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操盤時代 王珀、尤可為:操盤手的江湖

巴西老頭來到成都,但被勒令只能待在酒店。卡洛斯心懷憤怒,但比憤怒更能讓他安靜的是恐懼。一個謊言深深地將他圈了進去。王珀說,不要以為中國有法律保護你,「我有能力讓你在公海消失」。

操盤手的時代已經到來。

2008年,馬來西亞皇家警察宣布,飛車者將不再被稱之為「飆車黨」,而只是超速違章者。這個名字「太酷了」,不少青年甚至引以為榮。但這個操縱盤口的新職業聽起來似乎更風光:操——盤——手。

G7思索,起事,鬥爭,失敗……時不我與,足球的規模化經營進入低谷,不少俱樂部的投入都緊縮了。

而操盤手獲得了更多生存空間,王珀、尤可為等人粉墨登場。從時間上而言,王珀比G7更早出道,2004年前後,操練成型的「經營模式」,讓他篤信有了球隊就有了一切。王珀拉起了一張大網,新的「生產力和生產關係」就此起步。一個固定寄身的球隊,相當於一塊可持續耕種的土地。原告,只有奪冠、降級等關鍵時期才能有做關係球的餘地,同時在莊家那裡藉機發財,而現在,就算是一場無關緊要的比賽,因盤口的存在,也隨時具備了斂財的功能。

1955年出生的王珀屬羊。2003年之前,大連人王珀很「溫順」。時不時會給大連老年球隊甩一萬兩萬,贊助他們到外地比賽。人們回憶,稱他「打電話時總是在說,給我打個300萬、500萬,像是做大生意的」。

王珀是個聰明人,盤口到來,他立刻看到了球隊的力量。他的慾望非常直接:要擁有一支球隊。

而這時候,陝西隊老闆李志民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經濟壓力。此時,一身富豪氣質的王珀被視為救星。大連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入主陝西國力,他留給外界的印象很直接,特別愛說話,「張口就是幾個億」。

朱雀體育場是「西北狼」陝西國力的主場。朱雀代表南方,延著古城西安的朱雀門,繼續向前,當年是唐明皇李隆基逃命的方向。

2003年陝西國力隊從空中延著這條線飛向成都時,王珀發誓一定要讓陝西足球豐衣足食。「我們國力是一支威風的球隊啊。」當時,陝西球迷對足球的熱情亦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端起水杯走進朱雀體育場,幾萬人吶喊的聲浪,可以杯中掀起漣漪。

並且,王珀想要和所有人迅速「融合」。隊員王長慶,教練王濤,都被他單方面認成了「乾兒子」。他還說,自己是某國家領導人的「干孫子」。而在給當地一名老記者拜碼頭的電話中,王珀大義凜然:「我就是來收拾這幫打假球的爛人的!」對方感動之餘,沒有來得及回應,他又說:「如果打假球,也要在俱樂部的領導下打!哥沒有什麼本事,但跟著哥賭球,一年掙個100萬沒有問題。」瞬間,他又成了「哥」。

為了震懾住陝西隊,王珀私下透露,馬科斯的妻子在西安酒店被襲受重傷,就是因為巴西前鋒「不聽話」,所以找人收拾了他的家屬。數年後,人們才猛然驚覺,2001年王珀還不知道在哪,馬科斯究竟如何和他神交已久?王珀可以把任何事情都說得無比嚴肅。在一次座談會中,他一語驚人:「我們的技術比不上皇馬,但我們的管理一定要超過皇馬!」

「如果這些都嚇不倒你,沒準他會告訴你最近幾年西安的沙塵暴都是他帶來的。」一位球員說。

語焉不詳,故作神秘。這些都是王珀上世紀90年代的老套路。當年王珀在大連中海直公司職時,曾直接到趙本山發跡的本溪等地「扶持鄉村中學」,留下了尚未兌現的10萬元捐助支票,這些坑蒙拐騙的功夫,早已爐火純青。以他原先工作的「中海直」為例,他故意放話,讓別人理解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直屬」,實際上,那是「中國海洋直升飛機專業公司」。

毫無疑問,當王珀以放亂箭的方式羅織出一萬個自抬身份的故事時,有些東西確實起到了作用。他的做派讓人想起了戈培爾的名言:「謊話重複一千遍就成了真理。」這場比賽之前,他當著電視台記者的面說巴西主教練卡洛斯「病了」,因此自己要親自「指揮」。實際上,巴西老頭來到成都,但被勒令只能待在酒店。卡洛斯主懷憤怒,但比憤怒更能讓他安靜的是恐懼。一個謊言深深地將他圈了進去。王珀說,不要以為中國有法律保護你,「我有能力讓你在公海消失」。

