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知道我醒來之後,陪陪抱著我哭了一陣, 說我已經在醫院昏了一周了, 而後又火速通知了我父母。

我媽帶著我瘸了一條腿的老爸來了之後, 兩人又抱著我哭了一陣。他們詢問我怎麼這麼不小心,竟然出了車禍。

父母來之前,陪陪和我打過招呼, 吸協為了掩蓋此次事件,給我爹媽注射了點導致記憶混亂的藥物。

所以我媽現在根本沒有我抱著豬帶著衛無常回家的記憶, 我爸也不知道他曾經被人弄暈塞到床底下去過, 他們現在知道的是, 我在回家的路上遇見了車禍, 車撞上我,我飛出去後撞上了路邊突出的鋼筋, 被刺穿了後背, 還導致胸椎受傷以及大腿和手臂骨折。

來醫院之前, 老巫婆先幫我治療了一番,消除了一些法器在我身上留下的持續傷害,然後把傷口進行了人工造假, 讓這些傷看起來和被車撞的一模一樣。

吸協的人甚至還在沒有監控的角落偽造了車禍現場, 當然,車牌是假的,也沒有司機。

我媽現在十分的憤怒:「路上裝這麼多監控,偏偏這個角落沒裝,這麼久了什麼人都抓不到!」

我爸就在旁邊沉聲說:「好了好了, 閨女剛醒,你能不能別念叨這些了。」

「我這哪是念叨,你就不想抓住那混賬東西啊!」

「想啊!但是……」

……然後我爸媽就這樣你一眼我一語的互相說著「你別在病房吵。」的吵了起來。暴脾氣的陪陪此時左右陪笑的勸著架,但並沒有什麼用。

我躺在床上,插著呼吸器,說話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還是太費力了,但我卻覺得現在真好……

我家這兩個老人家,根本不知道他們的性命曾經也懸於一線上,現在還能進行這麼平凡而有精神的爭吵,真好。

我在床上笑著,卻覺有道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我微微側過一點頭,看到了一直站在窗邊的李懟懟。

陽光照在他臉上,給他蒼白的臉色染上了一點溫度。從我醒來開始,除了走近來看見我的那瞬間他有點情緒的波動,剩下的時間他都沉默的待在一邊沒有說話,房間里的吵吵鬧鬧好像都跟他沒有關係一樣。

他只是在無人的地方靜靜的看著我,彷彿在進行哲思一樣。

「好了我不跟你吵了,我要去交警那裡看看了,現在小信醒了,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肇事的人,我懶得跟你一般見識。」我媽率先決定結束罵戰,她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臂,「小信你放心,媽媽一定幫你抓住那個司機。」

媽……沒有司機的,就算有,也抓不住啊。

「你別去和交警急,有什麼用!」我爸說著,又和我媽一邊吵著一邊離開了病房,走之前,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好好養著,啊,那個,麻煩兩位朋友了。」

他們離開了,房間暫時安靜了下來,李陪陪抹了下額頭的汗,「小信,你怎麼就一點沒遺傳到阿姨的彪悍呢。」她想了想,「也不是,你急起來的時候,也挺嚇人的。看來還是遺傳到了。哦對了,我還沒來得及和美美他們說呢,我先去打電話,你歇會兒。」

我眨眨眼睛,示意聽到了,陪陪就拿著電話,剛要出門,一直沉默的李懟懟開口了:「告訴他們可以,但是探病明天才能來。」

李陪陪聞言,發出了一聲非常曖昧的:「哦。」這個哦字的尾音拖長了不知道多少個調,她看著我眨了下眼睛,一臉「幹得不錯」的表情。

我躺著對她眨眼睛,表示我的無措,但她並沒有領會我的意思,非常麻溜的出門關門離開了。

房間只剩下了安靜的我和安靜的李懟懟。

他在窗邊陽光下又站了一會兒,才沉默的走到了我的床邊。他翹著二郎腿坐下,推了一下眼睛,和平時一樣冷漠且高傲。

「林子書還沒抓到。」他說,「但是他們建在武隆的老巢已經被端了。」

武隆……

原來,是武隆啊。難怪畫了個法陣能把自己和李懟懟送到地下溶洞去,那地方是喀斯特地貌,以天坑地洞出名,天坑地陷,上下落差能有上百迷,洞穴蜿蜒幽深能到幾公里的長度,法陣傳送到的地方沒有直接把自己摔死,已經算是運氣不錯了。

