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戰神歸來 第二節

「大哥——」

「王上——」

「……」

就在那把刀挨上了他的皮膚,他以為必死無疑之時,卻聽「錚」的一聲巨響,刺得人耳中儘是鳴鳴之聲,留下許久的生疼。

楊項的刀被遠處彈射而來的不明之物震開,其內夾雜的龐大內力震得往後退去,一時不防,竟從馬上跌落下來。他急急翻過寶刀一看,怔在當場,驚訝的張大嘴巴,是從未有過的失態。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暗器,然而,深深嵌入刀身之內的,竟然,竟然……只是一個臨時由雪而團成的冰球!是誰?竟有如此強大到可怕的內勁之氣?

南宮傲身子一震,楊項的武功非等閑,而能在他如此氣勢之下,能用暗器將其震開救他一命的,除了那一人,他不做第二人想。震驚回頭,他只覺胸腔熱血翻湧,激動得不能自持。他,終究還是沒有拋棄他。

疾馳而來的白馬之上的黑色身影,帶著利劍出鞘的磅礴殺氣,座下寶馬飛揚的馬蹄濺起大片的雪花,更是襯著主人的無可匹敵的氣勢。他如墨髮絲在撲面的凜冽寒風中飛空飄舞,俊美的面容是肅穆的表情,一雙鳳眸眯起,眼中利光如刀,令人見之心顫。

「辰王——!」楊項大驚,他竟然沒死!辰王一來,封軍必定士氣大振,他先前的計謀豈不是不攻自破,封軍定然憤怒反撲,看來這場仗,難了!

如陌亦是驚詫回首,望著那於這戰事而言,宛如天神一般存在的他,飛馳而至,氣勢渾然,頓時,百般滋味湧上心頭,最終欣慰一笑。他,終究還是來了!是啊,他怎麼可能置南宮傲於不顧呢?

南宮曄袖袍一抖,韁繩一拉,白馬立刻止步,高高揚起前蹄,竟直立而起,發出長長的一聲嘶鳴,與馬背上黑衣男子與生俱來的睥睨天下的氣勢,渾然一體,震人心魄。

「是王爺!王爺來了,兄弟們,是王爺來了——」封軍驚喜高呼。

「王爺還活著,太好了!那果然敵軍用來擾亂我軍軍心的謠言!」一個將士高舉手中之劍,激動得大聲喊道:「兄弟們,奮力殺敵,用我們的勝利,為我封國戰神的來到,接風洗塵。」

「殺呀——!」一時間,此起彼伏的殺喊之聲,響徹天際,震人耳鳴。封軍個個神色激昂,一改方才的挨打被動,變為氣勢如虹,成就以一抵十之勢。

這是什麼情形?如陌愣愣的望著南宮曄,她們拚命殺敵,累死累活,一點勝利的希望都看不到,可是南宮曄一到,既沒有帶來援軍,也沒做任何動作,不需言語,只是一個眼神,不,也許連眼神也不需要,他只要往那兒一立,高大的便宛如天神般,給了所有將士力量,激發他們鬥志昂揚。

反敗為勝,竟是如此簡單!這,便是軍心。

而南宮曄,他就是有這樣的本事。

敵軍大亂。「是封國的戰神來了,不是說他死了嗎?怎麼還活著?」

「不好,楊將軍,辰王炸死,我們可能中計了,說不定這裡有埋伏,我們快撤吧……」

楊項眼神一變,他也想到了這種可能,畢竟前陣子封國朝堂的那一出連環計,人盡皆知,為保險起見,還是小心一些,從長計議的好。想到此,便大聲下令道:「撤!」

不過是轉眼功夫,戰場局勢逆轉,金軍陣腳已亂,急撤之下,仍沒少損兵折將。

這一場既定的敗局,只因他一人的到來,結局完全不同。

「參見王爺——」二十萬人的跪拜,那是怎樣的一種龐大的氣勢。

南宮曄在寶馬之上,掃了一眼滿地的屍體,封軍不在少數,不由目光一凜,面色沉了幾沉,對著望向他時皆有著無限崇敬之神色的眾將士們,抿唇不發一語。眾人在他的沉默之中,心中忐忑,漸漸低下頭去,心生不安,若不是受了敵軍謠言蠱惑,又怎會喪失了鬥智,犧牲了如此多的士兵兄弟。

常耿站了出來,在他馬前十步開外再次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極其慚愧的痛聲道:「是末將輕信謠言,帶領三營將士鬧事,動搖了軍心,才喪失了這麼多將士的性命……末將,有罪,聽憑王爺處置!」

南宮曄一聽,以他打聽到的消息以及他對將士們的了解,便將先前發生的事情,猜到了七八分。眸光遽利,犯了軍規,自然是有罪,但此刻卻不是治罪的時機。

他的目光越過他,落到如陌身上之時,微微一震,儘管男裝打扮,但他只需一眼便確定是她。沒想到她會在此,看她一身白衣染血,明知那血不是她的,也還是忍不住心中一緊。強迫自己移開目光,他沒有忘記,他此行的目的,一是因為雲先生剛為他勉強接上經脈便辭世,所以他需要齊澈幫忙;二是為穩固軍心而來,即使暫時不能持劍上陣,他也一樣可以敗軍退敵。

