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抗旨拒婚 第三節

宗政無憂,他就那樣被人抬上了大殿,睡得死沉。純凈甜美的臉龐像是在母親懷中酣睡一般,毫無防備。

漫夭看得愣住,周圍的大臣眼光也很是驚異,彷彿頭一回見到這樣的離王,而漫夭活了兩世,見過美男無數,以為世間男子,莫不如她皇兄那般尊貴儒雅才算極致,卻也不曾有過這般移不開視線的感覺。而更讓她想不到的是,宗政無憂那樣乖張狂妄的男子,竟生了這樣一張純凈完美的面龐,不帶凡塵煙火氣息,但又絲毫不會讓人誤以為他是女子。

她忍不住想,不知怎樣的一雙瞳眸,才配得上這等絕世姿容?是積聚天地光華的耀目純美?還是如仙一般的澄澈,迷惑世人?又或是神明般的睿智,令世間一切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她不由自主的猜測,然而,錯了,都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當宗政無憂那雙緊閉的雙眸緩緩睜開後,所有人從心底里打了個冷顫,那雙眼,那雙眼……竟彷彿從十八層地獄中走出來的閻羅一般邪妄,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漫夭絕對不會相信,天底下竟有這樣一個人,可以將邪惡與純凈完美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融合到那樣的極致。

他打眼一掃四周,緩緩坐起身,手搭在屈起的膝蓋,姿態慵懶,面無表情,越過臨天皇直接將目光投在珠簾遮面的漫夭身上。

「你就是啟雲國的容樂長公主?」他問,聲音冰冷,眸光邪肆。

漫夭在他毫無表情的注視下,直覺自己的血液在迅速凝結,原來一個人睜眼和閉眼之間,竟能有如此差異,真令人費解。漫夭定了定神,正準備禮貌地和他打個招呼,卻見他忽然勾唇,目帶譏誚地轉向臨天皇,懶懶笑道:「皇帝陛下的品味真是越來越奇特了,前幾次賜予我的美女,我尚無興趣,這次竟又找來個二十歲都嫁不出去且無德無貌的老女人叫我娶回去!你就那麼急著塞一個女人給我?」

毒辣的言語,以輕慢的語調極盡嘲諷之意,聽得眾人面色大變,駭然於心。

蕭煞目光一凜,正欲跨步上前,漫夭覺察到他的意圖,快速抬手攔住蕭煞。

二十歲都嫁不出去且無德無貌的老女人?這宗政無憂的嘴,果然夠毒!相比之下,九皇子還算是客氣的。漫夭心中冷笑,面上卻無比平靜,在眾人用擔憂的目光望過來以為她會有所表現時,她卻放下了手,靜立原地,什麼話也沒說,什麼動作也不做。

臨天皇雙眉一擰,斥道:「無憂!不可對公主無禮!公主乃兩國和平使者,遠道而來,你昨日未能出城迎接已經失禮,今日怎能再胡言亂語,有失你身份,快向公主賠禮道歉。」

宗政無憂冷哼一聲,轉過頭去,當沒聽見。

「你!」臨天皇氣結,看了眼漫夭,忍住沒發作,之後乾咳一聲,靠近宗政無憂,壓低聲音警告道:「無憂,事關國家顏面與兩國和平,非同兒戲,你不可如此率性!朕已經命人準備好喜袍,你快去換上,今日就在這大殿之上拜堂成親。」

「我幾時說過要成親了?你別拿兩國和平壓我,這件事,從始至終都是你們自作主張,以為只要人到了,聯姻便成定局,我便不得不娶?」宗政無憂冷冷勾唇,邪妄的鳳眸滿是冰冷,分明寫著我若不願,誰也奈何不得。

臨天皇怒道:「你!你別以為朕寵你,你就可以無法無天。在國家大事面前,朕絕不會縱容於你,這樁婚事已成定局,無論你答不答應,都勢在必行!來人,帶離王下去更衣。」

一隊禁衛軍應聲入殿,禁衛軍統領向戊為難地朝宗政無憂做了個請的手勢。

宗政無憂卻看也不看他,只冷笑道:「皇帝陛下是想來硬的?就憑他們這些人?」他蔑視的眼神竟是未將任何一人放在眼裡,又道:「即便你能勉強我和這個女人拜堂,那洞房是否也要讓這些人幫忙,抑或直接找人代勞?」

臨天皇見他越說越不像話,氣得火冒三丈,「混賬話!你……」

「皇帝陛下!」漫夭實在聽不下去了,雖然她一向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她,但有些話,當面聽起來也實在不太好聽。她覺得,自己雖不是真正的容樂長公主,但她也有自己的驕傲和尊嚴,豈容他人隨意踐踏!

