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換

陌溪娶妻了?

我獃獃的看了眼陌溪又獃獃的看著那女子。

「陌溪!」

見陌溪進帳,那女子欣喜的站了起來,待看見我時,一怔,遲疑道:「她是……」

我摟著陌溪的脖子不放手:「我叫三生。」

「三生……」她細細呢喃著我的名字,忽然臉色變得晦暗,「三生,你就是三生。」她似乎不信,又詢問似的望向陌溪。

我見她望得這般專註凄然也忍不住與她一同將陌溪望著。

陌溪卻沒理會我們倆,大步跨到床邊,放下我,替我脫了鞋襪,又起身急急寫了「傳軍醫」三字遞給那女子看。

女子怔愣了一番,最後哀哀一笑,腳步微微踉蹌著出了帳去。

「你……娘子?」

他本在替我擦拭傷口,忽聽我這話,抬頭忘我,眼睛裡面漸漸生出星星點點的笑意,然後淺淺搖頭。

我點頭,強硬道:「不準有。」

他依舊溫和的笑著,拉過我的手在我掌心輕輕寫下「除了三生,我從來就沒有過。」

看他寫得那麼認真,我不禁有點赫然。撓了撓頭,最後輕咳一聲裝出一副成熟的模樣,摸著他的頭髮道:「你這模樣長得這麼招人,我離開你那麼久,也不知俘虜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偏生又是個這麼淡漠遲鈍的性子……那些女子又得怎麼傷心。你這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陌溪聽罷這話,定定盯著我,眉眼間隱隱生出幾許怒意來。

他生氣的大多數時候我是不知道理由的,這次我同樣也不知道理由。不想費心思去猜,接著道:「可是三生始終是個自私的三生,你對其他姑娘不著緊,這樣的淡漠……我瞧著卻是喜歡得緊。」

我嘆道:「陌溪,你可是給我下了什麼葯?讓三生這麼喜歡你。捨不得讓別人碰一點。」

他直勾勾的盯著我,眼眸亮得耀人。

此時軍醫進了來,陌溪挪開了目光,將位置讓給軍醫。

我的傷本就是自己的法術弄的,軍醫自然看不出什麼,只道是皮外傷。包紮了幾下便走了。

再沒外人,我欣喜捉住了陌溪的衣袖正擺出了陣勢待要好好與他一訴離別之苦。哪知我還沒將他的衣袖捂熱乎,帳外便傳來軍士的急報。

陌溪臉色一沉,立即起身走了出去。

我怔怔的看著他的衣袖從我手中抽走,帳外軍士的急報傳入我的耳朵。我一聲嘆息。相別二十年,終是別得久了些。

三生對陌溪來說或許依舊重要的,只是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

戰爭不會因為將軍在路上撿了個女人而停止。

我與陌溪重逢之後見到他的時間實在是少之又少。最後一戰即將來臨,軍隊之中有一種奇怪的氛圍在流動,似躁動,似不安,更似興奮。陌溪忙得每日連小憩一會兒的時間都沒有。

戰爭的結果如何我不大在意,我唯一在意的只有陌溪。

近來我每日跟著部隊急行軍,一直都思考陌溪這個「求不得」的劫數到底是什麼。他現在是個大將軍,要權有權,要錢有錢,還有什麼是求不得的……

憋了好久,我想直接找陌溪問個明白。

是夜,我左右問了好幾個守夜的士兵最後才知道陌溪出了軍營,和阿柔姑娘。

這個阿柔,正是那日我看見的女子。

據說她是白齊的養女,自幼與陌溪走得極近,幾乎是公認的將軍夫人。當初聽了這話我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但是今日,深更半夜……

我心中不由酸了酸。加緊了步子繞著軍營找了好久,最後終於在一處樹林當中發現了兩人的身影。

阿柔正在低聲啜泣:「陌溪,為何要這樣,為何……」我腳步一頓,身形一轉,躲到了一棵樹後。阿柔凄然道,「他終歸是養你長大的師父,你為何非要將他逼入絕境,皇位,你就如此想要麼?」

聽聞這話,我不由渾身一僵。微微探出頭去,只見陌溪淡漠的抽出被阿柔握在手中的衣袖,在她手心不知道寫了些什麼。阿柔驚訝的瞪大了眼:「陌溪,你瘋了?」

陌溪只是靜靜的盯著她。

阿柔詫然:「你們雖不是至親,但是,她如你姐,如你娘親,你竟真的想……你真的想……」阿柔恍然大悟,「所以,你想要皇位,陌溪,你想登上最高的位置便沒人可以阻攔你了,你可以娶她。」