「現在還不知道他背後與其他城市的流離者有多少勾結,但從他最後離開的話來看,未來的局勢,不容樂觀。」

他說話的語調很平,我聽得時候覺得無聊,便努力控制自己的手,往旁邊挪,一點一點,像蝸牛在爬一樣,終於,指尖爬到了李懟懟抵著病床的膝蓋前方。

我敲了敲他的膝蓋,像敲門一樣。

「……幹什麼?」他問我。

我躺了一周,但李懟懟當時做豬的時候,也傷得很重,從陪陪剛才的話里我聽出,他應該一天……也沒有躺吧。

「你身體還好嗎?」

呼吸器讓我的聲音又小又朦朧,可我相信李懟懟還是聽清楚了,因為聽到我這個問話之後,他沉默了一瞬間,竟然頭一側,轉了目光,像是不忍心再看我了一樣,又像是再和我四目相對,他就有什麼情緒,會被我發現了一樣。

房間太安靜,以至於他比平時更重一些的呼吸聲我都能聽得清楚。

「我和你不一樣。」李懟懟調整好了情緒,再轉過頭來,直視我,「那些會要你命的傷,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你還不知道自己的脆弱嗎,蘇小信。」

他說了這樣長一串話,但我卻只在意他叫我名字時候的聲音。

果然,在我安心沉浸在黑暗之中,快要隨黑暗流逝的時候,是李懟懟呼喚了我的名字。

和他們非人類說的一樣,名字真的是有魔力的。

我看著他,笑了起來。

李懟懟眉頭皺得非常緊:「笑什麼?」

我沒有回答他,因為身體再次有倦意湧上來:「我睡會兒,醒了和你說。」

然而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很黑了,李懟懟也離開了。房間里,只有在旁邊床睡著的我媽媽和坐在我床邊鼓搗筆記本電腦的陪陪。

「小信。」陪陪壓低聲音和我打招呼。

再次睡醒,我感覺有了些精神,「陪陪,我有話和李懟懟說。」

「現在?」陪陪看了下電腦上的時間,「李懟懟應該剛啟程去世非聯總部啦,現在不在國內呢,要一周後才能回,這一周他所有的信息應該都會加密,你應該聯繫不上他。」

世非聯總部?像聯合國一樣的存在,那個只存在李陪陪科普裡面的組織,李懟懟竟然去了那裡嗎……

「因為這次的事?」

「嗯,上面的人非常在意這次的事件,小信你大概不知道自己摻和了個什麼事,這可以說是21世紀以來,第一次流離者和世非聯的大衝突吧。」

「……」

我明明只是想回家看看摔斷腿的爸爸……搞出這麼大的事,真的並非我本意啊……

「你有什麼話要和李懟懟說啊?著急嗎。正好後天我也要去世非聯做筆錄,我幫你帶話。」

我搖搖頭:「等他回來吧。」

我沒想到,這一等,居然等了一個多月。

這五十天的時間我都待在醫院裡,身體慢慢康復,手上腳上的石膏已經拆掉,換成了簡單的木板固定,我終於獲得了出院允許。雖然身體還不能活蹦亂跳,但精神基本已經恢複。

我爸媽不放心我,讓我又回家養了一個月。

一個季度的時間,從秋天到了隆冬,在家裡過完了年,我身體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這快一百天的時間裡,我和李懟懟基本上沒什麼聯繫,我偶爾發給他的消息也都石沉大海,我問過陪陪,陪陪說她每天也不見李懟懟人影。問了幾次沒有結果我也就沒再問了。

爸媽好像對我出車禍的事有了陰影,極度不願意讓我再離開家。

年後,因為我要搬出去,而和父母爆發了幾波爭吵,但每次都以媽媽的眼淚而結束。

我沒有搬回居民樓,樓里的非人類們也沒有誰來詢問我,美美也好,小狼也好,都沒有來打擾我的生活。其實現在想想,很多時候,他們都是獨來獨往的,和人類不一樣,他們並不需要那麼多聯繫和牽掛,包括陪陪。

不住在居民樓里,和非人類們沒有接觸,我的生活好像又忽然回到了正常一樣。

但正常的生活卻讓我覺得非常空虛,甚至寂寞到發狂。

明明每天時間多得要命,但我拿著畫筆坐在桌前,卻什麼都畫不出來,像是之前的畫都是老天爺握著我的手畫出來的一樣,現在老天不再垂憐我,所以剝奪了我表達的權利。

我強行畫了幾張發上去,但卻被讀者說沒有之前好看了。

我感到無比的恐慌。我不敢再去看我的評論區,下意識的開始迴避,偶爾點開,看到滿滿的催更,我的心情再也不像之前那樣雀躍了,我感到了壓力和負擔。

一百來天的斷更,有手受傷的原因,也有畫不出來的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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