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半邊胎記 第一節

御輦停在議政殿門口,漫夭想著剛處置了桑丘,他一定要很多政務要處理,正準備自己回去,但還沒起身就聽他對小祥子吩咐道:「將奏摺搬去漫香殿。」

小祥子的速度一點也不含糊,御輦到達漫香殿時,如山般的奏摺堆滿了清風閣窗前的楠木桌案,將翔鳳雕花窗欞遮擋過半。

漫夭愣住,「這麼多摺子,得批到什麼時候?」

宗政無憂拉著她坐到桌案前,心情很好地笑道:「有你幫忙,三更前大概能批完。」

三更……她昨晚一夜沒睡,現在已經有些困頓了,而他昨夜被劇痛折磨一宿未眠,此刻血絲遍布眼眶,卻還要如此辛苦,她不禁心疼,順從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宗政無憂叫人沏來一壺茶,然後遣退所有下人,整個清風閣就只剩下他們和一壺茶,還有一堆奏章。

窗外梅花開得正盛,暗香縈繞,隨著清風絲絲縷縷透窗而來,充斥著這一方靜謐的空間,屋裡新泡的熱茶升騰著淺白色的輕霧,如煙一般在空中繚繞散開,清香四溢,融合著梅香之氣,竟醉人心脾。

漫夭低頭整理著那些奏摺,按照事件的大小輕重以及內容的急緩程度分開放置,依次整齊的排列在他面前,整理完,不覺已到下午,這才覺得頭昏腦脹,腰酸背疼,想想她只是閱覽一遍就已經這樣累了,而他每日都要批閱這麼多奏摺,她不禁感概,當皇帝真累,以前他還是離王的時候,哪有這麼辛苦!她暗暗嘆氣,轉頭望他。

專註於處理政務的宗政無憂看起來和平常有些不同,時而皺眉,時而沉目,時而挑一挑眼角,時而抿一抿唇,無論哪一個表情,配上他優雅而又不失剛毅的面部輪廓,都透著致命的吸引力。她不由想起第一次見他時的情形,他被人抬著上殿,呼呼大睡,那時候的他多麼囂張跋扈,彷彿全世界沒有一個人能入得了他的眼,更別說走進他的心……

宗政無憂批閱完她整理出來的緊急奏章,微微吐出一口氣,一轉頭對上她沉浸在遙遠記憶中的迷離眼神,她微張的紅唇,色澤粉嫩誘人,彷彿在召喚著他的靠近,令他想到上午的那個吻,心中一盪,突然將臉湊了過來,眼中邪魅光芒大盛。

面對一張突然放大的俊臉,漫夭遽然回神,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匯,如幽潭般的神秘對上一汪清泉的明澈,眼底流轉的情意如千絲萬縷的綿絲,將她緊緊纏繞,他的鼻尖幾乎貼上她的,就在咫尺間的距離,彼此呼吸清晰可聞。

漫夭也想到上午的那個吻,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直覺地起身想要逃離這一瞬間充滿曖昧的屋子,宗政無憂一扔硃筆,反應疾速,在她的手觸上門的那一霎那伸手將她撈住,從背後抱著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輕問道:「你要去哪裡?」

他鼻息微熱,噴薄在她耳側,酥酥痒痒的感覺令她身子不由自主地輕輕一顫,面上如火燒一般滾燙。她下意識地想偏頭躲開,他卻不準,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剛剛好,將她的臉轉過來,他似是燃了火焰般的灼熱目光看得她心頭怦怦直跳,她忙推他的手,他卻在她腰間猛地一提,將她整個身子轉了過來。

她一聲驚呼尚未出口,就被她推靠到牆上。

「不許走。」他霸道而又溫柔地命令,嗓音微微暗啞。

漫夭震住,心裡明白他此刻的眼神代表著什麼,心裡有些慌亂,忙掙扎道:「我不走,你快做事,還有好多摺子沒批……」

「不批了!」

他說完迅速低頭吻住她,如狂風海浪般的激吻,彷彿不滿她的掙扎而給她的懲罰,她嬌喘一聲,本欲推開他的手卻在他強有力的攻勢下本能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情不自禁地「嚶嚀」一聲,刺激得男子愈發猛烈而狂浪。

一年的小心翼翼不敢觸碰,每一夜都在掙扎中煎熬,如今她心意已明,那心頭的魔障遲早要拔除,與其等到以後,不如就趁今天。生命有限,誰也不知道明天是個什麼樣子!他心念至此,將她的腰扣得更緊,緊緊貼著他的身子,隔著衣物,他身上滾燙的溫度灼得她肌膚也變得滾燙,像是要將彼此熔化。他的吻越來越狂熱,撬開她貝齒,拚命吸取著她迷人的芬芳,她被動的承受著,身子綿軟,毫無招架之力。

