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突厥精騎來襲,李世民欲藉機脫離京城 草原之主

頡利可汗盛怒之下將整整一羊皮袋子的塞外烈酒摜在石板之上,皮袋登時迸裂,四處飛濺的酒水淋了報信的俟斤 阿史德烏沒啜滿頭滿臉。頡利站起身來,嘴角胡楂上兀自掛著些許油汁酒漬,他揮動著雙手罵道:「該死的麻賀咄,他破壞了我的全盤計畫,由於他的愚蠢和魯莽,一千名金狼勇士被唐軍殺死了!好在他戰死了,否則我一定要親手一刀一刀把他的肉割下來烤著吃掉!」

「可汗,麻賀咄特勤是中了唐人的埋伏,柴紹足足調動了四千騎兵和一萬步兵來圍攻他的兒郎,我們的勇士是戰鬥到最後一刻才死去的,他們沒有一個人向唐軍屈服,他們沒有辱沒金狼勇士的榮光。」阿史德烏沒啜答道。

頡利可汗咬著牙道:「柴紹,一千名勇士的血,我定要你用十倍的代價來償還!」

阿史德烏沒啜抹了抹臉上的酒漬,說道:「可汗,柴紹的事情不妨慢慢計較。兩個月來,我們對大唐的北部防線進行了多次試探性進攻,除了夏州之外,別的戰略據點似乎都有重兵防守,可汗,看來此次南進,還要仔細籌劃才好!」

頡利可汗冷冷一笑:「重兵防守又如何?唐軍雖然人數眾多,但個個怯戰懼死,不肯效死命。兩月以來,我們襲擊了起碼十個大唐州縣,這些州縣的駐紮唐軍總兵力恐怕不下十萬大軍。結果如何呢?這些唐軍沒有一個敢於從堅固的城牆後面走出來和我們決戰,在我們的大軍面前,他們只敢龜縮在城牆後面向我們射箭。烏沒啜,這不是兵力的問題,這是勇氣和戰略的問題。」

阿史德烏沒啜疑惑地道:「這是勇氣的問題,這我理解,可是這怎麼會是戰略的問題呢?如果我是唐軍的將軍,固守堡壘恐怕仍然是最明智的選擇。在曠野上,唐軍那些羸弱的步兵將成為我們金狼勇士屠殺的對象。而我們目前沒有南朝人那樣大型的攻城器械……」

「你沒有說錯,烏沒啜,」頡利可汗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在我們的大軍面前,固守城池是唐軍最好的選擇,所以這一次我們沒有白來。儘管在整條防線上我們並沒有發現明顯的弱點,但是這兩個月來,我們已經找到了唐軍整個方略中的破綻。這個破綻對唐軍而言是致命的,只要我們利用這個破綻傾盡全力來打擊李淵,那麼這位長安的主人此生將再也沒有勇氣背叛我們。」

見阿史德烏沒啜仍然大惑不解,頡利可汗笑道:「你想想看,當敵人全部都龜縮在城牆後面的時候,那麼城牆之外的山脈、大地、河流、草原又靠誰來守衛呢?如果我們不去理會那些羈絆住我們步伐的石頭堡壘,不理會蘭州、原州、慶州、涇州、延州這些重兵屯集的要塞,以十萬鐵騎向原州和慶州的中部穿插,越過隴州和武功,渡過渭水攻擊長安的話,你認為坐在城裡的李淵來得及調動京師周圍的軍隊回援嗎?」

阿史德烏沒啜眼睛一亮,隨即又迅速黯淡了下去,苦笑道:「可汗,那些守衛城池的膽小鬼會回過頭來從背後偷襲我們的,我敢肯定,他們會這樣做的。」

頡利可汗冷冷道:「不錯,如果我們受困於長安堅城之下,這些膽小鬼無疑是會這樣做的,但是,如果我們的行動足夠迅捷,我們的包圍網足夠嚴密,李淵就不可能向這些城池派出求救信使,長安城內總兵力應當不超過四萬,以我們的力量,只要兩天,城內守軍的鬥志就會喪失殆盡,也許我們終歸不能踏平長安,但是迫使李淵再次向我們稱臣,還是做得到的。」

阿史德烏沒啜沉思了片刻,說道:「可汗,要達到這一目的,恐怕僅靠我們自己的力量是不夠的,我們還需要突利可汗和拓設 他們的幫助。」

頡利可汗揮舞了一下馬鞭,冷笑道:「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此次中原之行,長安以北的地形和布防情形我們均已了如指掌,就憑這個,我們不難說服什缽苾和社爾,還有那些鼠目寸光的部落首領們,只要我們的鐵騎出現在長安城外,我敢保證,李淵那個膽小鬼會立刻遣使向我們表示臣伏。哪怕這種臣伏只是一種姿態,是南朝人慣用的詭計,在我們強大實力的震懾下,李淵也必須拿出足夠優厚的條件來支撐,我要的並不是一個化為廢墟的長安城,我要的是每年都能夠給我們提供豐厚的金銀、美酒、牛羊、布帛、粟米的長安……」

