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遠離京城 第二節

他扶起她的身子,見她右手厚厚的紗布已經被鮮血浸染,又是氣怒又是心疼,一把將她抱起就朝清謐園寢閣去了。

漫夭垂著眼,濃密的眼睫印下的陰影掩蓋住了眸中的神色,她很安靜地靠在他懷裡,不動。

傅籌將她放到床上,轉身叫人打了水來替她清理傷口,卻被她死死抓住衣袖。傅籌詫異回頭,竟見她眸子里微微漾著水光,神態半醉半醒,嘴角含著凄楚無比的笑容,讓人一看便會心疼入骨。

「容樂……」他覺得他的心彷彿不是自己的,不,他的心早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為什麼?」她拽著他,仰著臉龐,用醉意朦朧的眼神望著他,聲音凄涼哀傷,「為什麼你要那樣對我?」

他心中一顫,就好像被一隻柔軟的手一點一點攢緊了他的心,那種痛從心底里一直漫至心尖。他張了張口,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知道自己錯了!可是他回不了頭。

她望著他的眼睛,幽涼的語氣彷彿一陣寒風刮在人的身體里,她說:「你知不知道,要我選擇去相信一個一直在利用、傷害我的人……需要多大的勇氣?你又知不知道,我差一點……差一點就愛上了你!」她搖晃著他的手臂,那聲音忽然就凄厲了,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切割在他的心裡。

傅籌胸腔猛震,震在那裡不能動彈,體內的血液似乎在那一瞬間凝固,整個人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不能相信地望著面前的女子,她說她差一點就愛上了他!在他犯下無法彌補的過錯無法回頭之後,她說她差一點就愛上了他,不管是真是假,這對他而言,都足以將他送進地獄。

他忍不住蹲下身子,對她問道:「容樂,你……說什麼?」

他的目光一刻也沒離開她盈滿醉意的眼睛,手慢慢撫上她的臉龐,雙唇顫抖。

她凄楚的笑容愈發的擴張,卻輕輕搖頭,自嘲笑道:「說什麼都沒用了!是你背叛諾言,親手用最殘忍的方式把我推給了別人,你用你的行動……給了我一個比死亡更慘痛的教訓!恨……這個字,我從來沒說過,可是現在,我把它……送給你。」

身心俱顫,傅籌失力坐到地上,眼神空茫絕望,悔恨重擊在心,痛不堪忍。

原來他曾經離幸福只一步之遙,是他自己親手給毀了!

他控制不住的想,如果沒有實施那個計畫,她終將愛上他,那會是怎樣的一種幸福?坐擁天下、大仇得報,都無法企及其萬分之一的快樂!

想像越是美好,現實便愈發顯得殘酷而令人絕望。

他突然抬手抓住她的肩膀,目中含有強烈的祈求,「容樂,再給我一次機會,讓一切都從頭來過,我什麼都不要了!不要權利,不要復仇,不利用你,不傷害你,只一心一意的愛你,帶你遠走高飛過最平靜的生活……好不好?容樂……好不好?」

他急切地問著,明知無望,還是忍不住想要企盼。

漫夭睜著醉意朦朧的眼,似乎意識不是很清晰,蹙眉道:「重來?宗政無憂……他的人生,可以重來嗎?」

傅籌眸光遽痛,他的祈求她聽不見,他對幸福的渴望她看不見,她心裡眼裡,只有一個宗政無憂!

他突然撐著身子站起來,看著她,她的臉龐因為醉酒而浮出淡淡的紅暈,她的目光空空蕩蕩,明明落在他身上,可她的眼中卻沒有他。他忽然決絕而笑,「在你的心裡,我永遠不如他!為什麼你對他念念不忘?你們之間也不過才相處了十幾日!如果……征服一個女人,真的要從身體開始,那我也不妨試上一試,反正……也沒有旁的希望。」

男子的眼神一瞬變得冷酷,再也不復從前的溫和,只透出絕望,一種頻臨瘋狂般的絕望。

聽說,地獄有一十八層,他要看看究竟有多深!

漫夭直覺地縮了縮身子,皺著眉,一臉茫然。

傅籌道:「容樂,你別怪我!」

從第一次開始,他就不該放過她,早該與她行夫妻之實,也許就不會有今日之事。

心念一定,他用雙手扣住她的肩膀,不讓她有躲閃的機會,低頭便欲吻上她泛著水澤的嫣紅雙唇。

她驚得掙扎,他便將她的手扣在頭頂,就要吻上她的時候,突然感覺身後有勁風襲來,他皺眉,眼光一利,放開她,急速轉身,但就在此時,一枚冰藍色極為細小的銀針飛快的刺破他的肌膚,準確無誤地扎入他的穴道,令他動作凝滯,立時動彈不得。

