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鱗劍

如此在原地不動的過了三天,爾笙眼瞅著長淵背脊上的傷慢慢癒合了,心中欣喜。可是等到第四天早上,她睜眼一看,卻發現自己睡在草堆之上,而大黑已不見了蹤影。

爾笙登時驚醒,站起身來四處張望,尋找著大黑的身影。

今日回龍谷起了霧,籠罩了天地的大霧阻礙了爾笙的視線,她喚了兩聲大黑,聲音消失在茫茫霧色之中,連迴音也不曾有。

爾笙有點心慌,這樣的感覺就像是天地間只有她一人一樣。

忽然,不遠處傳來輕細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霧色里顯得尤為突兀,爾笙凝神細聽,發現聲音越來越靠近她了。她心中起了一絲戒備,而更多的卻是一分期待。

那人的身影在霧氣中影影綽綽的投顯出來,爾笙漸漸瞪大了眼,沒等完全看清那人的面容,她箭一般沖了出去,撲在那人的身上一陣搖頭晃腦的猛蹭:「長淵!長淵!」

這一身黑衣打扮的正是恢複了人身的長淵。

見爾笙這般在他身上磨蹭,長淵微微僵了一瞬,經過上次的「擦身」事件之後,他對爾笙的親昵難免顯得有些不自然,然而感覺到爾笙微微顫抖的身體,他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將手放在了她的頭上,輕輕拍了拍,似安慰,又似親昵的撫摸。

「你去哪兒了?我一醒來就在這裡,旁邊睡了一隻大黑蛇,我還以為你被它吃掉了。」磨蹭了好一會兒,爾笙才抬起頭來望著長淵,這話說得無比委屈。缺了兩顆門牙的嘴看起來不太雅觀,一說話不僅漏風,還四處濺唾沫。但是長淵不在意,爾笙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

「那不是蛇。」長淵糾正爾笙的錯誤,「是龍。」

「龍?」爾笙呆了呆,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為難的神色,「可是龍……怎麼那麼猥瑣……」

猥瑣……

宛如一道驚雷划過長淵腦海,砸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怔愣了好一會兒:「是……是猥瑣么?」

「它一直蜷縮著,看起來很不精神。」

「或許是因為受傷。」即便是面對司命長淵也不曾如此著急的想解釋清楚一件事情。

爾笙點了點頭:「是啊,他受了很重的傷,看起來一點不精神,十分猥瑣。」

長淵又是一怔,心道,難不成,在她心裡所有生物受傷之後就會變得很猥瑣么?這、這……

腦海中隱隱划過一道光,長淵忽然想到爾笙素日用詞不當這個毛病,琢磨了一會兒帶著些許小心的問道:「你說的應當是萎靡吧。」

「咦?」爾笙一愣,恍然大悟,「啊,那個詞叫萎靡么,我就說說起來怎麼不大順口。」

長淵沉默,他愈發深刻的認識到,或許在教爾笙法術之前他應當教教她寫字。

「對了,說到大黑,剛才我就沒看見它了。跑哪裡去了?」爾笙在長淵懷裡探出頭四處張望。

長淵摸了摸爾笙的頭,蹲下身來,望著她的眼睛道:「爾笙你知道我並非人類。」

「嗯,知道。」

「大黑……你前幾日看見的那條龍,其實是我的原身。」長淵怕她聽不懂,又直白的加了一句,「爾笙,我是龍。」

爾笙盯著長淵眨巴眨巴了眼睛,透亮的黑眸越發閃亮起來:「我家相公人長得漂亮對我又好,還會法術,還能變成大黑……龍!」她圍著長淵轉了兩圈,「我的眼光太他奶奶的好了!」這語氣中透露著的驕傲,活像她自己也能變成龍一樣。

看著爾笙現在閃閃發亮的目光,長淵忽然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忽然,爾笙臉色微微一變,慢慢升起一股潮紅:「那麼說……那麼說,那天我是在幫長淵擦身,光禿禿的……」

提到這個話題,長淵噎了噎,清咳兩聲,目光瞟向遠處,臉色也漸漸變紅了。

「哎呀。」爾笙捂臉叫道,「好羞澀!」雖然她是這樣叫喚,可是還是硬生生的衝進了長淵的懷抱里緊緊將他摟住,因為長淵此時蹲著,爾笙便把腦袋放在他的頸窩處亂蹭。蹭了許久,爾笙突然抬臉來,在長淵耳邊小聲道,「雖然給大黑擦身很累,但是如果你喜歡的話以後……以後你還要擦擦,我也可以幫忙。」

「爾笙……不可如此。」長淵拉開她。

「咦……這是怎麼了!」爾笙驚呼,「怎麼留了這麼多鼻血?」她慌亂的用手去捂長淵的鼻子。

「嗯,無妨。」長淵淡定的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強迫著自己念了許多遍靜心咒,才總算定下神來。

