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痛至瘋癲 第一節

「王上!」眾人面面相覷。這人才是王上,龍椅之下的那人又是誰?

南宮曄回頭看去,只見南宮傲孤身立在大殿門口,一身紅衣似血,那張邪美的面容是驚懼後的表情,怨責的目光緊緊盯著他,彷彿被他離棄了一般。因為他們曾約定好,兄弟,永遠不離不棄。而他此刻的行為,卻正是要拋開一切的責任,留他一人獨自承擔。見他只得一人入宮,便皺眉望他。算了算時辰,大軍應還未到才是。

南宮傲本應同城外由曲戰帶領的幾萬大軍一起回宮,但是他不放心南宮曄,因此獨自提前入了宮,原想,只是看一看,卻不想剛到殿外便見他舉劍自殺的場景,這令他十分震驚。來不及細想,運足了內力,以扳指擊劍,阻止了在他看來極其荒唐的行為。

當南宮曄轉身面對他的時候,他看到南宮曄胸膛的猙獰恐怖的傷口,心中大驚,立刻如旋風般掠了過來,迅疾地出手替他點穴止血,再運用枯寒之內功將那兩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暫時封結。所有的動作都發生在剎那之間,一氣呵成。望著他有些搖搖欲墜的身子,心中驀地一疼,卻又暗暗慶幸這兩道傷口的位置不在心臟之處,否則,他真不敢想像將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轉眸看了看丹陛之上被巫邪制住的如陌,不禁一愣,再望向渾身是血哀傷悲絕的南宮曄,瞬間便明白了原因。他並不認識巫邪,但從他的著裝來看,便知他是近日來在他身邊假扮西雷的男子,而此人與眉妃之間的暗通,他早已知曉,雖不清楚其具體的身份,但已查出凌王與金國暗中勾結,只是缺少真憑實據罷了。他目光觸及地上趴伏的屍體,目光陰鶩,那是他特意為今日所訓練的替身。

如陌見到南宮傲時沒有詫異,只是暗暗鬆了一口氣。絕美的面容帶著未乾的淚痕,卻是微微一笑道:「南宮傲,你來了我就放心了。」

她雖然並未從假的南宮傲身上看出破綻,但是憑感覺,她便已知道,那只是一個替身。如今他來了,定不會讓南宮曄在他面前死去,她相信,若需要在她與南宮曄之間選擇,南宮傲一定會選擇讓南宮曄活著,因為他不只是南宮曄的哥哥,還是一個稱職的君王。即使拋去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單憑如今的局勢,南宮曄這個封國的戰神絕不可少。

大殿內外的眾臣及凌王到此時也都明白了之前的一切只是王上與辰王用來引出凌王及這名不明身份的男子而演的一齣戲,既然如此,那想必這封后大典及那道聖旨也都是虛的,王上還是以前那個英明睿智的王上,這些日子以來為美人不顧江山社稷也只是做戲而已,想不到,王上與辰王的心思,竟如此之深,而他們一點也沒看出端倪。可是,看方才的情形,辰王對這名女子確實用情極深,否則,以他們設定好的計謀,辰王根本不需顧忌,更不會自殘。

南宮傲望著架在如陌削瘦香肩上的利劍,對上她悲涼的眼神,心中一痛,他阻止了曄,是否就代表他決定犧牲凝兒?不行,他不能讓她有事。目光轉柔,回她一笑。轉眸望向巫邪時,卻又是冰冷異常,沉聲道:「你最好立刻放了她,孤還可以考慮留你一條性命,否則,不需片刻,孤的八萬大軍一到,單憑你埋伏在這四周的上千人,絕無可能生還。」

巫邪在看到南宮傲時,心中大驚,連忙低頭看向地上躺著的屍體,這人,竟然是假的!想他巫邪易容術如此高超,竟也會被他們騙了過去,可想而知,為此人易容之人的易容術是何等的精妙,令他也不禁有些佩服。

但此時,他卻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去考慮其他。南宮傲沒死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此人與辰王不同,封王雖對這名女子有情,但只需一眼,他已十分肯定,封王絕不是那種為情放棄江山之人。而南宮曄雖身受重傷,仍然不可小覷,宮門之外的幾萬大軍想必也就要到了,此時的情形,於他十分不利,他必須速戰速決才行。想到此,直視南宮傲,道:「放了她?笑話,她可是本座的保命符。別說是你八萬大軍還未到,即使到了,有魔宮宮主在手,本座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說罷便對身旁的眉妃使了個眼色,那眉妃頷首會意,微微抬手,衣袖滑下,露出纖纖皓腕,只見她輕輕晃動,那腕上的數個金絲鐲相互碰撞,發出「鈴鈴」的響聲,清脆悅耳,竟遠遠的傳了出去。

頓時,大殿之外無數個黑衣人驚現,遠遠望去,黑壓壓一片,將乾和殿外四周的所有出口守得嚴嚴實實。果真如南宮傲所說的,有上千人之多。個個身手矯健,功力不凡,落地之時,竟不曾驚起半點浮土,比起當日聖心湖的黑衣殺手更上升了一個層次,令人不禁心驚。

