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金翎之殤 第一節

巍峨聳立的襄城沐浴在初升的耀紅日光下,益發顯得大氣恢弘。金、封兩軍對陣,數十萬大軍手持兵刃備戰,蓄勢待發,只等己方主帥下令,便是提著自己的腦袋往前沖,拼著一身熱血,也要將敵人斬於刀下。

封軍陣前,疾風寶馬之上,南宮曄一身金絲甲胄,氣勢凜然。手中枯寒神劍,劍氣透鞘而出,為拂面涼風平添幾分冷冽蕭殺之氣。他冷眸凝視敵軍陣前身份尊貴的男子。

金翎身著龍鱗鎧甲,英姿颯颯。他迎面對上南宮曄冷厲眸光,直直回視,不避半分。

南宮曄掃了眼金翎的身後,見並無心心相念的人兒,皺了皺眉,驅馬向前。

「三哥——」

「王爺——」

他抬手制止,縱馬行至兩陣之間,一拉韁繩,胯下寶馬揚蹄嘶鳴,似是向陣前的敵人揚主人之宏威。

金翎雙腿一夾馬腹,亦不顧身後將士們的反對,毅然上前。兩人之間不過是十數步的距離,於馬上對望,彼此凌厲的眸光在對方寒瞳之中冷冷反射而回,各不相讓。

「她人在哪裡?」南宮曄面色深沉,冷聲問道。

金翎揚眉一笑,語氣當中不無挑釁之意,曖昧道:「辰王此話問得奇怪,朕的皇后,自然是在朕的寢居。昨晚……累壞她了,朕怎麼捨得這麼早就叫她起床呢?」

南宮曄濃眉一擰,目光陰鶩至極,握劍的手青筋條條暴起,根根分明。明知金翎是故意激怒他,但僅憑這一句話,他就有千萬個理由殺了他。「你以為憑你這一句話,就能離間我們之間的感情?別說是本王根本不信,就算她為了父母安危,逼不得已而為之,我也絕不會怪她,我只會恨自己沒有早一點殺了你。只要你交出本王的妻子和她的父母,本王會立刻帶領所有的將士,撤離此地,並歸還已攻下的城池。否則,襄城,將會是你的葬身之地!」

金翎面色微變,眸光漸冷。一個男人能做到連這個都能理解,真不知道,還有什麼能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他冷笑一聲,道:「辰王戰神之名早已遍傳九州,也許天下人都聞風喪膽,但朕,卻不怕你!一切都還未真正開始,誰勝誰負,還是未知之數。更何況,即使朕的皇后此刻就站在你面前,她也不會選擇跟你走。」

南宮曄冷哼一聲,沉著的聲音帶有壓抑的怒氣,對他的行為極為不齒,道:「虧你還是一國帝王,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強留一個女人在身邊。她不愛你,你留她在身邊,又有什麼意義?你這麼做,只會讓她生活在痛苦當中,這,難道就是你愛一個人的方式?」

金翎接道:「是又如何?只要你從她的生命里消失,總有一天,她會愛上我,將你徹徹底底的忘掉。這只是時間的問題。」

南宮曄冷笑道:「你、做、夢!在本王看來,這場仗,勝負早有定論。若你堅持開戰,也不過是讓你的將士們白白犧牲罷了。」

金翎轉頭望了眼身後的將士,有些士兵們的眼中有著明顯的懼意,這些日子以來的一路落敗,令他們對自己喪失了信心。再望向封國的將士,個個身姿筆挺鬥志昂揚。他心中不禁沉了沉,面上卻不動聲色,昂首朗聲道:「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只要開了戰,不論最後結果如何,過程之中,雙方都會有犧牲。朕久聞枯寒神功之威力非比尋常,早就想領教一番。未免你我雙方的將士做無謂犧牲,不如這樣,朕與你二人單打獨鬥,一局定輸贏,如何?若是你敗了……」

「本王絕不會敗!」南宮曄斷然截口,語氣堅定,他戎馬一生,馳騁沙場,還不知敗字為何物。

金翎哈哈笑道:「既然是賭,自然要事先說好賭約。若是你敗了,你必須立刻帶領你的人,撤出我金國的邊境,從此不準踏入我金國領土半步。」

南宮曄冷聲道:「倘若你敗了,你就得交出本王的妻子和她的父母,並且金國遞上降表,歲歲進貢,永遠臣服我封國!」

永遠臣服?!金翎目光一凜,就是說,如果他敗了,他輸掉的不只是最愛的女人,還有他的江山,以及金國上下永世的尊嚴。

「皇上,不可啊!」金國眾將大驚,連忙齊聲勸道。不是他們不相信皇上的能力,而是辰王曾以一人之力誅殺千名頂級死士的傳聞令他們不得不擔心。

「皇上,您不能冒這個險啊……」跟了他十幾年的親衛,如今的侍衛統領袁笙,立刻翻身下馬,跪地勸諫。他曾親眼見證了皇上八年的隱忍和辛酸,好不容易才熬出了頭,卻又要為一個女人以江山做賭,萬一,萬一有何閃失……那皇上過去所承受的一切苦楚,豈不是白受了嗎?