他慶幸自己來得及時,看到南宮傲遭遇危險,他心中大駭,若是晚到一步,南宮傲有個三長兩短,他將會痛悔一生。但是,方才那一招,催動內力強行出招,不但使本就脆弱之極的經脈再度受損,更是牽動了因內傷而未曾完全康復的心脈,導致氣血翻湧,喉頭腥甜,身子遽然失力,差點落下馬去。他連忙用雙腿緊緊夾住馬腹,勉強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努力使面上看不出端倪。

絕不能在將士面前倒下,絕不能!否則,他此行便失去了意義。心口劇痛,強咽下喉頭蔓延而上的腥甜,鎮定心神,深吸一口氣,稍稍抬高下巴,在眾人眼中看來已是一種無人可與之匹敵的威嚴氣勢,低沉的嗓音不是很重,卻是一字一句,讓人聽得清清楚楚,謹記在心。「有功當賞,有過則罰。待本王稍候查清實情,再做論處。速速回營!」

辰王一聲令下,莫敢不從。片刻後,二十萬大軍,撤得乾乾淨淨,放目四顧,只剩下南宮傲如陌幾人見他不動,便也留下不動。

與他一起來的還有長風鸞韻。長風立刻下馬。鸞韻直到此時才向婉離奔了過去,因為她還未認出如陌。

南宮傲喚了他一聲,便帶著滿面的欣喜之色,朝他走去。他來了就好。

如陌看著南宮曄在大軍退去時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可以說是慘白如紙,還有他那眼底深藏的似是極力隱忍著的巨大痛楚,令她心中產生強烈的不安。下了馬,目光緊緊鎖住他的雙眸,自己的腳步卻彷彿被釘在了地上,一定也挪不動。南宮曄,他怎麼了?

南宮曄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為什麼她不跟著大軍撤回?難道他要在她面前倒下嗎?真的不想,可是,他實在無法再支撐,他的身子……已經到了極限。

轉眼望著朝他而去的南宮傲,自那血色褪盡的蒼白之唇溢出的聲音,綿軟無力,與方才的無與倫比的氣勢截然不同,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是慶幸,是濃情,亦是苦澀。最終只化作輕輕的一句:「王兄,我來了……」

是的,他來了,他怎會丟下王兄一人獨自面對如此困境?所以,他來了!這短短一句,王兄,我來了,聽來如此簡單,卻令南宮傲眼眶一熱,他的兄弟……這便是他的兄弟!

只是,那最後一字尚未落音,強咽下的腥甜,再次洶湧而上,心口痛得像是生生被撕裂開,令他整個身子都止不住的顫抖,無法抑制的張唇,一大口血噴出,在白馬之上,濺了開來,是斑斑點點的猩紅,看在如陌眼中,比那血流成河更令人揪心萬分。

一聲驚呼,從未有過的慌亂失措:「南宮曄——」

南宮傲亦是如此。「曄——」就連易語也是面色大變,在看到因他到來而反敗為勝的那一刻,她不能否認,那心底油然而起的驕傲,是因為,他,是她的哥哥。

「王爺——」

……

誰的驚呼聽到他耳中,更讓他心痛甚於身痛?雙唇微張,卻無聲出口,他已無力抬眸,只覺眼前一黑,天旋地轉,就那樣,摔下了馬背,落在了以鮮血凝結而成的堅冰之上,發出沉沉的一聲悶響。跟隨他多年的白馬見主人落地,仰天發出一聲重重的嘶鳴,似在為無法挽救主人而悲泣。

陌兒,他真的不想讓她知道……不想讓她感覺到對他有半點的虧欠,他們之間,他只想簡簡單單,有愛就好。

可是,對不起,他沒能堅持住!

失去意識的唇邊,是成功挽救戰事的欣慰,也是無法控制的倒在她面前的哀傷和無奈。

南宮傲與如陌因這突然的驚變,駭到了極致,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緊緊抓住了心,幾欲窒息,雙雙朝他飛奔而去。

別館寢居,門窗緊閉。室內數人,卻無一絲聲響傳出,死一般的寂然。

南宮曄安靜的躺著,意識陷入昏迷,唇角不斷有血絲溢出,鮮紅奪目,驚人心魄,襯得幾近透明的蒼白面容,呈現詭異之色。他渾身冰冷,就如同那雪地里無數屍體的溫度。

如陌雙眸之中盈滿水霧,偏偏倔強的抬著頭,不讓它落下來,半蹲在床前,顫抖的雙手胡亂地擦拭著那源源不斷湧出的鮮血,冰涼的觸覺一點一點,滲進了她的心底,逐漸瓦解著她偽裝的堅強。

南宮曄,南宮曄,曄……不要丟下她。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