然而,就在此時,四周癱軟在地的弓箭手皆一躍而起,在禁衛軍副統領的示意下,將所有黑衣人圍在中央,箭拉弦滿。

巫邪與眉妃一愣,凌厲的目光望向凌王,卻見他也是滿臉愕然,原來他也不知那禁衛軍從未真正歸順過他。真是個廢物!想不到此次費盡心機,盡然還是處處盡在他們的算計掌控之中。不過,還好,他還有這個女子在手,是輸是贏,還沒有最後的定論。轉眸看了眼如陌,突然,心生一計,眸光遽亮,彷彿想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將劍再次貼近如陌的頸邊。

南宮曄面色一變,眸中驚慌盡顯,以劍撐地,大驚道:「巫邪,不要傷害她,你想要本王的性命,本王給你便是。」

說罷便舉劍刺向自己,卻被南宮傲一把奪過。他身中兩劍,又無防備,枯寒自然很輕易的便脫了手。

南宮傲雙手扶著他的肩,沉痛的聲音道:「曄,他要的不是你一個人的性命,而是我們所有人的性命,以及我封國的萬里江山。你的死,救不了凝兒。」

南宮曄身子一震,回望他的目光中卻是瞭然之色,低沉的聲音滿含痛意,道:「我知道,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在我面前。王兄,你不知道,我欠了她……用我的命也無法還清的債,所以,我只能對不起你,請你成全我。」

南宮傲對上他那堅定的眼神,驚痛的搖頭,如果放手讓他去死,是對他的成全,那麼他不能……不能成全。他不能拋卻曾經對於母后的承諾,盡自己的一切能力讓王弟好好的活著,他更不能忘記,他身為一國之主的責任,沒有了戰神,護國軍便沒有了主心骨,軍心渙散。即使今日巫邪敗了,他日兩國聯攻,就算他御駕親征,也斷然無法阻止封國滅亡的命運。

想到此,他緩緩的鬆了手,放開了南宮曄,將手中的枯寒遞了過去,在南宮曄接過之後,背過身,望著丹陛之下面容僵硬而猙獰的妍貴妃,用無限傷感的語調道:「曄,你安心去吧,去成就你願為情而死的偉大情操。而我,要好好的活著,活著等待一個人獨自面對成為亡國之主的命運,為萬民所唾棄,於後世遺臭萬年。」

南宮曄眸光一痛,手中長劍落地,他的王兄果然懂得怎樣才是阻止他的最好方法。亡國之主?他怎能讓他的王兄成為亡國之主?他第一次後悔不該將一切事情都攬在自己的身上,從不讓王兄為軍中之事而操心,然而,這卻也導致了他對軍事的不熟悉,在軍中沒有足夠的威信,無法起到震懾的作用。但此刻,後悔卻已來不及。

目光望向那劍下的愛人,他不能看著她死,他,做不到。於是,轉身對著不遠處用期盼的目光望著他的秦征,出口的聲音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道:「秦征,你跟隨本王多年,曾同本王同生共死,本王早已將你與各位將士當成是自己的兄弟,今日,本王將我的王兄以及整個封國的萬千子民全部託付於你,這個重責,你可敢接?」

所有人的目光皆看向秦征,而秦征見他的目光如此堅定,知道再勸也無濟於事。他尊重王爺的決定,但是他卻不能開口應下,因為他的點頭便會成為王爺的催命符,他也不能搖頭,因為王爺的託付,那是對他萬般的信任,他無法拒絕。

南宮曄見他雖遲遲不應,但是他那尊重與崇敬的目光已給了他想要的答案。對秦征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費力的彎腰撿起掉落在地的枯寒。南宮傲連忙抓住他握劍的手,怎麼也不肯松。他的目光沒有一國之主高高在上的威儀,此刻的他,只是一個疼愛弟弟的兄長祈求著自己的親人不要離他而去,不要讓他本已孤獨的心更得更加的孤獨。

南宮曄沒有掙脫他的手,因為他知道以自己此刻的力氣,只是徒勞無功。所以,他只是定定的望著南宮傲,道「王兄,我知道你也愛她,自從那一夜你們……」

「那一夜我們什麼也沒發生,所有的一切都停止在你轉身離開的那一刻。」南宮傲急忙解釋道。

南宮曄一愣,果真如他所料,她只是做給他看的罷了。立刻看向如陌,卻見她眸光一變,倔強的將頭轉向一旁。她如此愛他,又怎會為了報復他而真正的與別的男子發生關係,倒是他,用那樣殘忍的懲罰方式傷她之重。想想自己的極端之行為,他愧疚的低下頭,對自己痛恨不已。「王兄,我相信你也不忍心看她死在你面前,明明有機會救她,卻還要阻止,你也很痛苦,對不對?放手吧,替我好好愛她,連帶我的那一份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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