金翎回頭冷眼睇視,目光堅毅。揮手制止他的話,轉而對上南宮曄如利刃般的目光,決然道:「好!朕答應。你們放心,朕,不會輸!」

易語和齊澈滿面憂色的望著南宮曄,卻並未上前加以勸阻,因為他們最是了解,南宮曄從來都是說一不二,他決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兩柄絕世長劍同時出鞘,這當世兩大高手瞬間直直飛躍而起,傲然立於馬背上,心有靈犀的並行向不遠處的空闊之地掠去。

紅日還未曾全然升起,那萬丈光芒已是耀如金箭,刺入茫茫蒼穹。天際浮雲隨風而動,聚散之間,了無痕迹。

金翎面色凝重,手執皇室煦和寶劍,橫空直指,有微風吹過,帶來側方几片落葉,臨近劍身便自動碎如粉末,在風中飄散。

南宮曄手中枯寒抵地,蕭殺之氣直透劍尖入地,劍身周圍已經掀起大片塵沙,有如狂風飛舞。修長手臂一抖,劍氣劃空,如死亡之弧,正待交手,卻聽遠遠傳來一聲焦急大喝:「住手!!」

南宮曄身子一震,手頓在半空,連忙回眸,朝著聲音來源望去。

高高的城牆之上,一名白衣絕色女子,推開阻攔她的士兵,毫不猶豫的飛身一躍而下。在數十萬人驚呼聲中,只見她白衣翻飛,有如雲間魅蝶,翩然展翅於空,彷彿仙子降臨凡塵俗世。她穩穩落地,直往預備對決的二人掠去,站到他們的中間。

如陌一直站在城牆上,被士兵們擋在身後。南宮曄與金翎之間的對話,她都聽在耳中,震在心裡。他們二人的武功之高,皆是世間少有,她真的不敢肯定,到底誰更勝一籌?

南宮曄心頭一震,手臂凝力,枯寒頓時劍身入土三分,迎風直立。他大步走到如陌的跟前,翻滾在心頭的喜悅和思念之情溢於言表,他緊緊握住她柔軟的雙手,望著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兒,眼中濃情盡現,強忍住想擁她入懷的衝動,只溫柔出聲,帶著濃濃深情的簡單問候,卻已道盡萬語千言:「陌兒,你還好嗎?」

如陌亦是回望著這個令她想念了無數日夜的面容滄桑的男子,笑著點頭,輕聲道:「我很好。」

相愛的兩人深情凝視,從彼此的眼神之中看到了對方無盡的思念,那比海更深的情意,化作股股暖流,透過兩人緊握的指尖,傳遞到彼此的心間。

金翎頓時垂了眼帘,將滿目傷痛盡掩心中。握劍的手緊了又緊,骨節泛著青白,他用力的轉過頭去,深吸一口氣,過往涼風,絲絲透骨,直冷到了心底深處。再回眸,一貫的淡笑已然嵌上嘴角,眸中一片清亮。他手握成拳,抵著唇,作勢佯裝咳了幾聲,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道:「皇后,你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如陌微微一怔,蹙了眉,不自覺的收回手。

南宮曄手中一空,頓時僵住,不管他承不承認,她目前的身份,都是金國的皇后。

如陌眸帶歉意的望著他,他強壓心中苦澀,回她一個安心的笑容。這樣的局面,很快便會結束,從此,她的身份只有一個,那便是他南宮曄的妻子。

如陌轉身望向正緊緊盯著她的金翎,皺眉問道:「你們,一定要這樣嗎?」

金翎望住她的雙眼,面上複雜神色盡斂,只一字一句,語氣決然道:「只能如此,別無他法。如陌,你阻止不了的,除非,你能勸他自動退兵,歸還我金國的城池,從此不再見你。」

「你休想!這種事情絕不會發生。」南宮曄鳳眸微眯,眼中銳利光芒直逼金翎,雙唇開合,字字如鍾。「要本王放棄陌兒,除非我死!」

金翎道:「如陌,你看到了,我和他,必須分出個勝負。我們兩人決鬥,總比這幾十萬人廝殺疆場要好得多。」

南宮曄手扶著她的肩膀,柔聲道:「陌兒,這一戰,已是在所難免。不過你別擔心,我一定會贏。」

高手決鬥,生死往往就在一線之間。他們二人,以愛人和江山為注,定然都會竭盡全力,以性命相搏,若一定要分出個勝負,最終非死即傷。面臨此等局面,她只能感到無力。兵臨城下,數十萬大軍嚴陣以待,若不以此方式定輸贏,只會是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她輕嘆一口氣,眼中儘是無可奈何的神色,「如果你們一定要打,那你們必須答應我,無論最後誰輸誰贏,都不準傷及對方性命。你們,可能做得到?」她望進南宮曄的眼睛,問道:「曄,我欠他的,不只是一條命,你,能理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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