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操盤時代 許宏濤:製造賭城成都

10月24日的這個悲愴時刻,背叛的力量排山倒海。許宏濤穿過成體草地,他嘶聲大叫,示意球員不要徒勞地拋球上看台。一種憔悴寫滿了他的臉龐,事後他透露,沒有一個人來安慰自己,才讓自己真正痛心。

2006年,是許宏濤的成都元年。

領悟到成都是一個娛樂城市,許宏濤只花了很短的時間。2006年中甲聯賽第一場,初出茅廬的成都謝菲聯董事長看到看台上稀稀拉拉數千人,眉頭緊鎖。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一個月前當這個體育場舉辦甲A黃金十年商業比賽時,居然坐滿了將近4萬人。比賽中魏群抓住足球,裹在球衣里,像個孕婦一樣跑過半場,觀眾不以為忤,而是爆發出一陣響亮的笑聲。

於是許宏濤許下了第一個諾言:如果成體坐滿,他將當眾裸奔。

這個諾言比「一定要衝超」還要走,既成都,又英國,完全符合謝菲聯的性格。裸奔曾經是英國板球比賽中場吸引觀眾的秘方之一。《倫敦便利廣告晨報》曾登出,每位球員集資21先令購買一件亞麻布襯衣作為獎賞,獎勵「僅穿一條內褲進場奔跑,最讓人愉悅的女士」。

至少,這讓人想到了1997年小製作的電影《光豬六壯士》。6名鋼鐵廠的下崗男工,決定去酒吧跳脫衣舞為生。請注意,故事的背景正是在謝菲爾德。

謝菲爾德聯隊是世界上第一個俱樂部,成都謝菲聯是中國第一家「外資球會」,他們註定有點孤獨。如果是像AC米蘭那樣當年58場不敗的高手寂寞也便罷了,成都謝菲聯迫切需要證明自己。許宏濤不到一個月就和成都市足協、市體育局「勸退」了前五牛隊盤根錯節的股東們,進展之迅速,讓他對在這個1000萬人的特大城市裡有一番作為深信不疑。

2006年,成都沒有沖超成功,也沒有看到英格蘭東家巨資注入,傳說在英國不太有用,但可以在中甲拼殺的外援也不見蹤影。謝菲聯英資背景因此受到懷疑。凱文·麥克比的思嘉伯地產宣稱是全英第4大房地產商,但在英國財富榜上其實排在300名之後,他的全部身家加在一起,還不及維甘競技隊老闆投在球隊4年來的資金。2006年冬季轉會市場,英格蘭謝菲聯拋出了500萬英鎊購入幾名新隊員。許宏濤解釋說:「上市公司要對股民負責,我們不可能燒錢。」

這是他第一次提到東家背景,3年後,當媒體曝出謝菲聯用15萬現金、15萬匯款以及冬訓折算30萬的價格買下海利豐客場比賽時,有人再次提到,由於「上市公司」財務嚴格,許宏濤動用了15萬個人積蓄。

既然英方不燒錢,這一年許宏濤是怎麼過來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當時說:「每天沒有早於凌晨兩點睡覺的。第二天八九點就得爬起來。最痛苦的是,剛睡下英國的國際長途又來了——那邊正是工作時間,這邊卻是睡覺時間。」這部熱線必須24小時都開著,有時候他甚至想轉到秘書台,但後來一想還是算了。

他的妻兒都不知道,這位家裡的頂樑柱在成都究竟做什麼。或許還會以為他是為了成都的美女,或許以為他在浮華的酒吧里花天酒地。更多的人們存在對許宏濤身份和實力的誤會,成都一些渴望得到英資注入的商人們,也在金融危機中試圖與有老牌謝菲聯背景的Boss許進行「勾兌」。

但許宏濤沒有背景,只有背影。他的背影顯示出他這個人身份的複雜,他的身上有太多角色的交融,他有成功的三大秘籍,讓他成為成都上流社會的座上賓:

一、著名經紀人。他有一種魔力,被人認為是六大國腳的經紀人。當人們明白,他其實是在整合資源,利用表姐的英格蘭體育經紀人證件時,我們不得不重新梳理一下這些人和他的關係:吳承瑛幾乎和他沒有關係,而且從來也沒有成功留洋;張恩華是霍頓和謝強弄到英國的;郝海東確實是他聯繫的,著名的「一英鎊轉會」,但因為生意糾紛,沒有及時去,並且後來沒有打到英冠比賽;人盡皆知的李鐵,其實是被八方環球公司職員馬科斯弄去的;孫繼海的經紀人是劉藝;邵佳一的伯明翰之旅因勞工證擱淺,幸虧科特布斯換帥,他才迎來了「第二春」。