他迫不及待的將手伸進她衣裳里,她嬌軀一顫,這樣熟悉的感覺,讓她恍然想起第一次在溫泉池邊,他時而溫柔似水,時而邪魅誘惑,一心哄著她放下心中防備,一步步走進他為她設定好的陷阱……如今再回想起來,真真是百味在心,苦澀難言。那時候,她不知道他的利用欺騙,一心沉浸在甜蜜當中,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溫柔是真,一心只想著計謀得逞,所以才有了後來的種種磨難,她受傷之後封鎖真心,對他的事不聞不問,而他卻懂得了自己的真心,從此一心為她。在他回京城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他們之間的糾纏不清。

在清涼湖他如天神一般的降臨挽救了她的性命;選妃宴上無所顧忌的為她出頭;扶柳園一局棋向她認輸;獵場懸崖不顧性命地擋下毒箭為她與野狼搏鬥;宣德殿外為她放棄唾手可得的江山向仇人稱降,與她共承屈辱,險些喪命……對於一個驕傲無比的人,要折斷他的傲骨,比要了他的命更難上百倍!

想到這些,她鼻子一酸,眼淚竟控制不住掉下來,原來不知不覺間,他為她做的已經這樣多了!

宗政無憂只覺唇間咸濕,睜開眼睛一看,竟看到她淚流滿面。他心頭大慌,連忙停下動作,手足無措的望著她,終究是他太心急了么?他忙放開她,皺緊眉頭,萬分懊惱道:「對不起!阿漫……是我太心急了!你別哭了,以後……我不勉強你就是!」

漫夭愣住,心知他誤會了,她低頭望著他急切為她攏衣的手,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宗政無憂見她低頭,心裡更加確定她是因為心理陰影而害怕與他親熱,他在心裡嘆了口氣,伸手替她拭去眼淚,哄孩子般的語氣對她柔聲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別怕!」

他低垂的眸子掩飾不住的黯然,沒有逃過她的眼睛,她拽住他的手臂,抄手緊抱住他的腰,仰著臉龐,咬了咬唇,想說她不是因為他的碰觸而流淚,但是她從來都是一個內斂的人,這些話只要是女子總是難以出口,她唇動了動,半響才輕聲說道:「無憂,我,我……」

宗政無憂眼中帶著無盡憐惜,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面上細膩光滑的肌膚,體貼道:「你不用說,我明白。」

「不是,你……」她急切的辯解,眼睛一時不知道該望向何處。

宗政無憂嘆道:「別擔心我,我沒事。」

見他一徑沉浸在自己的理解當中,自己又解釋不清,她心中有些急了,將眼一閉,乾脆什麼也不說,直接抬手用力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就照著他的唇吻了上去。

宗政無憂身子驀然一僵,愣在當場。

她閉著眼睛吻住他,見他沒反應,便蹙了眉偷偷睜開一條縫隙,看到他正睜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就好像在看打西邊出來的太陽般的眼神,她頓時停住動作,臉上如燒了一把火,噌一下紅了個遍。這人平時聰明得緊,怎麼這會兒如此遲鈍!她都這樣主動了,他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她連忙放開他的唇,想要逃開。

宗政無憂立刻回神,哪裡還容得她逃走,一把將她抱住,他灼人的目光緊緊盯住她的眼睛,想從那裡尋找答案,但除了懊惱和羞澀,別的什麼都看不出,他有些不明白了,她這樣……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阿漫,你……」他仔細地觀察她,小心的措詞。

那炙熱的眼神看得她心頭狂跳,她知道他想問什麼,她別過臉去,低聲說道:「現在是白天……我,我還沒準備好……」

宗政無憂一愣,看著她羞紅的面頰,腦子裡迅速的飛轉,回憶著她先前的反應以及剛才她說過的所有的話。這才明白自己可能是誤會了她的意思,他心頭一陣雀躍,眸光璨亮,忽然笑道:「你要準備什麼?」

漫夭支吾道:「我……」一個我字才出口,他的唇舌再度侵襲過來,帶著難以言說的激動和喜悅,將她口中發出的音符,吞食入腹。

她還來不及驚叫,已經頭暈目眩,身子被轉了不知多少度,在被他扳過來的時候撞倒了桌上堆得高高的奏摺,那奏摺歪倒下來,有些已凌亂地散落在地。

「嗯……奏摺……!」她含糊不清地叫道。

「不管它。」宗政無憂瞥了一眼堆滿奏章的桌案,袍袖一揮,只聽呼啦一陣響,一桌子的奏章全都被掃到了地上。

她一驚,哀叫一聲:「啊!別!」她辛辛苦苦整理了好幾個時辰,就這麼被他一揮手,前功盡棄了!

宗政無憂哪裡會理會她的抗議,彎腰打橫抱起她放在桌上……

就在這明媚的下午,梅香四溢的清風閣,他們努力掙脫了因過往慘痛經歷而衍生於心頭的噩夢,終於完成了第一次由身到心的完美結合。

早晨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照在桌面的銅鏡以及厚實綿軟的地毯上,打出暖色的光暈,將冬日寒冷的空氣隔絕在厚實的門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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