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公主大婚 第三節

「為什麼?」他問,聲音竟然有兩分哀傷,「倘若你氣我有目的的得到了你的身子,那你以為他娶你的動機又是為何?你怎知,他對你不是心懷利用?」

漫夭苦笑,想說她寧願被天下人利用,也不能忍受他對她感情的欺騙。可那句話終是沒說出口,而說出來的,只有「心甘情願」四個字,落在宗政無憂的心上像是鋼刀銳刺,一個字,一個窟窿。

他的手遽然使力,五指似是要嵌進她的肩骨,他突然低頭狠狠地吻上她的唇,帶著滔天怒意,懲罰般的力道,彷彿要用唇舌將她碾碎吞進腹中。

她拼力掙扎,他雙臂如鐵鉗,任她如何努力,也只是被他越箍越緊。

一絲血腥氣捲入口腔,在喉嚨深處蔓延,直抵心尖,不知是她的,還是他的,總之是……苦澀難言。

宗政無憂一把將她推倒在地,狂吻如驟雨般落下,一刻不曾停歇,令本就稀薄的空氣此刻更是有同於無。

不到片刻,胸腔內的空氣被抽干,窒息的劇痛漫天席捲,混合著唇舌交纏帶來的奇妙感覺,竟是如此的誘人,叫他欲罷不能。這樣真實的碰觸,提醒著他,這一刻,她還是他的,她還在他懷裡,在他身下。他的手迅速深入她衣內,尋找著心靈之中頻臨絕望的最後一絲慰藉。

漫夭身子一陣顫慄,本能的哼出一聲,立時心中一驚,在這樣的情形下,她竟然還能生出反應?一種屈辱之感油然而起,這個男人,把她當成什麼了?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她一把推開了他,毫不猶豫地抬手,一個極其響亮的耳光結結實實地甩在了他俊美無匹的面龐。

宗政無憂呆住,有那麼一瞬,他大腦處於一片空白的狀態。

他這是在做什麼?他在對自己喜歡的女人用強!那是他一生中最不能容忍的行為。宗政無憂倏然坐起,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心中一片空茫,對臉上火辣辣的痛,一無所覺。

漫夭忙從地上爬起來,緊緊攏住自己的衣裳,脫力的靠在角落裡,貪婪的大口呼吸著空氣,卻還是覺得胸口悶痛之極。

不知道過了多久,宗政無憂突然開口問道:「你,對我……究竟有沒有真心?如果有……又有幾分?」

漫夭呆了呆,心想他宗政無憂長這麼大,別說一個耳光,就算是一指頭也沒人敢碰吧!可她竟然打了他!她也是一時氣怒攻心所致,原以為他一定會惱羞成怒,更加瘋狂,卻沒想到他沉默良久之後竟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他是那麼驕傲自負的人,居然也會問這種問題!她不知該如何回答,便垂下頭去,不吭聲。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那頭,宗政無憂身子重重往後靠,砸在牆壁上發出一聲悶響。再開口時,帶了自嘲和苦笑,他緩緩說道:「一分都沒有嗎?那……你走吧。」

出乎意料,漫夭愣住,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主動暴露自己的實力,將她從將軍府的婚禮上擄走,把她跟他一起關在這地下石室里三個日夜,不吃不喝不睡,如今就這麼輕易地放她離開?她不禁猜測疑惑,耳邊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石門應聲開啟,一絲昏黃光線再無束縛地照了進來。她別開頭,眼睛沒太適應。

那頭,宗政無憂重複道:「走吧。」

聲音低而沉,帶著幾分無望的沙啞。聽在漫夭耳中,有些蒼涼的味道。

她勉強站起,渾身綿軟無力,只能用手扶著牆壁,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出了門口,上了第一道台階,不知為何,她竟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石室的盡頭,坐在地上的男子,本是俊美如神,此刻卻神色黯淡,眉目低垂,獃獃望著她之前所在的位置,目光竟然帶著悲愴和絕望,像是被拋棄的迷途的孩子,令她心頭不由自主的痛了起來。

石室里的男子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頭來,對上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心疼,他暗淡的眼眸遽然燃起光華,她卻慌忙轉了頭,逃也似地抬腳準備離開。

「阿漫!」

身後,男子忽然叫住她,她身形一頓,不動,亦不回頭,卻明顯感覺到投在她身上的兩道視線由悲哀轉為炙熱,然後,她聽到那個一向驕傲自負的男子用無比真摯的語氣對她說:「阿漫……如果你肯回頭,我宗政無憂此生對你……必以真心相待,永不相棄,寧負天下,也絕不負你!只要……你肯回頭!」

只要……你肯回頭……

他的話,如誓言一般,認真而沉重。令她心神俱震,身子僵硬,有什麼從心底滿溢而出,令她欲離去的腳步彷彿被釘在了地面,竟抬不起來。

真心相待,永不相棄……

寧負天下也絕不負她!

