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鑽石塵埃 1

周末的時候,趙一玫難得有空,頂著大太陽去逛了一趟集市。南蘇丹硝煙四起,喀土穆街上竟然還有不怕死的旅客,對著鏡頭笑得陽光燦爛。

她慢慢悠悠地閑逛,看到有賣圍巾和披肩的攤子。趙一玫彎下腰,選了一條暗紅色的披肩,沒什麼花哨的圖案,垂擺處由深藍色勾勒。

披肩的面料摸起來很柔軟,趙一玫也沒有問是什麼面料,她分不清這些。披肩內里有一張不起眼的小標籤,上面寫著「made in a」。

趙一玫笑了笑,蘇丹因為受到美國的制裁,很少有國家敢和他們進行貿易來往。

趙一玫隨口砍下三分之一的價格買下披肩。她穿了一套白色弔帶背心和白色闊腿褲,把披肩抖開搭在身上,有細細的金線如流雲鋪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再走兩步,她看到有賣寶石飾品的攤鋪。老闆一臉富態,圓滾滾地坐在一旁,面前擺了一台小電視。信號很差,畫面斷斷續續,一閃一閃的。

花花綠綠的寶石項鏈、手鏈、戒指就隨意擺放著,趙一玫隨手拿起一個紅寶石手鐲,套在手腕上,可她的手腕太細,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紅寶石、綠寶石、藍寶石、碧璽、坦桑石……非洲盛產寶石,可趙一玫不喜歡這些石頭,感覺顏色太暗淡。女人的配飾,一定要璀璨明亮,才是畫龍點睛之筆。

趙一玫轉身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眼前忽地一閃。她轉過身,伸出手,從一堆琳琅里摸出一條項鏈來。

那是有著一顆鑽石的項鏈,用細細的黑色皮革繩串起來,看起來不倫不類。她把它舉在陽光下,竟看到鑽石中間有一條裂開的縫。

曠世巨鑽,不過是炭。卻是世界上最堅固的炭。

趙一玫覺得稀罕,問老闆:「老闆,這是什麼石頭?」

老闆正聚精會神地看電視,撇了項鏈一眼:「鑽石。」

趙一玫知道老闆沒騙人,她當然認得出這是真的鑽石,只是更好奇:「鑽石也會有裂縫?」

老闆抬起頭,又看了趙一玫一眼,奇怪地反問:「世界上又有什麼東西是永恆的,堅不可摧的?」

趙一玫笑起來,把項鏈放在手掌心,狠狠地用力一握,烙得她的手生疼。她就這樣使勁握著,等到手掌已經習慣了那樣的痛,才慢慢鬆開手。

「老闆,我要這個。」

老闆斜眼,報了個價格。趙一玫掂量不出這顆鑽石的重量,卻也知道他的報價不低,何況它本身還帶有瑕疵。

但這次趙一玫卻完全沒有還價,打開包就準備掏錢,然後手頓住。

她用的是一個簡單的短牛皮錢包,黑色男款,只放得下幾張卡和少量現金。剛剛買圍巾已用去大半,現在裡面只剩下薄薄的一張蘇丹鎊。

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沒錢這種尷尬的事情了,她曾經在里約熱內盧,被人連包帶行李一搶而空,尚能安然無恙地活下來。

趙一玫聳聳肩,將錢包放回褲兜里,對老闆說:「我回去拿錢,這條項鏈可以為我留著嗎?」

老闆盯著電視機,擺擺手,沒說好還是不好。

趙一玫便當他是「好」了,於是轉過身去,在集市出口處招了一輛摩托車,載著她回醫院。

趙一玫離開得巧,她前腳剛搭車離開,後腳從集市的巷子里就拐出三輛摩托車。三名皮膚曬得黝黑的本地人從車上跳下來,戴著墨鏡的為首的人手中拿了一把槍,臉上有一道刀疤,大步走在前面。他身後的兩人身材高大,肌肉結實,露出手臂上兇狠的文身,看得出是混幫派的地痞流氓。

一時間,整個集市尖叫聲和哭泣聲此起彼伏,人們往各個方向逃跑,四散而去,沿路被他們打劫了個精光。

胖乎乎的老闆聽到尖叫聲,剛抬起頭,還沒反應過來,就有一把冰涼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閉嘴。」對方壓低了聲音。