陌溪冷了眉目。又在她手心中寫了一些字,最後獨自走了。

阿柔在原地立了一會兒,後來似乎是想回去,但是走了兩步卻像是渾身脫力一般,扶著一棵樹,慢慢滑到在地。

我在心底微微一琢磨,最後還是走上前去。伸手,等著她拉住我站起來。

她抬頭看我,似乎驚嚇得不輕:「三、三生……姑姑。」

我沒去搭理她對我的稱呼,道:「方才我都聽見了。」

阿柔眼睛裡馬上聚集起了眼淚,當真是柔柔弱弱我見勘憐。她哭道:「姑姑,現在也只有你能勸得住陌溪了,你勸勸他吧,勸勸他吧!」

「為何要勸?」

我心知,陌溪若是想要皇位,心中的理由定不是如阿柔說的那般只是為我。他是戰神,心懷蒼生天下,不管如何輪迴,他的骨子裡始終有這樣的職責與驕傲。

他想要皇位定有他的理由。

但不管是什麼樣的理由,我都沒有權力去勸他放棄追逐目標。

阿柔聽了我的問句,反而呆住了:「因為、因為……義父,他定會對義父趕盡殺絕,他……」

我嘆氣:「陌溪心善,斷然不會對你義父趕盡殺絕,但是若是你義父白齊,那便說不定了。」我不想再對她解釋太多,將她拉了起來,轉身離開,道,「這些年留陌溪在你們身邊是我的過錯,你們這般不懂他,他生活定是不開心的。」

回到軍營,遠遠的便聽見一陣琴聲自陌溪帳中傳出。

我心中驚喜,連忙加快了腳步,撩開帘子,剛跨入帳中便嗅到了寒梅幽香。

琴聲一頓,陌溪抬眼看我。雖然眉眼皆是笑的形狀,但是笑意卻沒有達到眼底。

我看得心裡酸澀一痛,但卻沒有表現出來。我笑著裝傻,走到陌溪身後,從背後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摟住他的脖子,緊緊的不放手。

他身子微僵。我貼著他的耳朵沒有說話。只能聽到彼此溫熱的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陌溪似終於回過神來了,輕輕拍了拍我環住他脖子的手,示意我坐到他旁邊。他自琴案旁拿出一枝梅花,在紙上寫道:「我記得你最喜歡梅,今日恰巧看見這一枝開得極好,便給你帶回來了。」

我接過,捧在手心裡看了又看,嗅了又嗅。

「可還喜歡?」

看著白紙上略帶小心的四個字,我心弦猶如被他柔軟的一撥,頓時蕩漾開去。

「喜歡。」我拉住他的手,摩挲著他掌心的硬繭,「拿全世界的花給我換,我也不換你摘給我的這一株。」

他手指一彎,將我的手握在掌心。緊得讓我有些疼痛。

「陌溪,給我彈一曲琴吧,小時候我就喜歡聽你彈琴。」我笑,「我要聽首激昂一點的。」

陌溪點了點頭,他的指尖掃過琴弦,一首激揚的琴曲編織而成,帶著橫掃沙場的殺氣,一統天下的霸氣,還有些許英雄落寞的感懷,鏗鏘而奏。

曲至最後,調子越發雄渾,幾近滄桑。又像是發泄,音急促又迅速。

當最後一個音尚在耳邊迴旋之時,我突然道:「陌溪,想要皇位嗎?」

他的手落在琴弦上,未完的餘音戛然而止。

他沒有看我,盯著琴弦點了點頭。

我笑道:「那就去奪吧。我陪你。」我將梅花放在琴弦之上,雙手捧住他的右手,輕聲道,「這次,我一定不離開你。」

他渾身一震,又慢慢軟了下來。沒再說話。

那夜之後,陌溪越發繁忙起來。

攻皇城那日,臨上戰場之前,大軍整裝待發,陌溪穿著鎧甲突然翻身下馬,在眾人面前突然給了我一個用力的擁抱。堅硬的甲胄讓我感覺很不舒服,但我並沒有推開他,任由他似是撒嬌似是訣別的在我身上賴了一會兒。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去。」

然而我又怎會讓他獨自上戰場,若是我猜得沒錯,陌溪「求不得」這一劫大概說的便是皇位了。如果天命讓他奪不了皇位,那麼至少我可以讓他在失敗之後繼續堅強的活下去。然後找一個幽靜的地方,就我和他兩人安安穩穩的過完這一生。

最後他三世劫歷完,許我的三生也已結束,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他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我繼續做冥界老不死的靈物。

著實是個完美的安排。

待陌溪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時,我捻了一個訣,隱了身形,尾隨軍隊而去。

最後的戰鬥打得沒有什麼懸念,皇帝大勢已去,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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