多麼美好的諾言,但凡女子都無法抗拒吧?尤其是出自宗政無憂之口!她幾乎是直覺的想回頭,但理智提醒她,這個男人曾經欺騙她的感情將她玩弄於鼓掌,他的話,一個字也不能信!但她還是忍不住回了頭,他的目光看起來那樣真誠,充滿了期待,似乎在告訴她,只要她肯往回走,哪怕是只走一步,她和他的幸福便唾手可得。然而,就在這時,頭頂傳來鑿壁之聲,一聲比一聲響亮,宗政無憂進來之時,毀了外面的機關,只能從裡邊開啟石門。想來定是那些人見他三日都沒出去,慌了神,便欲打通一條道。

漫夭驀然醒神,所有理智瞬時回覆了清明。她對著他笑,看著他因她回頭而璨亮的雙眼,她卻笑得無比凄涼,無盡諷刺道:「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嗎?我怎知你不是為了證明這個世界沒有你宗政無憂得不到的東西而布下的另一個陷阱,等著我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你再來對我說是你心甘情願!宗政無憂……我已經蠢過一次,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以後,即便被欺騙、利用,我也想要活得明明白白。」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沒看到身後之人,眸光碎裂,面如死灰。

外頭殘陽如血,染紅半邊天。溫泉池邊跪了一地的人,個個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在帝王盛怒下的陰沉表情中,大氣也不敢出。

這時,石室入口突然傳來一聲不大不小的轟隆聲,令本就處於極度緊張的眾人身軀皆是一抖。繼而抬眼望去,移開的石門之內,走出一名美麗女子。女子面色蒼白,衣衫不整,腳步虛浮無力,三日前的那身大紅喜服早已沒了蹤影。

眾人吸氣,不自覺猜想著這三日,她與離王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會發生些什麼事。無數雙眼睛齊齊望向立在皇帝陛下身後的傅大將軍,目光充滿了同情。一個男人在大婚當日被指出妻子不潔已是莫大的羞辱,又在拜完堂之後,妻子被人擄走,與他人共度三個日夜,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傅籌掩在袖中的雙手暗暗握緊,面上卻看不出絲毫的表情。

臨天皇朝她望過去,本是帶著欣喜的目光在看見走出石室的只她一人的時候,眼光頓時變得凌厲如刀,沉聲下令:「來人,拿下她。」

一隊侍衛飛快地將她包圍,漫夭一愣,本就虛弱無力的身子在這樣嚴厲的陣勢下更飄得厲害,她皺眉,強迫自己鎮定道:「請問陛下,容樂犯了什麼罪?」

她聲音虛弱,形容狼狽。

臨天皇道:「你不知道自己所犯何罪?哼!你好大的膽子!六日前,皇宮晚宴,你女扮男裝跟離王入宮,找個假公主冒名頂替你在大殿上選夫,此乃欺君!你身為和親公主,不安安分分待在公主府,卻四處招搖,勾引離王,迷惑衛國大將軍,企圖離間我朝兩大重臣的關係,欲引發我朝內亂,罪大惡極。」

他的聲音很沉,似是貫注了內力,直直地穿過尚未合上的石門,往地下石室傳了過去,又道:「來人,將她壓入大牢,聽候處置。」

漫夭心中一驚,嘴角不自覺翹出譏誚的弧,臨天皇這一席話,倒是將宗政無憂的不是給摘了個乾淨。所有的罪責,全背在她一人身上。製造朝廷內亂?多大的一頂帽子,就這麼扣在了她的頭上。

「陛下!」傅籌驚得開口,臨天皇眸光凌厲,朝他直掃而來,沉聲截口:「她丟盡了愛卿你的臉面,愛卿還要為她求情不成?」

傅籌忙道:「陛下息怒,臣是覺得,公主畢竟是兩國的和平使者,縱有不是,也請陛下看在啟雲帝的面子,網開一面。」

臨天皇的臉色這才好看一點,但仍然冷哼道:「假如她真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該做出這種有失身份的事情來!」說完看傅籌還想開口,他立即沉了目光,不容分辯道:「好了,朕意已決,愛卿不必多說。來人,把她帶下去!」

兩名侍衛應聲抓住漫夭的手臂,漫夭苦澀一笑,連辯駁的力氣也沒有,更別談掙脫鉗制。

九皇子求情道:「父皇息怒,這件事……」

「夠了!」臨天皇厲聲打斷道:「朕說過,朕意已決。誰敢再求情,一律同罪論處!帶走。」

不可違逆的帝王氣勢令九皇子吶吶退後,不敢再多言。周圍的大臣都知道如果處決了容樂長公主,必然會激怒啟雲國皇帝,到時兵戎相見,在所難免,可是,連傅將軍與九皇子都碰了壁,看來皇帝真是鐵了心,便也不敢再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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