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提劍上前,腳踝卻倏爾被擊打了一下,是躺在一旁的季辰衣隨手撿了塊玻璃碎片砸在楚狂的腳上。

楚狂轉頭看她,季辰衣動的動唇:「同化人的解藥。」

楚狂一愣,像是沒有聽懂她的話語一樣。

季辰衣自貼身衣物里取出一隻藥劑,透明的器皿里,比指甲蓋還小的一管淡黃色液體映入楚狂的瞳孔之中。

「只此一劑。」楚狂腳步一轉,疾行至季辰衣面前。

季辰衣盯著他:「我不保證對她而言會不會有副作用,但再壞,也沒有現在壞了。」楚狂伸手接過藥劑,繼續聽季辰衣道,「我本打算留給蕭斐……不過還是算了……這本來也是因為荏九才能煉製出來的藥劑。」看見楚狂驚詫的眼神,季辰衣道,「上次,她與蕭斐被一同捉來接受同化人實驗,她落下了一塊會自發光的石頭,石頭中含有能製作解開同化人藥劑的稀有元素,我尋了十年未有得……托她的福,至今終於提煉出了一隻。」

楚狂盯著這隻藥劑,從來沒有這樣真切的感謝過命運。

不過是一塊於偶然中尋到的石頭,他一時興起的送給荏九當做項鏈,當時荏九說丟了,他便沒有在意,誰能想到,那塊石頭竟會在這種時候,以這樣意外的方式重新出現。

「沒辦法幫蕭斐恢複正常了……」季辰衣道,「不過若是這種時候還將藥劑藏起來,也實在太不是人了些。」她看著楚狂,「我知道,即便今日我走出這裡,回到桑塔蘭星,面對的也是直至生命終結的刑期。我不打算出去了,回頭如果你還有機會見到蕭斐,不要告訴他你見過我。我這些面目不堪的事,不想讓他知道。」

楚狂握緊藥劑,沉默的看了季辰衣半晌:「多謝。」他的聲色鄭重,讓季辰衣笑了出來:「是我給她注射的藥物,是我害她變成現在這樣,我現在是在贖罪,擔不起你這句謝……」她指了指荏九,「不過她現在這個狀態……你得先想辦法讓她鎮定下來,這藥劑只有一隻,若被打碎了,我可就沒辦法了。」

楚狂將藥劑收好,神色沉凝的抬眼望那方已將機甲逼至角落的荏九:「我知道。」

其實要如何讓荏九鎮定下來,楚狂並不知道。

現在的荏九好像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的身影走不進她的視野,聲音也無法傳到她耳朵里,他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好像只有一個辦法了……

打服了,再慢慢談。

身前的傷口在服侍系統的緊急調整下已經止住了血,但現在楚狂只要有稍大一點的動作,剛癒合的傷口就會再次裂開,他知道現在的自己不適合戰鬥,但這裡除了他,還有誰能制服荏九,除了他,還有誰能救得了荏九。

他向兩台機甲發出命令:「二號機開啟攻擊引開她的注意力,一號機趁機撤退,帶走季辰衣。待我接手戰局,二號機同一號機一同撤退,半小時後,若無我訊息,銷毀軍艦。」黑色長劍在手中一轉,「行動。」

話音一落,即便兩台機甲中的人還有異議,但都按照楚狂的言語快速的行動起來。

眼見快成為自己掌下獵物的東西要逃走,荏九哪肯放手,她爪子狠狠的穿進一號機甲的腿步,裡面操縱機甲的人驚駭大喊:「她力道太大!我動不了……」

話還沒說完,忽聽一聲脆響,機甲里的軍士一愣,竟是楚狂一劍將被荏九抓住的機甲腿給……

砍、砍掉了?

「走!」

楚狂一聲呵斥,軍士立即反應過來,也來不及指責楚狂做法有無不對,拖著瘸了一條腿的機甲慌慌張張的抓了一旁虛弱的季辰衣,在一旁二號機的攙扶下,撤出了軍艦。

楚狂攔住荏九,不過是與她過了一招,他身上的傷口盡數裂開,鮮血落下,隨著他每走一步,便在地上烙上一個血印。但他卻像不知道痛一樣,拼盡全力將荏九攔下。

他現在動作是沒荏九快,連力量也不如她,但在戰場如此多年的廝殺給他帶來的經驗卻比僅憑直覺進攻的荏九強許多,他且守且攻,一時也沒讓荏九佔到優勢。

但者卻不是長久之法,拖延戰術,現在耗不起的,是他。

只有速戰速決。

虛晃一招,楚狂引得荏九往他身側撲去,他揮劍斬下,這一劍能砍在她的頸動脈上,力道控制得好,只會讓她重傷不會傷她性命,但快砍到荏九之時,他卻忽然有點懷疑起自己來……

是不是太用力了?會不會傷到她性命?