二、幫人代辦子女出國。許宏濤曾是西安市政協委員,而這個頭銜來得非常有趣,是靠給一個人辦理孩子留學英國,從而成為政協委員的。那人是西安市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在許宏濤幫了這個大忙之後,立即應許的訴求把他運作成為那一屆的市政協委員。這個身份給許宏濤帶來很多好處,不僅在西安,甚至在成都淘金時,這個前政協委員的身份也幫助他獲得了不少信任。據說,許宏濤被抓之前已幫各行各業的要人成功申辦了三十多個孩子去往英國的手續,其中幫當地足協官員正在辦理的就有一起。而我們無法確知是否只有這一起,這是一個龐大而深不可測的人際關係網。

三、圈地運動。只有身份是不夠的,還得有錢,但許宏濤從來沒有人們想像中的那麼多錢,只是「空手套白狼」。具體做法如下:從英國帶來一筆錢,把它擴大N倍說給有關部門聽,在承諾建立強大俱樂部的前提下博取這些部門的信任,然後融資盤下一塊地,再把這塊地賣出一部分套現,再用這筆錢與其他一些部門合作,再去套錢……

關於許宏濤如何套錢,可由經濟界專題解釋。但我們要解釋的是許宏濤為什麼要打假球。他的幸運是,成都正好是一個房地產價格逐年上漲的城市,加上人民幣增值,僅靠外匯差價他在上一年就賺了一千多萬元。他的不幸則是,由於投資戰線搞得過長,使俱樂部缺乏足夠的現金維持高水平。他承諾過要打進中超,承諾過要進前10(這是政府提供了2000萬元贊助的前提),在球隊實力不濟的情況下,如何保護艱辛換來的地方政府的信任?2007年的交易,就是繼續這份信任,也是再次融資的保證。

這個公式很容易就讓人明白許宏濤作假,不僅是為了完成成都足球的使命,更是把名次當成一個道具。

但他仍以一個弄潮兒的姿態出現在成都的上流社會中,急需提升城市形象的政府對這個來自英國的富翁非常看重,不斷發文件、批地、幫忙找贊助商,甚至連雙流那塊足球基地,也是政府一個城市開發計畫中重要的部分,而政府並沒有讓許宏濤出什麼錢。

當然,成都方面一年只向他提供2000萬元的贊助資金,對於一個年需求達到3500萬元左右的俱樂部仍有缺口,所以許宏濤的創業狼狽而感人。

舉個例子,他要求辦公室所有員工在上下班的路上,必須把目所能及的所有路牌廣告的電話抄下來,抄下來後,就在辦公室里一個一個撥打,力邀電話那頭的企業加進球隊贊助商中,保證物有所值。這是一個類似螞蟻啃骨頭的小概率工作,員工們往往打上三個月也等不來一個廣告。甚至許宏濤本人有一次看電影時,在片頭廣告中看到一個合適的房地產,也快速抄下號碼,第二天親自跟對方聯絡;他還跟成都另一個「空手套白狼」為專業的策劃人之間,上演了白眼狼對白眼狼的驚險故事,雙方打款,反打款,借車,反借車……

確實讓人感動,有了解內情的本地人說,這簡直是「狗屎財主」,就是說這些做派,像解放前川西壩子上那些靠撿狗屎積肥拿去賣了發點小財的地主,用現在的眼光,他更像在使用一個80後創業階段原始積累的方法。這樣去維持一個職業俱樂部高達一千多萬元的缺口,當然杯水車薪。於是「全世界球隊打假球,謝菲聯不打假球」就成為苛談,傳聞中成都謝菲聯的假球,也就成為可以想像的事情。

這裡只讓大家明白許宏濤的生存公式,關於這個人在成都更多的驚險故事,會在之後的章節里詳細講解,包括他怎樣躲避公安的追捕,怎樣誤以為自己沒事而落網,以及他跟成都雙流基地的故事……但在他被抓以前,他不僅是一個好人,而且是一個救星。

2006年8月,傳出了職業聯賽將分區的消息,這等於說,足球職業化將被取消。成都謝菲聯俱樂部暗中很正式地詢問了足協。這一年他們最終第四,和中超名額根本沒有關係。這個細節可以說明,許宏濤已準備向中超進軍。和當初進入時的低調相比,許宏濤已經發現,如果不進頂級聯賽,不但不會享受到頂級球隊帶來的其他附加利益,而且根本就無法持續發展。

許宏濤因此變得有點著急。他的一個員工說:「他要求辦的事情很多,說完了自己都不一定能複述。」這時候他喜歡打斷別人說話,行色匆匆,坐立不安。為了顯示自己關係廣泛,許宏濤說:「上到英超下到英丙,我與九十多家英國的俱樂部都有聯繫,在業務方面我有信心管理好俱樂部。」

為了積聚人氣,許宏濤使用了很多招數。2006賽季,謝菲聯的主教練、隊員在每輪比賽中都要挑出一個人,給球迷會員俱樂部一一發信,分析過去比賽的得失,然後,邀請他們下場來看球。

許宏濤收購了紫荊的一個叫M98的酒吧,改名為「鳳朝凰」。2006年的最後一輪英超轉播,不少球迷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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