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生,賣萌可恥

被黑白無常接回冥府之後,脖子上又灼痛了一番。我這才意識到,我和陌溪,就只剩下一生的時間了。

我這次不打算在地府中等陌溪一起走。省得他見到我之後又給我下個百年千年的禁忌。可是也不能投胎太早,否則陌溪那邊才將我埋了,我這邊又輪迴轉世的跑到他面前,定會嚇得流波一眾人風中凌亂。

我去了閻王殿,打算問問閻王陌溪什麼時候會下來,我算著時間離開。

結果見了閻王,我還沒開口說話,他便圍著我轉了兩圈:「嘖嘖,咱們三生了不得啦。」因為太矮,他只有一臉欣慰的拍了拍我的大腿:「兩次助神君渡劫,且每一次都與他勾搭得那麼成功,咱們冥界出頭之日近在眼前啦!啊哈哈哈哈!」

我拍開他那隻慢慢摸到我屁股後面的手,道:「陌溪什麼時候會下來?這次我不能再和他撞上了。」

閻王跳上他的桌案,翻了翻亂作一團的書本:「啊,有了有了,就是這個。」閻王眯著眼看了一會兒道,「司命星君的命格上寫著,唔,呼遺作亂流波之後,流波實力大減,不到兩年,重華便被人殺害,死在寢殿之中。」

我一怔:「誰殺了他?」

「他的師妹青靈。」

「那個道姑?」我摸著下巴道,「那個道姑一雙水靈的賊眼裡寫滿了『我愛你你卻不知道』的悲情怨婦樣,她怎敢殺了陌溪?」

「興許是由愛生恨,得不到便想毀掉吧。你看看,這裡寫著——自師父魂魄被呼遺放走後,重華日日酗酒買醉,失魂落魄。青靈向其表白心意,被拒,恨而殺之,隨即自刎。」

我琢磨了一會兒,正色道:「閻王這莫不是你編排的狗血吧。」

閻王肅容道:「陌溪神君的命格都是司命星君親自提筆寫的。」

於是乎,我越發好奇那司命星君究竟是長了顆怎樣驚世駭俗的腦袋。

我回到忘川河邊做石頭,這兩年過得甚快。小鬼甲乙去人界勾魂的時候我托他們幫我看看陌溪的現狀。他們回來後告訴我流波實力大減不錯,重華尊者日日買醉不錯,青靈道姑愛而生恨不錯。而命格上沒有寫的小細節是,他日日醉倒在晴雪梅林之中,他將流波世代流傳的劍廢品一般插在一座無名的墳上。

封劍隱退。

聽罷這些,我在小鬼甲乙駭然的目光中仰天長笑。

甲說:「三生,此時你該做一副,怎累得你人世受苦,我自心萬分疼痛的哀傷模樣。」

我拍了拍甲的肩:「不管怎麼輪迴,歷什麼樣的劫,陌溪還是被我勾搭得動了心。我驕傲得很,哀傷的有陌溪一人足矣,我只需笑眯眯的等著去勾搭他下一世便好。」

乙轉身合十:「阿彌陀佛,神君珍重。」

我樂呵呵的回石頭裡蹲了幾天,估摸著日子也差不多了,便拍拍屁股瀟洒入人世去也。

到人間後,我好幾次忍不住想跑去流波看看他,可都勉強忍耐了下來。直到那日,我倚在茶樓二樓看話本,看到公子將手探入了小姐的衣裙之下,小姐一聲嬌呼「不要」旋即扒開自己的衣服道,「咱們按次序來。」我挑眉,正道這小姐生猛,忽聽樓下一人驚呼:「怎麼可能!」

我探頭望去,是一個老道,他握著書信的手像得了癲病一般抖個不停。

突然掩面長泣:「尊者亡矣!流波亡矣!我輩道法之術亡矣!」其聲凄厲,嚎得人發怵,若不是我認識重華,還真以為他倆在陳年往事中曾有過那麼一場刻骨銘心的斷袖情。

重華總算是去了。我想,他這一世我一定要親眼看著他長大,不叫他有不幸的童年,不叫他有愛慕上別的女人的機會。我陰測測一笑,定將他死死拽在我的手心裡!

轉念一想,他此生的劫數是「求不得」。

求不得?