「真的沒事?你背上不是有傷么?是不是口裂開了?」

背上傷口裂開了,血會從鼻子裡面留出來么……長淵默了默,沒有問出口。他道:「傷勢已穩定了不少,只是要打開回龍谷的結界到外面去,我身上這點神力還是不夠。」

「那咱們就在這裡呆著吧,有長淵陪著,沒什麼不好。」

長淵搖頭,望了望蒙了霧的天空,明明什麼也有霧蒙蒙的一片,爾笙卻見他眼中生出了許多嚮往:

「以前我常年被幽禁於萬天之墟,不知生為何物,亦不知死有何懼,空修了萬年的神力,但卻不知自己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後來……有人告訴我外面的天地浩大,世事變幻無常,我便想著要出去走走,看一看這蒼茫大地,是否真如故人所說的那樣美好。」

「看到了嗎?」

「誠如故人所說,人世滄桑,有喜有悲,可是這一點還不夠。」長淵道,「我想親自用腳丈量這片先祖曾生活過的土地,彼時,每一步皆是修行。」

爾笙點了點頭:「那我就陪著長淵好了,你想去哪裡,我們一起。」

長淵拍了拍爾笙的頭,沒有說話,他知道,爾笙是司命的轉世,她不是下界渡劫便是在上界出了什麼事故,躲到下界來的。她此生註定不得安樂,也必定不能一直陪著他。

但是,既然她想,他就會護著她。

「長淵。」爾笙忽然問,「你以前為什麼會被幽禁起來呢?你做錯事了么?」

長淵一怔,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冷的譏笑,而面色卻依然平靜:「沒有,只是無能之人皆相信所謂天意。」

爾笙不大懂這話的意思,但是聽長淵這個口氣,她便識趣的換了話題:「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在這裡呆著,等你傷完全好了咱們再出去么?」

「嗯。」長淵牽起爾笙的手,「不過我們要換個地方住,這裡濕氣太重,對你不好。」

爾笙乖乖的由他牽著,亦步亦趨的跟著他的步伐慢慢走,即便她根本就不知道長淵要帶著她在茫茫霧色之中去哪裡。

回龍谷中多沼澤,即便是長淵牽著爾笙,爾笙依舊走得有些踉蹌。

不一會兒長淵便停下腳步,蹲下身子,輕聲道:「爾笙上來。」

爾笙遲疑了一番:「可是……你背上有傷。」

「無妨。」

爾笙這才敢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越過他的肩,抱住他的脖子。長淵背著她,一步一步走得平穩。爾笙才開始還有些緊張,怕自己壓著了他的傷口,慢慢的見長淵確實走得輕鬆,才放心的把腦袋搭在他肩上。

出神的看著兩人慢慢糾纏在一起的髮絲,爾笙道:「長淵,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你對我很好。」他很自然的答了話之後自己也有點困惑,「你又是為何?」

「我喜歡你。」爾笙抱著長淵脖子的手緊了緊:「一看見就喜歡。」

「喜歡?」長淵看著前方被大霧迷了的路,神色間有些迷茫,喃喃道:「或許……我也是。」

爾笙聽了這話心裡一時激動起來,只想著要把自己的這份喜悅傳遞出去,正好她又趴在長淵肩上,「啪」的一口便啃在長淵的臉上,力道大得幾乎要在他臉上印出個缺了兩瓣門牙的印子。

長淵頓住。

爾笙咧著嘴笑得正開心,見長淵望她,她猶豫了一下,問:「咬得很痛么?」沒等長淵答話,她便把自己的臉伸了出去:「好吧,為了公平,你也可以咬我一下。不可以太重!」

「咬?」

「以前隔壁的朱家嫂子和我說過,和喜歡的人可以互相咬一咬。」

「還有這樣的規矩。司……沒與我說過。」

司命自然沒有與他說過,司命與他說的叫「辦事」、「□」、「準備生孩子」!人類的偉大之處就在於,他們總是能把一件事變化出好多種說法。

爾笙將臉伸出去半天,沒見長淵動作,剛想安分下來,長淵忽然探過頭來,一口咬在爾笙的唇上。爾笙只覺唇上一麻,身體忽地變得酥軟,還沒等她產生多餘的感覺,長淵便放開了她的唇。儘管連爾笙也感覺出來了,他放得很艱難,或者說是……意猶未盡。

「為什麼咬我嘴巴?」爾笙愣愣的問。

「找不到別的地方下口。」長淵答得自然。

爾笙還在怔然,卻見長淵抿了抿唇,神色有點奇怪:「為何……有點不對。」

「是不對……」爾笙摸了摸自己的嘴巴,「長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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