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註定一戰 第一節

初升的日頭躍上了地平線,紅透半邊天,異常妖冶的顏色如同女子上妝的胭脂,看在人眼中濃得化也化不開。

離魂庄內院,傳來激烈的打鬥聲交雜著女子的驚叫,冷遲正被四個黑衣殺手圍攻,險象環生,本就已是自顧不暇,還分心憂慮一旁女子的安危,女子不時傳來聲聲尖叫,更是讓他心頭大亂。腳下一慢,躲閃不及,敵人長刀已重重的划過了他的後背,立時一道長長的血口驚現,鮮肉翻出,血流如注,順著他淺色的衣袍蜿蜒而下,冷遲逐漸慢下來的步伐在潔白的地磚之上印下一個又一個血色殘痕。

癱倒在地的白衣女子驚恐的瞪大了雙眼,望著趴伏在她身上口吐鮮血的玄衣男子,已深深扎入他心臟的劍還未曾被灰袍男子拔出,鮮血流了一地,黏稠濕漉,浸透了她的一身白衣,悄悄蔓延上她的肌膚,溫熱退去,只餘下沾染了雨後仍舊潮濕的地磚的冰涼。

巫邪艱難抬頭,身體里血液的急速流失令他的面容慘白如紙,背上劇痛使得臉上痛苦扭曲,那道傷疤變得愈發猙獰刺目。眼中已逐漸渙散的目光透著濃濃深情,曾經邪魅的唇角微微揚起,帶著歉疚的滿足。原來失去了武功,他也不是毫無用處,至少,還能用自己的生命為她做最後一件事。巫邪對上她驚慌失措的臉龐,弱聲道:「主子……對不起!我保護……不了你……只能先……先走一……步……」

灰袍男子的劍用力拔出,巫邪身子頓時一僵,殷紅鮮血噴射而出,在空中划過妖冶的弧,濺落在地開滿血花,有幾滴血飛落在她絕美的面容上,身上的男子用盡全身力氣想為她拭去臉上的血跡,終是沒能達成所願,那隻手舉在半空,便無力的垂下,永遠閉上了盛滿濃情的雙目。

「啊——!血,血……」岑心言身軀狂亂的顫抖著,雙臂縮在胸前,纖細的十指微微彎曲著張開,望著眼前已經斷氣的巫邪身上不斷湧出的猩紅,凄厲的大聲尖叫。

灰袍男子拎著長劍,劍身已是滿步血痕,他目光透著陰冷和狠佞,一步一步緩緩的靠近她,猛然飛起一腳將眼前趴在地上的男子屍體踢開,手中長劍慢慢舉起,映在她極度驚駭的瞳孔之中閃爍著森冷的寒芒。

「啊——」

當那奪命一劍即將刺進她的身體之時,璫一聲卻被一把刀斜斜挑飛,兩刃相接,迸射出無數火花,只差那麼一點點,地上的女子便會香消玉殞。

如陌趕到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心瘋狂地就快跳出胸腔。飛身掠了過來,蹲下身子緊緊抱住母親劇烈顫抖的身子,無比感激的望了一眼比他們早一步趕到的莫殘歌。

其他人也已聞聲而來,瞬間解決了圍攻冷遲的四個黑衣人,之後將冷遲扶到一邊檢查傷勢。

易語有些不敢相信的望著被圍在中央的灰袍男子,驚叫道:「師父?!你怎麼會在這裡?還有,你,你為什麼要殺如陌的母親?」

眾人圍住的灰袍男子正是消失許久的沙仲,他望著岑心言的目光帶著強烈無比的恨意,咬牙恨聲道:「我為什麼要殺她?因為她該死!」

南宮曄沉聲道:「沙仲,本王找了你很久了。」

南宮傲突然發問道:「沙仲,孤的母后,究竟是遭何人毒手?」

沙仲忽的笑了起來,眼帶鄙夷,輕輕嘲諷道:「原來你們還記得有一個母親,我以為你們的心裡只有一個女人,早就把你們的母親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如陌只緊抱著岑心言,一動不動,她甚至看都沒看沙仲一眼,從始至終,也沒說過一句話。

南宮曄皺了眉,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沙仲冷哼了一聲,用手指著岑心言,大聲恨恨道:「如果你們的心裡還有你們的母親,就馬上殺了那個女人!」

南宮傲兄妹三人皆是一怔,心中頓時升起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南宮曄濃眉緊皺,鳳眸犀利,沉聲道:「沙仲你把話說清楚。」

沙仲看了他一眼,抬手對空中一揮,對著院牆外大聲道:「把人帶過來!」他話音剛落,便有一個黑衣人拎著一名女子,朝著他們掠了過來,將手中的女子往他們面前隨手一扔,像是在扔一件無用的廢品一般。那女子重重的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哼。

