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意瀟歸來 第二節

如陌淡笑,一如從前王宮相處的那般毫不留情道:「想你的人多的是,我就不湊那個熱鬧了。」

南宮傲眉頭一皺,邪美的臉龐垮了下來,眼神頓時變得哀怨,十足一個被拋棄的小媳婦模樣,哪裡還有方才的半點帝王氣勢,如陌看了禁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南宮傲,你這模樣若是教你的臣子們瞧見,看你以後還怎麼樹立威信!」

南宮傲毫不在意的撇嘴一笑,湊過頭,壓低聲音道:「這個凝兒放心,對付他們,孤自有辦法。」

邪美的男人沖她眨了眨眼,無往不利的勾魂攝魄桃花眼,在她面前從來都不起作用,也不過是讓人徒看了一場表演罷了。南宮傲頓了頓,眼光微轉,邪魅的光華自眼底溢出,他故作神秘的問道:「凝兒,你……有沒有很想見的人?」

如陌微愣,她很想見的人?當然有!爹娘、哥哥、殘歌,她都想見,但不是她想見就可以見到的。

南宮傲不動聲色的望著她每一個細微表情的變化,淡淡的傷感自她眼中流瀉而出,他微微有些心疼,也不再賣關子,「凝兒,你看看我給你帶了誰來。」

如陌蹙眉,疑惑的順著他指向門口的手望去,目光觸及那出現在門口的男子時,不禁身子一震,眸光遽然璨亮,狂烈的欣喜,自心頭升起,躍於眼底。

那一身冷冽之氣的男子,堅毅的面龐如往日一般沒有任何錶情,只是那雙冷漠的雙眸在望向桃樹下立著的女子時,不自覺的多了一絲柔和,他望著被藏在心底的女子,微帶沙啞的聲音輕輕喚道:「如陌。」

「殘歌!殘歌——」是他,莫殘歌!他還活著,他真的還活著!她就知道他一定會活著。如陌只覺鼻子一酸,胸口急劇的起伏,喜難自禁,但也僅僅維持了片刻不到,當另一名男子也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剎那,她唇邊的笑容瞬間凝結,眸光中蕩漾的喜悅之色逐漸的碎裂,她驀然間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那個被南宮曄推著的輪椅上靜坐著的男子,一身白衣,如仙出塵。

她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眼前浮現一層薄霧,心痛如絞,整個身子僵硬似鐵。她顫抖著雙唇,幾度張口,然而,那兩個字硬是哽在了喉間,無法喚出。

「嫣兒。」冷意瀟淡雅如天籟般的嗓音輕喚著那盛滿震驚心痛神色的女子,眼中柔光若水,溫和的笑望,清雅如仙的面容是勘破世事的平淡。

如陌緩緩的靠近他,腳步異常沉重,雙腿彷彿被千斤鐵鏈給鎖住了一般,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艱難。為什麼哥哥不是站著,而是坐在輪椅上,需要別人來推著?他和莫殘歌到底在臨絕谷經歷了怎樣殘酷的境遇?

白色的日光斜照著碧瓦朱甍,在寬敞的院落中投下大片的陰影,暖融之中卻夾雜了一絲凄涼。女子纖細的指尖在勝雪白色衣袖的掩蓋下止不住的顫抖,眉心不由自主的輕攏,雙眸之中盈動的水霧早已蓄滿,卻固執的睜大眼努力不讓它們落下。

「哥哥……」她終於還是喚了出來,很輕很輕的一聲,有些微微的顫。她慢慢走到冷意瀟的面前,蹲下身子,手撫上他的膝蓋,目光上移,望進那雙清淡的眸子,那裡面除了平靜,她什麼也看不到。「哥哥,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你要坐在這上面?」

她努力的強笑著,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好像就是那麼隨口一問,然而,無論她如何掩飾,唇邊微抖的嘴角,眼底透露出內心的緊張和害怕卻騙不了人。莫殘歌薄唇緊抿,握著烈焰的手緊了緊,垂了眼,將眸中一片愧疚之色無聲掩住,心底湧上的自責再次將他淹沒。終究是他沒有保護好她的哥哥,才讓冷意瀟落得此般境地。

一旁南宮曄看著她那個略帶哭意的笑容,心中不免窒痛。意瀟之於她的重要性,沒有誰能比他心中更清楚。而造成今日局面,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忽然間他變得有些膽怯,終是到了相見的這一刻,再也無法迴避,為什麼每次她在意的人出事,總與他有著逃脫不了的責任?