便在遲疑的一瞬間,荏九一轉身,徑直以赤手抓住了楚狂的長劍,楚狂一怔。

饒是荏九現在的爪子有多堅硬,但皮肉終是抵不過楚狂劍刃的鋒利,她被劃破的掌心淌出鮮血,順著楚狂的劍刃往下滑落。

荏九眼中沒有神色起伏,但楚狂卻目光微動。

像是能探知到楚狂心中的間隙一樣,荏九在這時忽然掌心一緊,雙手握著劍刃,將黑色長劍生生從楚狂手裡拖了出來。長劍被她當做廢物一樣隨手扔掉,她一手摁住楚狂的肩膀,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伴隨著一聲厲嘯,將楚狂狠狠撲到在地。

在倒地的一瞬,她飛快擒住了楚狂的兩隻手,將他雙手手腕緊緊扣住,禁錮在他的頭頂。

若是荏九清醒時能將他禁錮成這樣的姿態,她一定會驕傲又滿意吧,但偏偏是現在……

荏九暗紫色的眼睛裡面全然看不清情緒,楚狂只覺她噴在自己臉上的呼吸格外粗重。

……粗重?

生死關頭,楚狂心裡卻比方才要更清明幾分,他記得,先前在與機甲作戰時,荏九的動作比現在還快還狠,但是她也未曾有如此用力的呼吸。

呼吸的艱難代表她身體力量的透支。以他方才與荏九的對戰來看,是不足以讓她累成這樣,唯一的解釋便是,她在和自己較勁兒。

她還是存有一部分意識,不想與他戰鬥。

她有努力的在控制她自己。

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緊,楚狂只直勾勾的盯著荏九的眼睛,從被捏緊的喉嚨里擠出破碎的一字一句,艱難的組成了話語:「荏九,聽我命令。」

荏九呼吸更加急促了一些。

「鬆開手。」他說著,荏九卻依舊死死的壓著他。

「放開我。」他盯著荏九的眼睛,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待得她眼眸微微一動,手下一松,楚狂掙脫她對他雙手的禁錮,攬住荏九的頸項,抱住她的脖子,將她腦袋往自己身前一摁,一張嘴就咬住了她的唇。

荏九下意識的開始掙扎,兩人都變得微微尖利的牙齒在這個近乎是廝殺的親吻當中咬破了彼此的唇畔,鮮血染紅了兩人的嘴,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誰傷得更重一些,終於,荏九的動作慢慢緩和了下來。

楚狂趁此機會,摁在荏九腦後的掌心一翻,將季辰衣給她的藥劑注射在了荏九的後頸處。

荏九的動作便更加快速的緩和了下來。直至完全停止,她靜靜的趴在楚狂的胸膛上,一身衣服已經被楚狂身前傷口浸染出來的鮮血染濕。

「楚狂……」

他幾乎是用最後的力氣扣緊了荏九的肩頭:「我在。」

荏九再說話,更沒了動作,她只是趴在他的胸膛上,呼吸慢慢變得均勻,睡著了去。

楚狂雙目望著前方,目光好似已不能在對焦。

他恍惚間想起,剛才讓另外兩個軍士撤退的時候他說,要是半個小時內沒有出去,就讓他們用粒子炮摧毀這艘軍艦。

但是他現在真是半分也動不了了。

失血太多,持續戰鬥,讓他的身體早就超出極限了。可是荏九還與他在一起,他終於救出了她,怎麼能在最後關頭放棄。

他抱住荏九,忍著胸腹前撕裂的疼痛,咬緊牙關,欲將荏九抱起,但沒走兩步,再次摔在地上。這一次,他是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眼睛了……

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之前,楚狂似乎聽見有許多人踏步而來的聲音……

荏九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被一個透明的東西罩起來了,初時的迷茫一過,她心頭一慌,一握拳頭想推開眼前的障礙,但卻發現自己現在連一根指尖也動不了。

她心頭有些驚慌,但在一轉眼間,卻看見外面湊過來一張裹滿了白色繃帶的臉。

是楚狂……

只是他好像渾身上下沒有那個地方是完整的了,腦袋上綁著繃帶,臉上貼著藥膏,連嘴唇上也清晰可見的糊了一層厚厚的亮晶晶的葯。

他看著她,目光里有幾分荏九看不懂的情愫。

他用手掌觸碰荏九面前的一個地方,有波光在荏九面前划過,然後她便聽到了楚狂的聲音,好像是因為受傷,他的音色比平時更加低沉沙啞:「身體還有哪兒痛?」

「沒有。」荏九想開口說話,但她耳朵里卻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只是心裡的話好似能傳到楚狂那裡似的,他點了點頭。荏九眼珠子轉了轉,心中又想道:我們現在在哪兒?白季呢?我們逃出來了?

「白季已就地處決,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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