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伍·秋分胃口好的女人易養活 五

「什麼?」皇帝驚慌失措,撐著身子往後挪了挪,「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好好的姑娘,吃了龜齡集就變成了這樣,實在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以往的皇后雖睚眥必報,善於和稀泥,但她的端莊穩重也是有目共睹,哪裡會像今天這樣,說出讓人驚脫下巴的話來!真是個奇人,連提的要求也這麼古怪,舔一口的癖好到底從何而來?並且她要舔的部位是哪裡?皇帝一面揣測著,一面惴惴不安。

嚶鳴的人在搖晃,好容易撐起身子,一猛子紮下去,磕在皇帝胸口,磕出了他一聲悶哼。她也不管,滾燙的臉頰靠著那胸膛,既涼快又清香,讓她想起六月心兒里的刨冰,淋上一層簡單的糖稀,照樣吃得心花怒放。

她這會兒人輕飄飄的,腦子裡灌滿了漿糊,雖不齒自己的做法,但也拔不出來啦。蹭了蹭,再拱一拱,正待要伸舌頭,被他一把捂住了嘴。

皇帝壓著聲恫嚇,「不許你上嘴。」

她氣急敗壞,鬱悶的嗓音從他掌心傳出來,「為什麼?」

這還用問嗎,這一口下去可就說不清了。他是帝王,一向是他幸後宮,還沒出現過後宮幸他的狀況。這麼熱情的皇后,實在讓他招架不住,彷彿這會兒都拋開了身份和體面,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撒潑耍橫,誰也不買誰的賬。

皇帝即便臉紅脖子粗,也很有不怒自威的風骨,他皺了皺眉,「朕是看你可憐,才答應脫了衣裳讓你緩解的,你倒好,蹬鼻子上臉,還想上嘴?」

上嘴這毛病看來他們姐弟都有,嚶鳴稀里糊塗想,當初厚貽頭回看見海銀台的陶泥小院兒,不問三七二十一就舔了一口,如今她也有同樣的渴望。可是他捂住了她的嘴,讓她很不滿,爺們兒力氣大,她掙扎了幾回沒掙開,索性伸舌在他掌心舔了一下。

蠕蠕的舌頭,肉蟲子一樣滾過他掌心,皇帝目瞪口呆,失神地撤回手,失神地低頭看著。

這人口水還挺多,所過之處留下一道蜿蜒的濕痕。他詫異地看向她,她迷濛著兩眼,沒有任何解釋和交代,餓虎撲羊般,再次把他撲倒了。

然後就是無盡的痴纏,她像塊燒紅的烙鐵,嗤拉拉貼著他的皮膚輾轉。起先不過手和臉,後來演變成了整個人,摟著他的肩,勾著他的腿,如饑似渴地說:「萬歲爺原諒我這一回,我萬死……萬死啊……」

然而討饒儘管討饒,糾纏還是要繼續糾纏的。皇帝被她盤弄得心浮氣躁,心想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來吧!

他翻身而起,壓住她的兩隻手,撐在她上方問:「齊嚶鳴,你這會子做得了自己的主嗎?」

她搖頭,當然不能,就是能也不能。

皇帝有些泄氣,縱然到了這個地步,她糊塗著,他就不能對她怎麼樣。

可這日子實在難熬,他泄氣地看著支窗上搖曳的風燈,忽然有種心如死灰的感覺。一個男人得具備多大的自控力,才能保持心如止水啊,她沒完沒了地揉搓他,他倒在了一旁,失神地說:「朕是正人君子,就算你投懷送抱,朕也不會碰你的。」這段話說得咬牙切齒,猶如宣誓。

嚶鳴並不在意他現在的想法,她只知道他的身體能解她心底里的渴,明天怎麼面對他再說吧,現在只要痛快。

可他不抱她,他挺屍一樣僵直,讓她感到絕望。她又哼唧起來,使勁搬他的手,往他懷裡蹭,皇帝沒辦法,嘆了口氣,敷衍地摟住了她。

野火花燒上身來,她的猖狂也是有目標的,刻意繞開了那個原點,讓他感受到一種被忽略的落寞。於是他愈發緊地摟住她,手慢慢移下來,移到她腰上,張開手掌在她腰窩處一壓,她挺著肚子撞過來,彼此都倒抽口涼氣,肉體的舒爽短暫慰藉了空虛的心。

其實嚶鳴都明白,冊封之後跟前有精奇嬤嬤,那些嬤嬤不單教導她身為皇后的禮儀,也向她傳授夫妻敦倫的秘密。當初她還不明白嬤嬤說的「陰陽和合,此消彼長,世上沒有一樣東西是多餘的」究竟是什麼意思,結果這一撞豁然開朗,說得通俗點兒吧,就是鎖與鑰匙的關係。

有些東西沒有經歷過,永遠不懂裡頭的玄妙,嚶鳴忽然明白過來自己渴的是什麼,就算一缸涼茶也澆不滅她心裡的火,她這是中毒了!

