下。四十六名宮禁侍衛猝不及防被突然之殺來的玄甲親軍轉眼間放倒了三十餘人。說起來內廷千牛侍衛也是各軍中選拔來的格鬥高手,然而成隊攻殺畢竟不同於單打獨鬥,李世民所統帥的天策親軍府玄甲親軍是從跟隨他南征北討多年的數萬玄甲精兵中選拔而來,都是在戰場上廝殺了十餘年的老兵,身上大多都掛著爵位。這批人殺起人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凶暴狠辣到了極處。他們人數又多,相互之間又配合搭檔慣了,一上來便大開殺戒,還沒等衛忠弄清楚這批人的來歷,宿衛長生殿的衛士便只剩下他和身邊的十餘個人了。

衛忠手裡握著長刀,心中一陣陣膽寒,他雖是功臣子弟,畢竟沒真箇上過戰場,何曾見識過這般光景?知道李淵就在殿內,他也想表現得硬氣一些,卻無論如何也穩不住拿刀的手。周圍明晃晃的刀槍不斷向前逼近,他心中大急,叫道:「何方賊人,竟敢夜闖宮闕刺殺陛下?難道不怕死么?」

站在他身旁的隊正聽得暗自皺眉,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這位大爺居然還沒鬧清楚對方的來歷,便在他耳邊低聲道:「將軍,對方身上的鎧甲頭盔全都是黑色的,全長安除了秦王麾下的玄甲親軍,沒有人做這等服飾……」

衛忠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還沒等他說話,秦王李世民手中提著寶劍排開眾人走了出來。他步伐穩健地走到衛忠面前,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道:「衛將軍,本王要覲見父皇,你擋在這裡,可是要離間我們父子親情么?」

衛忠兩腿一軟,險些坐在地上,他再糊塗,也明白就這麼放秦王入殿大大的不妥。但在李世民那看似平和儒雅的面容下,卻散發出一陣陣令人心悸的威壓,讓他情不自禁地產生一種抱頭鼠竄的慾望。

他穩了穩心神,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應道:「原來是秦王殿下,不知殿下此刻入宮,還帶了這麼多人,究竟要幹什麼?」

他身邊那隊正暗暗叫苦,這位殿下帶了這麼多人全副武裝來到皇帝寢宮,二話不說就動手殺人,不是明擺著來逼宮謀逆么,這位千牛衛中郎將大人此刻居然還好聲好氣地問人家是為什麼來的,當真糊塗到家了。

李世民板起了面孔,森然道:「我要面君見駕,你閃開吧!」

不待衛忠說話,那隊正挺身言道:「此處是長生殿,當今陛下寢宮,不比尋常門戶。殿下要面君可以,但也得守規矩,需得在殿門口報名跪候,待陛下傳敕召見。且只能殿下一人進去,這些人須得留在殿外三十步以外等候……啊——」

話未說完,那隊正便發出了一聲慘叫,不敢置信地圓睜雙眼瞧著透胸而入的寶劍,緩緩栽倒。

李世民面無表情地拔出寶劍,冷冷掃了被嚇得跌坐在地上的衛忠一眼,淡淡說道:「朝中出了奸人,陛下被宵小蒙蔽。這些人既是和姦人一道蒙蔽聖聽擾亂社稷,阻撓我們面君兵諫,便是我大唐上下的公敵,人人得而誅之……」

話音甫落,秦叔寶等眾將率先搶了上來,身後跟著數十名殺紅了眼的玄甲親兵,一時間刀斧齊下,不過眨眼之間,守在大殿門口的十幾名衛士便被砍殺殆盡。

長生殿前的台階上鮮血橫流屍骸遍地,紫色的廊柱和白色的窗紗上,被侍衛的血濺出了片片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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