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Ⅵ 黑色玫瑰 Borgia Rose 1、羅馬的波爾金家族

1497年6月,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羅馬街市卻依然喧鬧。熙攘的人群中,靜悄悄地行駛過一輛樸素而狹小的馬車。

幾個看不出身份的侍從守護在馬車附近,轉入了常人不走的道路,打算從西側的大門出城,再擇小路前往聖西斯托修道院。可是走了一半,卻在橋前被士兵攔住了。

侍從走上前去交涉,對方的態度卻異常強硬。

「硫克爵士的宅邸正在宴客,為保安全,不能讓載著人的馬車通過!人下來走這橋,車從那邊的路過。」

侍從為難地說,「車裡都是女眷,總不能讓她們冒著雨走過去。」

士兵冷笑了一聲,隨即威脅道,「總比連人帶車一起掉落到河裡好。」

侍從回去商討了一番,馬車門打開了,幾個侍女模樣的人下來後,恭敬地站在馬車門兩側,撐開了雨傘,隨即一名身穿黑色喪服的少女推門走了下來。

少女用黑紗遮著面孔,但士兵們依然看到她綠寶石般美麗的眼睛,和一頭金栗色如同海藻般濃長捲曲的頭髮。其中一個士兵輕聲地說,「盧克蕾西亞,波爾金家族的盧克蕾西亞?」

「不可能,盧克蕾西亞現在應該在佩扎羅,與她的丈夫在一起。」

「就是的,她看起來根本不像那個臭名昭著的教皇的女兒。」

輕聲的議論猶如呼吸般飄蕩在細雨里,卻又似乎聽不到。

少女抬起眼,對著士兵們露出淡淡的微笑,翠綠色的眼裡映出了他們不知所措的樣子。

就在此時,身後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伴隨著一聲熟悉的呼喚,「盧克蕾西亞!」

盧克蕾西亞回過頭去,在看到來人時,她的面孔就好像被教堂里萬盞燭光照亮一般,驟然閃耀出動人的光芒,「哥哥!」

同樣穿著黑色喪服的青年躍下馬來,拉住金栗色頭髮的少女,他似乎想給她一個擁抱,但最後卻只是將她的手放進自己的臂彎處,隨即揚起頭質問道,「這條路不能過馬車的理由是什麼?」

士兵們認出了青年的相貌,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私下裡都眼巴巴地看著隊長。

隊長硬著頭皮回答說,「因為,前面……」

青年眯起了眼睛。隊長把要說的話吞了回去,一邊拚命地向他道歉,一邊拉著其他人倉惶地讓開道路,青年抱起盧克蕾西亞,將她放到自己的馬上,隨即跟著跳了上去。

他一揚馬鞭,黑色的駿馬宛若閃電一般踏著泥濘,穿橋而過。而後面的馬車也迅速地跟了上來。

士兵們緊張地看著隊長,連大氣也不敢喘。而隊長自己也是臉色鐵青,嘴裡喃喃道,「完了,完了,那可是西澤爾大人……」

1497年,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鼎盛。

在很多人眼裡,這是一個華麗而炫目的頂點,威尼斯的彩色面具、婦人們華麗的舞裙和沙龍里精細美好的油畫使得每一天的開始都令人期待。

但更多的人說,這只是個一戳即破的表象。復興背後暗涌著危機與紛爭,義大利最為荒謬糜爛時代已經開始。

而以教皇亞歷山大六世為首的波爾金家族,不啻為罪魁禍首。

在羅馬,屈服於教皇的淫威,但在任何公共場合卻聽不到任何關於他的議論。支撐著他黑色政權的兩大武器,無非是波爾金家族無解的毒藥坎特雷拉,還有,他的私生子西澤爾?波爾金。

比起自己的父親,西澤爾擁有更大的野心和實現野心的能力。

亞歷山大為他提供了政治上必須的協助和人脈,然而推動西澤爾這個名字在義大利的冉冉升起,則是他的個人魅力和不擇手段。

黑色的衣服,與銀色的面具。

義大利的背後是教皇,而教皇的背後是西澤爾。

他揮起寶劍,整個義大利都會為之顫動。

西澤爾策馬將盧克蕾西亞送到羅馬城郊時,天空中淅瀝的雨水終於停止了。年僅十七歲的少女靠在她的懷裡,臉頰泛著好像初開玫瑰般淡淡的粉色,而眼角卻掛帶著彷彿晨露一般的淚滴。西澤爾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然後叫醒了她。

盧克蕾西亞揉著眼睛,沙啞著聲音,「我悄悄地去參加了胡安哥哥的葬禮。他的屍體從台伯河裡被發現,泡得腫起來了,他們收集了一千朵玫瑰,用了奧斯曼的香油,才勉強蓋住那衝天的腐屍味。」

西澤爾摸了摸盧克蕾西亞美麗的頭髮,「別怕,我會保護你,盧克蕾西亞。」

盧克蕾西亞怔了怔,隨即說,「可是你殺死了胡安哥哥。」少女冰冷的敘述隨著風飄進了陰暗的天空里,西澤爾的嘴唇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他說,「殺死的胡安是奧西尼家族,我會代替他來征討這貪得無厭的老混蛋。」

盧克蕾西亞看了看西澤爾,卻無意戳穿他的謊言。她靠回他的胸膛,輕輕地說,「哥哥,我要在聖西斯托修道院呆多久?」

西澤爾揚起頭,與盧克蕾西亞一樣翠綠的眼裡映出灰暗的天空,

「盧克蕾西亞,你不會呆太久。胡安死了,我們要背負更大的責任。」

金栗色頭髮的少女不再說話。綠寶石的眼裡隱去了所有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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