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夜色瀰漫,樹影綽綽。

周時亦轉過頭,沒有再看外面的兩人,沉聲吩咐司機開車。

司機啟動車子,他雙手抱胸,合眼,仰靠在座椅上休息。在這些事情上面,他的態度還是相當冷靜的,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毛頭小子了,更何況阮蕁蕁也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比一般女孩子獨立、自強、果斷。

所以,他給她足夠的空間和時間去處理,如果不行,他也不介意用男人的方式解決。

車子絕塵而去,

阮蕁蕁內心是崩潰的。

許衍完全不知剛剛車裡還有人,「你盯著那輛車幹嘛?」

阮蕁蕁沒理他,轉身往裡走,「我坐了一天飛機,很累,有事明天再說。」

許衍有很多話想跟她說,顯然她很累,面容疲倦,不忍再打擾她,點點頭默默轉身離開。

阮蕁蕁走到院門口,給周時亦打電話,嘟了幾聲,很快接起,清冽醇厚的聲音,讓她忍不住想起床上時他的喘息聲,性感又禁慾。

男人也會有想要叫.床的時候,周時亦大多都是沉悶不出聲,但阮蕁蕁偶爾會故意撩他,所以聽上去很禁慾。

「嗯?」

阮蕁蕁站在門口,有些無奈,「你走了?」

「嗯,許衍還在?」

阮蕁蕁:「走了,他在你跑什麼?」

「跑?」他似乎是輕笑了下,不甚在意。

阮蕁蕁聲音有些哭笑不得:「我行李還在車上,身上除了個手機什麼都沒有了,鑰匙在箱子里,我進不去……」

話音剛落,大院的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阮蕁蕁握著電話,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門縫裡露出一張久違的臉。

「爸?」

阮明山笑了下,「我在客廳里聽聲音直覺是你,就來看看,沒想到,真是你。」

阮蕁蕁還愣著。

她跟阮明山大概快半年多沒見了,上次見面好像還是清明給陳文靜掃墓的時候,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兩鬢花白,經過歲月的洗磨,在他臉上留下了太多痕迹,她一時瞧怔了。電話里周時亦餵了兩聲,「蕁蕁?」

她回神,匆忙說了句,「沒事,我爸在家,行李我明天過來拿好了。」

周時亦淡淡嗯了聲,「明天我給你送過來。」

阮蕁蕁心不在焉地嗯了聲,就掛了電話。

阮明山領著她進屋,「晚飯吃了沒?要不要給你弄碗面?」

她點點頭,確實有點餓了,飛機餐沒吃幾口,肚子早已經餓得咕咕直叫,阮明山做飯還是相當不錯的,特別是炸醬麵,小時候他自己特別愛吃,就跟母親學著做,母親沒時間的時候就自己做碗炸醬麵,拍根黃瓜就著吃。

阮明山心情很好的樣子,叮囑她:「趕緊去洗個澡,洗完澡出來就可以吃了。」說完就哼著小曲兒轉身進了廚房。

兩人很久沒有這麼心平氣和的講話了。

上次見面的時候,大概是受了節日氛圍的影響,話說不上兩句就吵起來了,其實阮明山是不跟她吵的,大多是她自己一個人在生氣,冷暴力。

她知道這幾年,阮明山在努力修補跟她的關係。

她也知道阮明山跟那個女人一直不結婚是為什麼。

母親死後,阮明山跟那個女人斷過一陣,甚至也試過準備找個女人結婚,也有不少女人願意嫁給阮明山,畢竟那時候阮明山才三十五六的年紀,有顏,有錢。

後來,交往過一個女人,三十二歲,離過婚,沒有小孩。

阮明山表示自己不會再要小孩,女人不知是不是太愛他了,竟然也答應下來,表示會對蕁蕁好。不過沒多久,就顯露了本性,反正阮明山不在的時候,對她又打又罵。

阮蕁蕁也倔強,不跟阮明山告狀,什麼也不說,任由那女人打她罵,女人很聰明,從來不打臉,有時候阮蕁蕁以為自己都要被她打死的時候,偏偏又活過來。

那時候,她還想著把她打死了最好。

後來,阮明山就發現了,因為阮蕁蕁曾一度被她打到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他帶她去醫院檢查,發現她身上大大小小的青紫,一怒之下就把女人告上了法庭。