有我在,陌溪會有什麼是求不得的。

當天晚上,我的老熟人找上了我。黑無常看見我先打了個寒顫:「三生,下次回冥府的時候你怕是得小心點了。」

「為何?」

黑無常又打了個寒顫:「你是沒瞧見戰神發火的模樣。知道你先一步跑了,他神色陰鷙得仿若閻王搶了他女人一樣。駭得閻王現在都還在尿褲子。」

「他很生氣?」

黑無常寒顫打個不停,我把目光投向白無常,他道:「閻王殿的豐鎮黑石磚被他三步踩為齏粉。」

我渾身僵了僵,我倒忘了,在他歷劫的這三生中,我是強於他數倍。但是終歸我還是得回到冥府,他終歸也會歷完劫數,彼時他是戰神,我是個小小三生石靈……

豐鎮黑那種石頭可是比我這石頭堅硬了個數百倍……

我拽住白無常的手臂,雙眼淚一包:「白大哥,到時候你一定要救我!」

白無常盯著我看了一會兒,面無表情道:「三生,賣萌可恥。」

我淡然的將淚花一抹:「這招對陌溪管用。」

黑無常拽著白無常道:「不和你多說,我哥倆先走了。你自求多福。對了,此生他投在次陽山下的一戶農戶家中,你若要勾搭,趁早。」

還用他們提醒。我連夜趕到次陽山下,豎著耳朵在山下村莊中轉來又轉去,等著哪家響起嬰兒的哭聲。

可是除了有幾家燈火亮了整夜,我等到天邊星辰都快隱沒,也沒聽見哪家有產子後的嘈雜。

我立在一家農戶的房頂上苦惱,黑白無常定是送陌溪投胎來的,他們給我說的消息絕不會錯。陌溪到底投去哪裡了呢?

正想著,忽然餘光瞥見一男子鬼鬼祟祟的自茅草屋中跑出,他懷中似抱了個什麼東西。

腕間的印記一熱,我心中暗道不妙,連忙跟了上去。男子行至村外河邊停下,左右張望了一會兒,突然將懷裡的東西扔入了河中。襁褓散開,一張嬰兒的臉驀地映入我的眼中。

我大怒。縱身上前,揮手一掌將男子拍得暈死過去。掠過水麵,將陌溪撈起。

待站穩一看,一張烏青的小臉,嘴巴張張合合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我怔愣得呆住。

陌溪……此生竟是啞的!

啞子,謂之不祥。

所以生產後才沒有一點聲音,所以他父親才將他抱出來扔掉,所以……即便是有三生,陌溪此生也註定有樣東西求不得了……

我想陌溪此生身上有缺陷,應當避世而居,這樣才能省得俗世閑言碎語的煩擾。但是轉念一想,要過怎樣的生活應當由他自己決定才是。而且他此生還有劫數要渡,我若一味的護著他,致使他最後應不了劫……天規應當不會饒了我。

於是我握了陌溪小小的拳頭,在他還沒完全打開的拳心中塞了一枚銅錢道:「陌溪,正面,我們就隱於市,反面我們就隱於野。拋拋看。」

他轉手便把硬幣砸在我臉上,皺著眉頭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我心下覺得,其實現在的陌溪喝的那碗孟婆湯或許還沒起效果,否則他怎會捨得對貌美如花的三生動手。

我瞅了瞅彈落在地上的銅錢道:「你說的,隱於市。」陌溪銜著拳頭,津津有味的舔著,口水糊了滿下巴都是,哪有空理我。

九重天上風華絕代的戰神,投了胎下來竟是這麼一副丑得慘絕人寰的模樣……

我尋思著,現在若是將他這形容畫下來再拿給以後的他看,彼時他的表情定是妙不可言的。

既然陌溪說要大隱隱於市。我便琢磨著怎麼也得隱個大點的市才不至於逆了他的意思。想來想去覺得京城最符合要求了,於是當天晚上騰雲駕霧了一番,隔日便到了京城。

我想我現在是要帶著陌溪長大的,斷不能因為我的原因讓他的童年過得顛沛流離居無定所。我收斂了渾身的陰氣,決定不到必要時絕不使用法術。

我租了一間小屋,將窩安置好了。然後望著陌溪深深思考著不用法術後,我們的生計問題。

我戳著他的鼻子:「你會幹啥?」

許是這語氣過於鄙視,他表示不滿的吐了我一手的口水。我默默的反手將口水擦在了他的頭髮上。

他張著嘴叫不出聲,兩個小拳頭拽得緊緊的推我。

「我就現在能欺負欺負你了,回頭你做了戰神,還不知要怎麼收拾我呢,我可不能虧了本去。」於是越發厲害的將一手的口水都糊了上去。

第二天,我仍舊在思考生計問題。

用法術變出錢來並不是什麼難事,難的是,怎麼讓鄰居不奇怪,你坐在家裡便能生出錢來。我抱著陌溪坐在門口,正愁眉不展之時,一個醉漢搖搖晃晃的路過我家門口。我望著他的背影盯了好一會兒,又轉過頭來問陌溪:「你喜歡喝酒不?」

他咬著手指睡得正香。

七年後,京城城東,有間酒館。

我敲了敲櫃檯的桌子,櫃檯里的正在算賬的掌柜抬頭看見是我,笑道:「三生小姐,今日怎麼有空來酒館看看?」

「我在家沒找見陌溪,想著他可能跑到這裡來了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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