冷意瀟輕輕握住她的指尖,眉間舒展如常,看不到一絲皺起的痕迹,安慰笑道:「嫣兒,我沒事,只是受了點輕傷。別擔心。」

他笑得那樣雲淡風輕,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但這世上,又有誰能夠真的毫不在意自己變成一個殘廢?只不過,最痛苦難熬的日子已經過去。如今,他早已能夠坦然面對自己,就這樣出現在他最在意的人面前,不只是因為勇氣,而是他真的已經想通了,也看透了。人活一世,有許多事,不是你不想,便不會發生,不是你無法接受,便能扭轉乾坤。既然,無法改變,不如,勇敢面對。

如陌眼中的淚,終是沒能忍住,眼睫輕動,就這樣靜靜的滑了下來。輕傷嗎?如果是輕傷,為何殘歌會低下頭去,滿面愧色?如果是輕傷,為何南宮曄會滿眼自責,轉過頭去不敢看她的眼睛?如果,如果是輕傷,為何在哥哥的眼中看不到往日的清雅自信?曾經光華流轉的眸光如今卻是深靜如海。

「我要聽實話,哥哥……別瞞著我。」她語聲中帶了一絲顫抖。

冷意瀟見她哭了,心猛地被揪緊,一下就慌了神。他可以在死亡面前豪無懼色,亦能隨著時間的流逝從容面對雙腿已經殘廢的事實。但無論再過多少年,直至此生,他都無法做到看著她流淚而無動於衷。

「嫣兒,別哭,別哭……」他雙手捧住她的臉,萬分心疼的為她擦拭著淚水,動作輕柔的彷彿捧著一個易碎的珍寶,眼中的沉靜頓時被打碎,急忙道:「真的沒什麼大礙。只是摔下山洞的時候,腿被石頭壓住了,幸得殘歌捨身相救,我才能活著來見你。」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其間定是艱險非常。

如陌心中絞痛,抬頭對莫殘歌真誠道:「謝謝你,殘歌!」

莫殘歌面色微僵,眸中閃過複雜的神色,張了張口,最後什麼也沒說。她曾說他對她而言是如親人一般的朋友,但意瀟卻是她實實在在的親人,終歸是不一樣,這一句謝謝,道明了他們之間的差距。

易語看了眼莫殘歌,對眾人道:「別都站在門口了,去屋裡說吧。」

如陌點頭起身,眾人都進了屋,各自落座。

冷意瀟簡單對如陌說了這段日子所發生的事。那一日,雪崩石裂,他落下臨絕谷西山內的石洞,莫殘歌為救他也跟著跳了下去,那山洞奇深無比,兩人都受了重傷。冷意瀟的腿不幸被巨石砸中,骨頭斷裂,當場便昏了過去,幸好莫殘歌及時背著他在山洞裡找到了一間結實而寬敞的地下石室,才躲過了被冰雪碎石埋葬的命運。恰巧石室里有前人留下的許多肉乾,二人便以此度日,因無傷葯,外加環境惡劣,導致傷勢幾度惡化,足足過了兩個月才有所好轉,只是他的腿,從此卻失去了知覺。莫殘歌傷勢好轉之後,費盡全力從堵塞的山洞中,打出一條通道,兩人這才得已重見天日。正巧碰上南宮傲的王駕,聽說如陌現在金國,便跟著一起來了。

莫殘歌神情淡漠,面無表情,他只靜靜地聽著,卻一言不發。

冷意瀟的語氣非常平靜,像是在訴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那寥寥數語,囊括了數月苦楚艱辛,箇中滋味,除了當事人,又有誰能真正體會?

屋裡的另外幾人都很安靜,各自的心情皆是沉重無比。如陌雙眼酸澀,緊緊抓住冷意瀟的手,帶著無比慶幸的語氣輕聲說道:「哥哥,謝謝你,還活著。」在那等艱險形勢下,能活著回來已是萬幸之中的萬幸。

冷意瀟溫柔的笑道:「傻丫頭!哥哥哪裡捨得丟下你!」

她目中晶瑩浮動,重重的點頭。回頭看向莫殘歌,異常真誠道:「殘歌,也謝謝你還活著!」

她用無比認真的眼神告訴每一個人,他們對她,都很重要。莫殘歌眸光輕閃,眼中的冷漠漸漸淡去,心底盪起一絲漣漪,這一句謝謝與上一句相比,對他而言卻是天淵之別,他難得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儘管表情有些僵硬,但卻代表了他現在的心情。

南宮曄恍然忙道:「齊澈,你替意瀟檢查下,看看他的傷勢可有復原的可能?」

「好。」齊澈將冷意瀟推進了裡屋,仔細的檢查了他的雙腿,出來時只輕嘆著說了句:「我會儘力,但你們……還是別抱太大希望。」

冷意瀟眸光依舊平靜,淡然笑道:「能活著回來見到嫣兒,我已經很滿足了。至於這腿……若是能再站起來,我自然歡喜,若是醫治無望,也沒什麼關係,反正這段日子我也已經習慣了。」

一句習慣,可謂道盡辛酸。如陌忍住心底揪痛,堅定道:「哥哥,不管今後怎樣,我都會在你身邊,一輩子陪著你,照顧你。」以前是哥哥照顧她,往後,換做她照顧哥哥。南宮曄心底卻是酸澀難言,總覺得她現在無論說些什麼事情,似乎都與他無太大幹系,不禁暗暗嘆一口氣,心口有些憋悶。

午膳時分,眾人一同用完膳,坐在一起敘舊,說了幾月來各自的經歷,封金後續的戰事以及如陌來金國所發生的事情。當說到岑心言,如陌心底湧上無盡痛楚,瞬間又模糊了淚眼,語聲哽咽,幾度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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