他頓時心冷如冰,原來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用來降低他的戒心,等待這必中的一擊。他悲哀地笑著,艱難扭頭,那個醉意醺然的女子已經站在他的背後,此刻眼光清明,哪裡還有半分醉意。

漫夭冷冷地望著他,對他眼中的悲痛表情只當不見,她對蕭煞使了個眼色,蕭煞點頭便去取他貼身的令牌,然後照著漫夭的吩咐將傅籌挪到床上,蓋好被子。

漫夭出門之前回頭望了一眼,那一眼神色極為複雜,似看盡了他們兩人過往的一切糾纏,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到後來的同床共枕,誰能說那中間沒有一絲情感?她扭過頭去,看向夜空的目光堅定異常,語氣冷漠道:「傅籌,念在你確實對我有幾分情意,這一次,我放過你。以後再見,絕不留情!」

傅籌眸光寸寸被剝裂,望著她決然離去的背影,濃濃的悲哀和絕望充斥著他的整顆心,他的世界就如同外頭被烏雲蔽月的黑夜,再也見不到光明。

夜色清冷,攏月茶園寂靜安寧。

漫夭站在園子正中央的那個琉璃桌旁,在離開京城前,她想再看一眼這園子,這裡有她曾經的夢裡,是她和宗政無憂開始的地方,如今也是一片蕭索秋意。她沒有電燈,四周黑漆漆的,沒有半點光亮,她站了一會,視線才漸漸清晰,目光觸及前頭的一扇屏風,忽然記起那裡還藏著一個匣子,臨天皇給她的,不知道裡面裝著什麼?如今她已經不再是傅籌的妻子,是不是可以打開看了?

拐過屏風,來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開啟機關,一棵用來裝飾的樹木立刻往一邊挪去,她蹲下身子打開兩層之底的暗格,取出那個沉甸甸的匣子,然後將一切恢複原貌,這才站起身,將那匣子小心翼翼地捧著,還沒來得及打開,身後一陣陰風吹來,一道被撕裂的不辨男女的嗓音帶著陰森可怖的笑意透過屏風冷冷傳了過來,驚得人渾身一顫,立時起了一層寒慄。

「原來公主把東西藏在了這裡,害本門主好找!」

漫夭心頭一駭,忙走出屏風,見到一個黑衣人,那人從頭到腳被黑布罩住,只露出一雙眼,而那雙眼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看到那眼中閃爍的陰狠毒辣。

他自稱本門主,漫夭直覺問道:「閣下便是天仇門門主?」她曾聽人說起天仇門門主的一貫裝束,似乎就是如此。想到此人也是陷害她的幕後黑手之一,心裡頓生憎惡。沒想到在傅籌的通緝下,此人還能自由行走在京城之中,這個人無論是武功還是其他,都不容小覷。以她現在的能力,必然不是他的對手。看天仇門門主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匣子,似乎有著勢在必得的決心,她不禁疑惑,這匣子里究竟所裝何物?竟讓天仇門門主親自出馬。

她下意識地抱緊那個匣子,想著無論如何,一定不能讓此人得去。

天仇門門主上上下下地將她打量了一遍,不無遺憾道:「不錯!你這丫頭不但有點眼力,還有點定力,是個可造之材,不過……可惜了!」

他把自己當成是造世主了?漫夭冷笑道:「門主跟蹤我到這裡,是想要我手中的東西,還是……我的命?」

天仇門門主陰森笑道:「東西,自然是要!人,也要!」

漫夭嘲諷道:「看來我對門主還有利用價值,這麼說,我的性命,暫時沒有危險?」

天仇門門主哈哈笑道:「那兩個小子對你可寶貝得緊,你的用處還很大。只要你把東西送過來,乖乖跟本門主走,本門主自然會留你性命,不讓你多吃苦頭。但如果你不肯聽話,那本門主就不敢保證你還能不能活著見到他們。」

漫夭皺眉,只一心想著如何逃離此處,卻沒留意到他話里的他們。她與這人說了幾句話,仍分辨不出他究竟是男是女。他身形中等偏瘦,個字不算特別高卻也不矮,聲音撕裂的尖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

這個人將自己弄得這般神秘,到底是何緣故?她微微凝思,問道:「你知道我手裡拿的是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

天仇門門主道:「你不知道沒關係,我知道就行。說起來,陛下的心思可真是越來越深了,竟然想到把東西交給你保管,也對,只有你,傅籌才不會查!就算他知道這東西在你手裡,你不拿出來,他也不會把你怎麼樣。不過,我倒是非常奇怪,以你的身份,他為何會信你?」

臨天皇為什麼信任她,她也不知。但聽此人口氣,這匣子里的東西似乎也是傅籌千方百計想得到的,她倒是聽說了傅籌這幾天一直在找一樣東西,不僅翻遍皇宮,還找了借口搜了幾名大臣的府邸,是什麼東西那麼重要,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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