南宮傲上前撥開她擋住面容的一頭亂髮,只見女子面上青紫瘀痕遍布,嘴角血絲垂掛,已是奄奄一息。他微微一愣,驚道:「柳眉!!」

那女子正是在封國尋找如陌時與巫邪分散,被沙仲抓走的柳眉。她一抬眼便看到了躺在一旁的玄衣男子,虛弱的身子一震,連忙手腳並用的爬了過去,哭喊出聲道:「邪,邪……你怎麼了?你醒醒啊,你這是怎麼了?」她哭著搖晃那早已冰冷的身軀,眼中的絕望化作怨毒的神色,轉頭死死盯住沙仲手中沾滿鮮血的劍,「是你殺了他?你這個卑鄙小人,竟然出爾反爾!你答應過不會殺他的……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殺死他?我都說了,當年我們對秦語衣下毒,害她死於非命也只是奉命行事啊!」

沙仲冷冷的瞟了她一眼,無情道:「那你們也有份,只要是害死語衣的人,全都要死!」

「你,你——!」柳眉恨怒攻心,只是指著沙仲,什麼也說不出來,她忽然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撿起一把劍,便朝著沙仲直撲著刺了過去。

只聽「噗」的一聲,長劍穿身而過,又迅速的抽離。女子口中噴出鮮血,圓瞪著一雙大眼,眼中滿是憤恨和不甘,緩緩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了兩下,便不再動彈。

南宮曄只覺自己從裡到外全身冰涼,彷彿身置千年寒潭之中,連心也被凍結。他看著蹲坐在地上抱著岑心言的如陌,看著她有些躲閃的雙眼,他的心痛得無以復加,方才兩人的對話言猶在耳,原來她並不是說說而已,原來,竟是如此!

「陌兒,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他眸中痛意深濃,慢慢的朝著她走了過去,每一個字出口那麼艱難。

這一天,早在她的預料之中,只是沒想到來的會這樣快。她轉眸望他,南宮曄眼中濃烈的痛楚刺痛了她的雙眸,她只覺一顆心掉進了無邊無底的黑暗中,止不住的往下沉。淚眼凝望,她終是咬著唇慢慢點頭,輕輕吐出一個字:「是!」

南宮曄瞳孔一縮,那一個字彷彿一柄利劍刺進了心窩,不是因為她的隱瞞,而是因為這樣一個殘酷的事實,意味著他的幸福再次將成為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

南宮傲與易語更是滿面的難以置信,易語一下撲在如陌的身旁,搖晃著她的手臂,惶恐道:「這怎麼可能呢?如陌,會不會是誤會?」

「不是誤會。」

這一句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皆看向如陌抱在懷中的女子。

岑心言望著滿地的猩紅,刺鼻的血腥之氣,喚醒了她迷失的心智,腦海中驀然浮現出一幕又一幕令她心痛的場景,獃滯的目光逐漸的清明,轉頭望向如陌的眼中湧起激烈的情感,顫聲道:「嫣兒,對不起!都是娘造的孽,要讓你兩面為難。」

「娘……」如陌哽咽,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岑心言握了她的手,又去握一旁冷意瀟的手,面含愧色,滿眼悲傷,「瀟兒,嫣兒,謝謝你們能原諒我,有了這段日子,我死而無憾了!」

「不!娘,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絕不!」如陌緊緊抓住她的手,目光堅定,即使對方是她深愛的人,也絕對不行。她轉過頭,綻放出哀傷的笑容,道:「南宮曄,還記得我剛才說過的話嗎?」

南宮曄緊抿著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咬牙一字字道:「我不會與你對決。我說過,我的劍,永遠不會對準你的心臟。」

如陌含淚搖頭,笑容裡帶著凄涼,輕聲道:「不會嗎?那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辦?你是想讓我眼睜睜看著你們殺了我娘?還是要讓我看著你們兄妹死在我娘的手上?又或者你能徹底的忘記殺母之仇?即使你能,他們能嗎?」

沙仲走上前,冷眼看她,大聲道:「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先領教下魔宮宮主的絕世神功。」

「不行!」南宮曄長臂一擋,攔在沙仲面前,氣息冷冽,硬聲道:「不能傷害她。」

沙仲微微一愣,怒氣遽生,怒視他道:「如果你還是語衣的兒子,就給我讓開!」

南宮曄身子微微一震,俊容驀然變白,但橫在他面前的手臂卻是一動不動,語氣堅決道:「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無論是出於何種原因。」

沙仲怒極,雙眼緊緊的盯住他,彷彿想從他眼中看到一絲絲的愧疚,忽然張開雙臂仰天長哭笑道:「哈哈哈……語衣,你睜開眼睛看看吧!這就是你到了臨死的那一刻都放不下的好兒女!你說,若是他們知道了仇人是誰,定會拼了性命也會為你報仇!所以你要我隱瞞,因為害你之人是金國的皇后,她權勢滔天,你說你不想他們為你而冒險,哈哈……可是,今天,仇人就在他們眼前,他們明明有為你復仇的能力,卻不但不想著報仇,還要來阻止我為你報仇……語衣啊!看到這一幕,你還會不會安息,你能不能瞑目?你處處為他們著想,到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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