老闆嚇出一身冷汗,知道自己這是遭了搶匪。在非洲,暗偷明搶,打架鬥毆,實在不是什麼罕見的事。

老闆乖乖閉嘴,站在攤前的男人使了一個眼色,他哆哆嗦嗦地站起來,打開收錢的盒子:「都在這裡了。」

對方一把搶過錢去,沒說話,目光陰鷙地盯著老闆,手中的刀更深了一寸。

老闆兩腿打顫,卻不敢說話,生怕惹惱了對方。為首的男人將槍別上褲包,蹲在地上,冷笑著將攤上的寶石一把抓起來,全塞進了身後同伴的蛇皮口袋裡。

人人自危,集市前方攤位的人紛紛捲起財物就開跑。平時里相互幫襯吆喝的朋友,此時沒有一個挺身而出。

這裡就連生老病死都沒有人管了。

下一秒,突然傳來一陣「嗚嗚」的轟鳴聲,只見三人剛才停在轉角處的摩托車,就像脫韁野馬一般直直地衝過來。

為首的男人來不及躲閃,憑著直覺肌肉繃緊,大喝一聲,伸手去擋摩托車。

同一時間,騎在摩托車上的人將車把手一松,一道黑影在半空跳躍,穩穩噹噹地落在刀疤男身後。

然後沈放穿著軍靴的右腳向前一踏,左腳彎曲,用膝蓋踢中刀疤男的關節部位,在對方吃力趔趄的一瞬間,從他的腰間抽走了他的槍。

摩托車「轟」地倒在一旁,橫著摔出好幾米遠。

等同夥回過神來,沈放已用槍抵著刀疤男的腦袋。

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絲毫不喘,用英文說:「放開他。」

挾持著老闆的搶匪聽得懂他的話,大聲罵了一句,卻試探性地將刀往深處送了一寸。

同一時間,沈放一隻手掐住刀疤男,一隻手舉槍朝天開了一槍。

「砰」的一聲,大地顫動,黃沙驚起。

槍匪嚇得手腳無力,鬆開了老闆的脖子。沈放只側了側頭,眼睛一動不動,輕輕鬆鬆躲過身後的偷襲,然後抓住匕首,往後狠狠地一紮。

偷襲者痛得嗷嗷大叫,沈放卻終於笑了起來。然後他沖著還站在篷子里的劫匪勾了勾手指。

對方氣得跺腳,卻不得不咬牙切齒地將手中的刀扔過去。

「哐當」一聲,刀正好落在沈放的腳邊。

沈放腳尖一勾,銀光一閃,他右手持槍,左手抓住在空中飛起的刀。

像是不過癮似的,他還將銀刀在空中拋了幾下,嘲諷地撇撇嘴。

老闆終於得救,想逃離劫匪,結果不幸摔倒在地,被砂石結結實實地扎了一屁股。

沈放手中的槍終於離開刀疤男的後腦勺,後者等待這一刻早已多時。只見他猛地轉身,電光石火間,拳頭還沒到,沈放已一腳將他狠狠踹倒在地。

刀疤男的臉貼在黃沙和石子之間,沈放一腳踩著他的肩膀,然後蹲下來,對著他的耳朵說了一句俚語。

對方的臉色微變。

同一時間,剛才挾持老闆的那個男人轉身就跑。沈放兩步向前,手在桌上用力一撐,整個人騰空而起,跨過攤鋪,像一隻敏捷的豹子一般飛快地追上了另外一名綁匪。

他就這樣堪堪追到了搶匪身後,左手一抓,腳一勾,手肘朝對方的背脊狠狠一頂。

男人痛不欲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這一切都發生在轉眼前,看熱鬧的人群還沒跑回來,就已經落了幕。

沈放拖著三個人,回到剛才的攤鋪前,拍了拍手,問剛從地上爬起來的老闆:「有繩子嗎?」

沈放再拿出手機撥打電話,懶洋洋地說:「嗯,抓了兩個小偷,麻煩你們過來一趟。」

然後他報上坐標,掛斷電話,隨手拉了張椅子,將槍往桌上一拍,大大咧咧地反扣著坐下來。

圍觀的人群也轉移了戰鬥地點,來到攤鋪前,好奇地對著他頻頻探頭,指指點點。富態圓潤的老闆總算回過了神,惡狠狠地「呸」了三個搶匪一口,還乘人之危地踹上幾腳泄氣,再連聲向沈放道謝。

沈放並未抬眼,只低低地對老闆「嗯」了一聲,就不再開口了。

沈放似乎等得有些無聊,就把剛剛奪來的刀子拿在手中轉圈。他姿態閑適,彷彿手中拿的並非一把利器,而只是學生時代筆袋裡最不起眼的一支筆。少年趴在桌子上,無所事事地轉動,筆在他手中靈動地上上下下,如行雲流水。

而此時,銀光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讓人陡生寒意。

過了一會兒,警察局的人匆忙趕來,罵罵咧咧地押著三名搶匪走了。

沈放也終於站起身,準備離開。

已經把攤鋪重新收拾好的老闆見他要走,趕緊上前拉住他,自我介紹一番後,問他的名字。

「Shen。」沈放淡淡地回答。

老闆千恩萬謝:「是否可以請先生共進晚餐?」

沈放搖頭拒絕,老闆似乎也猜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從身後拿出一個盒子:「若先生不嫌棄,就當是謝禮了。」

老闆待售的寶石都隨隨便便攤在外面,唯獨這一塊,鄭重其事地放在盒子里,想必價值連城。沈放卻連打開一睹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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