「陛下勿需動怒,」她緩緩道:「俗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不甜,既然離王殿下無意迎娶容樂,那容樂又怎可強求?雖然容樂二十未嫁,於品貌、德行、操守皆有不足,但自問還未到需要藉助身份強逼他人娶我的地步!」

她語氣平靜,柔中帶剛,不卑不亢,也聽不出絲毫怨言。

臨天皇微微詫異,宗政無憂看過來的目光多了幾分犀利和審視,似是想看透她想耍什麼花樣。漫夭不禁嘲弄而笑,宗政無憂定是不信有哪個女人在見過他之後會不想嫁進離王府,但偏偏她就不想,越是站在權利中央的人,她越是不想靠近。倒不如,趁著宗政無憂拒婚的大好機會,爭取一段自由時日,若將來,必須要以這種形式嫁人,她也希望由她自己來選擇。

宗政無憂眯起鳳眸,眼光銳利得像要剖開她的軀體一探內心,漫夭沒有躲閃,鎮定地回望過去。

宗政無憂看不清漫夭的臉,但看她身軀筆直,傲氣內斂,目光平靜坦然,毫無畏懼,倒是少見。他眸光一動,忽然想掀開她面上的珠簾,看看那珠簾背後的一張臉是否也同傳言中的截然相反,但,是否相反,又與他何干?

「如此最好!」宗政無憂笑道:「就請皇帝陛下為容樂長公主另擇他人為婿,沒本王的事,本王先行告退。」他說著就要離開,完全無視帝王威儀。

臨天皇面上哪裡過得去,便沉聲斥道:「誰讓你走了!此事尚未定下,你好生在這待著。」說完轉身踏上丹陛,被陳公公扶著坐回龍椅,對漫夭詢問:「若是公主同意,朕立刻著人將所有皇親貴族裡尚未娶妻之年輕俊傑擬成名單,以供公主挑選,公主意下如何?」

漫夭並未立即回應,而是往周圍看了一圈,當看到九皇子時,九皇子俊容失色,眸現驚恐,似是生怕被她看中一般直往後縮,漫夭不禁好笑,再看宗政無憂,他已是事不關己,冷眼旁觀,她不禁挑眉,轉眸對臨天皇道:「皇帝陛下,為兩國和平著想,此事也不是不可行,只是……天下皆知,容樂此行和親是嫁與離王為妃,且離王殿下乃容樂皇兄親選之人,如今容樂已到貴國,尚未成親便遭遺棄……容樂只一介女子,被人說三道四沒什麼,只擔心……這件事情若傳揚出去,我們啟雲國將顏面掃地,我皇兄身為一國之君威儀又何存?只恐從今往後,啟雲一國因容樂而淪為天下笑柄,那容樂,便是萬死也難贖其罪!」

聲情並茂,字句鏗鏘,於情於理,無可辯駁。臨天皇聽後面色一凝,眉頭深鎖,文武百官面面相覷,憂心忡忡。

宗政無憂原本已瞌上的眸子遽然掀開,目光凌厲逼人,似是要透過珠簾,將她看個仔細透徹。他緩緩開口,語帶輕蔑道:「這麼說來,公主……是要賴定本王?」

漫夭抬頭,淡淡一笑道:「那倒未必!」

宗政無憂鳳眸一挑,嘴角含著冷意的笑,「那你想要如何?」

漫夭勾唇,不答,卻朝他走了過去。

宗政無憂望住慢慢靠近他的女子,雙眉緊皺,明確表達著他的不悅,在她挨近椅榻之時,他那一雙邪眸,忽然間變得陰冷異常,迸射出一絲殺氣。

漫夭不自覺頓住腳步,看來他不喜女子近身的傳言屬實,她笑了笑,望進他邪妄的眼,聲音清雅如天籟,「聽聞離王殿下身在朝堂,一計退敵,決勝於千里,才智之高,當世少有,容樂心中十分景仰,今日又見殿下天人之姿,更是傾慕不已!但容樂自知姿容才貌,無一能與殿下匹配,因此,也不敢多做妄想,只不過,為了兩國和平,還是希望殿下能給容樂一個機會,相互了解,若是半年以後,殿下依舊對我毫無興趣,那容樂便心甘情願轉嫁他人,絕無怨言。」

她的語氣聽起來很誠懇,似乎句句真心。

宗政無憂眯眼望她,女人看他的眼神他見得多了,而眼前嘴裡說著傾慕的女子,她的眸中,有計量,有期盼,唯獨沒有絲毫的迷戀和愛慕。既然並無喜歡,那麼說這些話又是什麼目的?她想要定下半年之約又是何原由?管她什麼原因,這些與他何干?他一撩衣擺站到了漫夭面前,起身動作猶如行雲流水瀟洒迷人。他垂眸望她,居高臨下的姿態帶給她一種極其強烈的壓迫感,她的身子瞬時僵硬,每一根神經都綳得死緊,但她的雙眼,仍然一動不動的望著他,只見他勾唇嘲弄笑道:「你想令本王在半年之內,答應娶你為妻?簡直是痴人說夢!」

漫夭輕挑眉梢,笑道:「既然離王殿下如此自信,那我們不妨在此立下賭約。不知殿下……敢是不敢?」

宗政無憂哼笑道:「激將法?就憑你這點伎倆,也敢在本王面前賣弄?」

外頭的陽光忽然暗了下來,原本投在他身上的明亮光線,此時變得有些陰暗,襯著他眼中的邪妄,就像森冷潮濕的寒潭,散發著幽幽冷氣,在不知不覺之中滲透人的心骨。

漫夭極力壓制住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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