她抓住了他的衣襟,「您對我下藥了,是么?」

皇帝心頭一蹦,只怕擔心的事兒要發生了,明明不是他乾的,最後背黑鍋的必定是他。他起先還打算在溫柔鄉里沉溺一會兒的,經她這麼一問,立時把身子往後挪了挪,「朕豈會做那樣的事兒,分明是你見色起意,你以為倒打一耙,朕會上你的套?」

她怔怔地,良久捂著臉大放悲聲,這火下不去,從心窩一直往下蔓延,蔓延進了小肚子里,她背過身去說:「您走吧,趕緊走,別呆在這兒了。」

皇帝猶豫了下,「是不是難受勁兒過去了,這就趕朕走?」

嚶鳴欲哭無淚,不是因為不難受了才讓他走,是因為他在旁邊她更難受。她雖心火燎原,但腦子還算清楚,不願意更多的醜樣子落了他的眼,他走了,自己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可要是他還杵在眼窩子里,這夜這麼漫長,怎麼熬得過去?萬一糊塗做出什麼來,一輩子是人家的話柄,還沒大婚呢,就上趕著爬了爺們兒的床,豈不正應了寧妃的話,說她早就和皇帝吊了膀子!

「您走吧。」她很有轍,不願意麵對他,拿腳往後蹬他的腿,「咱們明兒再說。」

皇帝不大願意,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她把他當貓兒狗兒了吧?他沒動,「這是朕的寢室,你讓朕去哪兒?」

嚶鳴又哼唧著哭起來,「您脫成這樣,回頭我忍不住了怎麼辦!」

皇帝聞言低頭看了看大敞的胸懷,自己把交領重又系了起來,嘟囔著:「又不是朕願意的,還不是你乾的好事。」

這個糊塗蛋,鬧半天全是雞同鴨講。嚶鳴閉上眼粗喘了兩口氣,一頭五臟起火,一頭也明白過來,是那盞龜苓膏出了毛病。原就說了,尋常的龜苓膏,何必特特兒傳皇帝御用的太醫調製。想來就是這個緣故,這份罪本該是皇帝受的,誰知半道上出了岔子,好東西進了她肚子里,要是讓老佛爺她們知道了,那臉可就丟大發了。

這是饞嘴的代價,嚶鳴眼淚巴巴想,想完了得囑咐一聲:「您不能說出去!」

皇帝說好,「朕絕不把你巴結朕,試圖染指朕的消息泄露出去。」

嚶鳴聽了很覺心窩子疼,這回她是著了道,算她輸了。用力裹住中衣,她咬著槽牙說:「楚河漢界,誰越界誰是狗。」然後把腦袋拱進枕頭下,獨自忍受她的煎熬去了。

皇帝氣結,這是罵誰呢?惱恨地瞪了她半天,發現她再沒動靜了,不由嘆口氣,長夜漫漫,心情真複雜。他這會兒對她沒什麼作用了吧?女人無情起來可比男人狠多了,才剛還抱著他不撒手呢,現在就翻臉不認人了。

原本他也有綺念,多少期待事情能有更深一步的進展,誰知到了這裡就戛然而止了,失望!再留下去,又怕她清醒過後要質疑他趁人之危,他無奈地起身,撿起地上的行服重新穿回去,又束好了蹀躞帶。忽然想起被褥底下有他的歸心堂呢,萬一被她發現了多難堪!於是小心翼翼掏挖,掏出來後站在地心悵然看了半晌,然後轉身,走出了又日新。

德祿正在廊廡底下候著,寢宮上夜時正殿的門只關半扇,聽見有腳步聲傳來便回頭,見萬歲爺抱著他的小匣子從東邊出來,形容兒倒還是威嚴如故,但頭髮散亂,鬢邊的編髮垂落下來,彷彿剛剛經歷過一場惡仗。

這是怎麼了?鎩羽而歸?他忙上前引路,說:「主子爺,華滋堂里一應都布置好了,奴才伺候主子安置。」一面說一面覷皇帝臉色,「娘娘這會子藥性兒過了?」

皇帝搖搖頭,邁著沉重的步子往西邊去了。

洗漱完了方才躺下,可又瞪著帳頂毫無睡意,也不知道那個人現在怎麼樣了。他在床上輾轉反側,忍了好一陣子還是起身,打算再過去瞧她一眼。

檐下的一排風燈靜靜高懸,穿過南窗的萬字不到頭欞花,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皇帝的袍角輕輕拂過,像一道輕柔的煙霧,又日新案上的蠟燭只剩短短的一截,燈芯冒得老高。

燭火簌簌輕顫,他挨在床架子邊上喚她:「皇后,好些了么?」

她背對著他,沒有說話,看樣子像是睡著了。

真厲害,火都上成那樣了,說退就退了?皇帝也不知哪裡中了邪,跪在床沿探身去看,一看她圓睜著兩眼,簡直像死不瞑目。

他嚇了一跳,「皇后!」

不過他的皇后很快又閉上了眼,臉頰上紅暈倒像比之前淡了些,想是逐漸緩過來了吧。

只是終有些不放心,這一夜跑了四五次,她的被子蓋得含糊,如今夜裡天涼了,他怕她著涼,牽過被角仔細給她掖了掖。掖完了心裡只管感慨,他這輩子還沒這麼遷就過一個人呢。人生際遇一程有一程的風光,遇見不同的人,學會不同的事兒,從她這裡沒有學會旁的,學會了吃癟和受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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