他頓了頓,目光中透射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憂鬱,繼續道:「更何況,我們的最終目的是要讓李淵離開長安,中原已經重歸一統,如果我們不趁著現在李家的幾個兒子互相爭鬥的時候讓這個新的王朝陷入混亂,總有一天大草原會再一次向這個龐大的帝國臣服……」

阿史德烏沒啜卻未必能領略他這番話的用意,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問道:「可汗,李道宗並不是一個頭腦冷靜的年輕人,我們的兵力比他少,沒有必要和他硬拼。」

頡利可汗搖了搖頭:「李淵的這個侄子是個很有勇氣和謀略的人。但是他手中的兵力也是有限的,在分兵收復夏州的同時,駐守靈州的部隊數目不會超過兩萬五千人,而且大多數都是步兵,這樣的實力是不足以與我們相抗衡的。我們既然來了,這靈州城無論如何也要擾上一擾,否則其他諸州郡的守軍將領會抱怨我們厚此薄彼的。」

說著,頡利可汗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冷酷的笑容:「李道宗畢竟不是李世民,他沒有資格獲得我們的額外關照,去傳我的命令,再休息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所有的勇士全部上馬,我們的目的地是——靈州城!」

阿史德烏沒啜單膝跪倒左手過肩,應了聲是,正欲轉身去傳令,忽地似是覺察到了什麼,神色一變,耳扇甫張,眼神里全是凝重和緊張。

頡利可汗神色微變,扭轉頭疑惑地望著東南方,若有所思!

此刻,大地的震顫越來越明顯,連四周正在隨意啃吃野草的戰馬也都一匹匹豎起了頭,警惕地向四周掃視。

一名斥候騎兵飛也似的跑了過來,單膝跪倒,氣急敗壞地叫道:「稟告可汗,東南方五里之外突然出現大股唐軍騎兵,數目約在萬人上下。」

頡利可汗臉色頓時變得鐵青,喃喃自語道:「一萬騎兵?卻是從哪裡突然鑽出了這樣一支騎兵來?」

那名斥候答道:「統軍將領還沒打探到,只是這支騎兵全部佩輕甲,不似尋常唐軍的重甲騎兵。旗子上寫的漢字是『唐』和『李』。」

頡利可汗的眼睛眯縫了起來,冷然自語道:「難道是李世民?他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雖說搞不清楚敵人的內情,但這一場硬仗看來是在所難免了。他翻身上馬,伸手從馬鞍上拔出了自己的佩刀,高叫道:「勇士們,上馬,南方的膽小鬼來送死了,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金狼勇士的厲害吧!」

眾軍將轟然應諾,一場不期而遇的血戰拉開了序幕……

「玄真,建成與世民,畢竟都是朕的親生骨肉。難不成為了江山社稷朕就真的不顧念父子親情了?你也是做父親的人,若是你和朕易地而處,你當如何?」李淵有些懊惱地抱怨道。

裴寂叩了一個頭,說道:「陛下不殺秦王,朝廷內外均諒解得,但封秦王建旌旗於洛陽,卻絕不可行。自秦以來,天下一統四海歸一,天無二日民無二主。豈有不受唐主詔令宣敕之王?陛下若如此處置,恐致大唐天下東西分裂刀兵不息。還請陛下三思!」

李淵哂道:「然則朕百年之後,如何能令建成關愛世民不以刑傷?朕允世民之洛,就是不願看到朕身後兄弟之間骨肉相殘的事情發生。若是不令雙方皆有所顧忌,難道朕還能讓這兩個目下斗得你死我活的畜生自己回心轉意不成?朕之所以這樣處置,說開了就是朕現在這兩個兒子哪個都不敢信。」

裴寂堅持道:「即使如此,也斷不能使秦王將整座天策上將府原樣搬往洛陽,天策府軍政分立,各司其職,儼然是一個小朝廷。文官如房玄齡、杜如晦者,若逢盛世皆是賢良臣子,若逢亂世其能當不亞於蕭、曹。再加上秦叔寶、程知節、尉遲恭等不世良將,秦王若為不軌,誰能治得?」

李淵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也罷,朕這一番就依了你,你即刻去宏義殿宣達朕敕,將房、杜二人調離天策府另行委任,這兩個人是文官,就在世民身邊亦無大益。留著那些不識字的武夫,當足保世民一家性命了!」

裴寂應諾,復問道:「若是二人效法程知節不肯奉詔又當如何?」

皇帝冷笑道:「如若二人膽敢抗敕,就立地擒拿至大理寺問其欺君之罪!去吧,放心,朕料世民就算不肯,此刻也斷然不敢抗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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