上世紀90年代,公海聚賭拓寬了香港導演的思路,賭桌從固定到遊走起來,對賭片的影響很深遠。王珀此語,帶有很強的電影色彩。連雲港和西安地理上在同一緯度,是空間上距離西安最近的出海口,尚有1149公里之遙,更不用還「公海」了。卡洛斯不是《原罪》里的郵購新娘,不需要坐船來去,這輩子都沒有去過連雲港。他雖說在西安曾經征服了球迷,算是見過世面,但倉促之餘來不及查地圖,既然有「公海消失」之虞,沒有細想就折服了。後來,在王珀和卡洛斯「杯酒釋前嫌」的桌上,有人注意到,卡洛斯仍然眼神遊移,心懷忐忑。

即將在成體指揮球隊的王珀,賽前一天與一位濃妝艷抹的女性前往文殊院。此時,他根本不像一位急於帶領球隊沖超的球隊老總。他運氣不錯,居然在大街上遇見了幾名成都記者。不過這對於王珀來說,並不尷尬。就在塵土飛揚的路邊,王珀侃侃而談,他沒有涉及卡洛斯患病和客場的難度,而是高屋建瓴地講起了西部足球史。空氣中飄來炸臭豆腐的味道,和他的談話高潮同時到來:「我希望四川冠城隊保級成功!」

第二天,盤口在短短的幾小時內從四川隊讓半球,跳到讓兩球至兩球半,國力果然1比5輸足。「希望冠城保級」的王珀滿面春風,他中氣十足,在成體喧鬧的大廳里成為焦點。咖啡館的服務生小心打聽這位貴客的底細,並看走了眼:「我還以為是四川隊的副總呢。」

這場球贏了多少錢,具體不得而知。有據可查的記錄顯示,澳彩不得不賽前連續調高盤口,顯然是有人一直在追擊冠城取勝,造成了兩邊的極度不平衡。莊家一度試圖通過升高盤口,讓天平恢複原狀,但仍然不能下注者對冠城的追捧。可以想像,賽前有多少人逐級知道了冠城即將取勝並大勝的消息,幾何級數目增長的下注者,讓莊家猝不及防,連連升盤。

江湖首戰,王珀就打怕了澳彩。後者一度封閉了對陝西國力的盤口,但該隊一直活躍在很多地下莊家盤口上。

全隊系統地打假球,從中漁利,還需一個基本條件:球隊不能只會輸球,還應具備贏球的能力。

接下來的日子裡,危機四伏的陝西國力能暫時成為一支高度統一的球隊,顯然是被王珀「共同發財」的牛皮裝了進去。之所以他能夠當總經理,客觀上也是原來的老總李志民被足球拖垮,俱樂部資金不足所致。客場打冠城一戰,僅僅是以大無畏的「自殺精神」,將莊家玩得團團轉。接下來的比賽,王珀想要陝西國力應該表現出其他的素質。

但在局外,對冠城一役讓很多人看透了王珀。2003年9月23日下午,國力主場進行賽前適應場地訓練,一名叫胡建文的球迷從高達近三米的看台上跳下。他跪在王珀面前,嗓音帶哭,連連磕頭:「王珀,我求你,滾出陝西吧。」

面對這樣的驅逐方式,王珀尷尬不已。等場面平靜後,他唱出高調,如果主場拿不下勢頭強勁的遼寧隊,將捲鋪蓋走人,終生不碰足球。一天之後,國力隊果然4比3擊敗遼足,賽後遼足懷疑隊中有人放水,聲言嚴查但沒有後文。有人分析說,這顯然是一次買通對方關鍵球員後的「傑作」。買通對方關鍵球員的錢,和預定結果後在莊家處贏的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然而,下一個對手雲南紅塔才是國力能征善戰的廣告。10月5日,國力客場挑戰甲A領頭羊雲南紅塔隊。賽前陝西方面有人向戚務生開出「放水價」——紅塔隊給錢,陝西隊才輸球。老江湖戚務生聞言大怒:「你們有什麼資格給我談價錢?」討價不成,國力賽前準備會上掀起「腥風血雨」,隊員接到死命令:無論如何都要死拼紅塔,哪怕一開場撂倒對方一兩人也行。王珀說,如果誰不拚命,就廢了他。

這番話後來成為他恐嚇球員的把柄,但在當時,沒有人提出異議,原因很簡單:「當時的情況就是那樣,如果沒有『外水』,國力去哪裡找錢?」

雙方最後戰成0比0。客場逼平領頭羊,讓其他球隊對王珀心存忌憚。完全可以這樣說,這是王珀用小米加步槍攻克的第一座大城市,由於多數球隊擔心無法完成任務,王珀的之後得到了頻頻響應。此後的章節我們將提到,王珀入主山西陸虎時,採取的也是這種招數:先狠命打出一兩場關鍵比賽勝利,然後藉此作為「廣告」,加以勒索。2006年客場和廣葯的比賽,就是在這種模式下得以發生的,王珀供認,那場比賽,和對方「確定」勝負後他還和王鑫一起前往番禺下球,根本顧不得去現場觀戰,以達到效益的最大化。

這時,陝西球迷一度產生錯覺,以為王珀並不是「專門」來打假球的。國力兩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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