再後來,阮明山就沒有再找過,也不敢再找。

說起來,他確實很疼阮蕁蕁。

浴室里,冒著騰騰的霧氣,水柱從她頭頂衝下來,水流順著她的輪廓往下淌,她閉著眼,抹了把臉,又想起很多小時候的事。

她從小就調皮,那時候還住在爺爺奶奶家裡,是個大院,小孩子很多,她是孩子王,帶著一幫孩子到處玩耍,大禍小禍闖了不少:

不小心捅了馬蜂窩,跟幾個小夥伴被蟄了一臉;

爬樹搗鳥窩,結果從書上摔下來,被阮明山拎回家一通教育;

去小河裡摸魚,結果整個人跌進去,差點溺死;

……

幾乎沒有一刻是閑著的,但其實阮明山並不會罵她,在她記憶深處,反倒還是母親的教育更嚴厲點。

闖了那些禍,永遠是陳文靜在罵,阮明山在勸。

相比較別家的小孩,一個罵了,另一個恨不得衝上去揍的那種情況下,她實在幸福太多了。

小時候也僅僅只是喜歡跳舞,但母親逼她每天必須練兩個小時的基本功,她就提不起勁來了。長大後,才明白母親的用心良苦。

洗完澡,換了睡衣下來。

炸醬麵已經做好放在餐桌上,阮明山坐在客廳的沙發里看電視,是以前經常看的一檔鑒寶欄目。

她走到餐桌前坐下,「現在還看這節目呢?」

阮明山嗯了聲,難得跟他主動說話,「習慣了。」

她點點頭,拿起筷子,悶頭吃面。

欄目里放的是一隻麻花手鐲,藏家表示這是清代的和田羊脂玉,阮蕁蕁瞥一眼就知道這玉是贗品,她在阮明山的寶庫里見過真正的和田羊脂玉,無論從色澤和質地都遠遠比不上真正的羊脂玉。

收回視線,看向阮明山,狀似無意道:「你這次幹嘛去了?」

阮明山說:「去了趟香港的古玩城,收了幾個寶貝。」

「去那麼久?」

「順道玩了一圈回來。」

她點點頭,「哦。」

靜了片刻,又道,「你如果準備好了,就結婚吧。」

阮明山猛地回頭看她,「什麼?」

面吃了一半,沒了胃口,深吸一口氣,說:「我說,你如果真準備跟她的話,就結婚吧,這麼耗著也不是個事兒。」

阮明山終於聽清楚,放下遙控器,站起來走到她對面,拉了張椅子坐下,「你怎麼突然會有這種想法?」

她別開頭,「沒什麼,就一下子想開了。」

阮明山點點頭,「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但你那倔脾氣總是說不到兩句話就懟我,也一直沒找到機會跟你說,其實我一開始跟她不是那種關係,只是合作關係,後來你媽走後,她跟她老公因為矛盾也離婚了,我們才走到一起,我跟她都一把年紀了,愛不愛都是空話,我跟她暫時都沒有結婚的打算。而且,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發生一次。」

她忽然抬頭,眼睛裡有抹說不清的情緒,牙齒咬得很用力。

「我的事情是不是她花錢擺平的?」

阮明山愣了好久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什麼事情,點點頭,「在這裡,光有錢沒有用,沒點權勢人家也不會聽你的。」

阮蕁蕁忽地一笑,扯著嘴角,「這麼聽上去,她挺有權有勢的?」

「有點吧。」阮明山岔開話題,「明年畢業了吧?」

她點點頭。

「想好要做什麼了么?你這個專業可以選擇的餘地不多。」

她搖搖頭,這個問題,周時亦也問過,當時她開玩笑地說要去他公司,其實也還沒想好到底要做什麼。

阮明山說:「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想去巴黎音樂學院,出去深造一下也好,正好前兩天在香港認識一個那邊的老師,你過去他會給你安排。」

巴黎音樂學院是想去就能去的?隨便認識個老師就能給安排過去了?

「又是她安排的吧?」阮蕁蕁笑了下,「爸,你現在撒謊都不會了。」

阮明山咳了聲,「能去不就行了?你小時候一直念叨著想去的,這個機會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周時亦回到家,洗了澡換了衣服,就開電腦處理文件,幾乎一刻都沒有停歇。他離開這半個多月,雖然交接給助理在處理,但是仍舊堆了很多文件等他回來處理,徐盛基本不管事兒,所以所有的事情全落在他的頭上。

《戰神》的公測結果很出人意料,他找了一些當年的隊友一起開過幾把,反響都不錯,將於月底正式開放伺服器,不過這樣就代表著他得忙好一陣了。

以前倒還好,這幾年反正都是這麼過來的,也都習慣了,但現在有女朋友不一樣了,得騰出時間陪女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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