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出發的日子定下,周時亦這幾天有點忙,《戰神》開服,公司里沒日沒夜地加班。阮蕁蕁似乎比他更忙,兩人幾天都沒聯繫。

阮蕁蕁確實忙得快要飛起來了,她從周時亦家裡出來,先回了趟學校補考,又把所有欠著的假條補上,在學校呆了幾天,處理完所有事情,又開始收拾東西趕回。

阮蕁蕁從桌子底下拖出一隻大大的銀灰色行李箱,箱子上面貼著五花八門的標籤。

大寶剛從外面回來,見她一樣樣往箱子里扔東西,大步跨到她面前,質問道:「你收拾東西去哪兒?怎麼才回來又要走啊?因為一個陳琪貝,你連我們507都不要了是不是?媽的!老娘這些年掏心掏肺,你都看不見是不是?」

阮蕁蕁沒想到大寶會有那麼大反應,心裡一沉。

其實外表看上去再堅強的人,內心都會有脆弱的一面,一向以金剛自居的女超人大寶,也會有害怕失去的時候。

她從來不是會安慰人的人,也從來不是會說那些肉麻話的人,忽然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愣了半天,才開口解釋:「對不起,沒來得及跟你說,寒假我要去一趟外地。」

大寶雙手抱胸:「去多久?」

「不知道,得看情況。」阮蕁蕁拿了件棉襖掛在肩上,「你說南方這時候冷不冷?要不帶幾件羽絨服吧?」

「冷吧,可能不冷?」大寶啐了口,「呸,我咋知道,你到底去哪兒啊?別讓老娘擔心啊,媽的前幾天老娘還擔心你擔心地吃不下飯。」

「是嗎?」阮蕁蕁瞟她一眼,伸手捏捏她的胳膊:「可我看你明明又結實了。」

大寶一掌拍在她腦袋上,「你他媽到底去哪兒?」

阮蕁蕁手上動作沒停,微微側了側腦袋,「雅江。」

「你去那邊幹嘛?」

阮蕁蕁一愣,胡謅了句:「度蜜月。」

大寶罵了句:「神經病,跟誰去?」

「周時亦。」她毫不避諱的說。

「我靠,你們兩又搞到一起了?」

阮蕁蕁不悅蹙眉,「還沒搞呢。」

大寶:「……」

氣氛有一瞬間尷尬,因為門外走進來一個人。

陳琪貝站在門口看著她收拾東西,始終沒張口,默默走到自己位置上,大寶也當作沒看見,撇撇嘴走回自己的位置,寢室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氛圍。

這樣的狀態,是這幾天寢室的常態。

誰也沒料到。

陳琪貝忽然轉過身,說:「對不起。」

阮蕁蕁不動聲色繼續收拾東西,她沒辦法風輕雲淡說沒關係三個字,不是她心胸狹隘,而是因為太在乎。

她性子冷淡,朋友本身就寥寥無幾。

就好像誰說過的,如果情侶分手後還能做朋友的,那麼他們一定沒愛過。

好朋友也一樣。

越在乎,越心痛。

世上本就沒有原諒這一說。

嘴上說著原諒,心裡卻心懷芥蒂,這樣的事,她不會做。

不原諒不代表罪不可赦。

未來有那麼多路要走,人總要選擇一條自己想走的路。

時間終將過去,

也能淡忘一切。

……

阮蕁蕁跟大寶揮揮手,拖著箱子從寢室出來,直接打的回城郊的老宅子。

城郊老房子建立已有多年,黑瓦白磚,她在門側的花盆底下翻出鑰匙,開門進去。這裡她已經有些日子沒回來,空空蕩蕩,一室冷清。

阮蕁蕁找了一圈,阮明山不在家,放下行李又跑去古玩城找了一圈,店門緊閉,鎖上落了灰,好像已經很久沒開過門了。

她跑到隔壁問:「六叔,我爸呢?」

六叔帶著老舊的軍帽正烤著火,抬頭一見是隔壁老阮家的漂亮閨女,笑了笑,「蕁蕁啊,你回來了?你爸前陣子出去了,都好久沒開門啦!」

阮蕁蕁哦了聲,「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六叔仔細想了想,「這倒沒說,不過他說了,你要是回來的話,讓你去隔壁王嬸家蹭飯,他給你說好了,外面的東西得少吃,還有,他給你留了錢,在老地方。」

阮蕁蕁說了聲謝謝六叔,然後往外走。

她算了算日子,今天是31號,明天就是新年了。

阮明山走了一個多月。

不知道,農曆年前,他能不能回來。

天空又開始飄下一朵朵棉絮。

阮蕁蕁失神地走回老宅,把自己反鎖在房間里,迷迷糊糊間睡著了,她夢見很多小時候的事。

阮明山帶她去山上挖土、捉蚯蚓、捉螢火蟲;下水抓魚、翻鵝卵石……

小時候雖然家裡條件不太好,但阮明山很疼她也很愛她母親,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跟母親的爭吵越來越頻繁,有的時候甚至當著她的面就激烈地吵起來,摔桌子,摔盤子……阮明山變得漸漸不愛回家,夜裡就直接宿在古董行里,時間長了,索性在裡面隔了個小房間,幾乎都不太回來。

後來,街坊鄰居流言就傳開了,說阮明山在外面養二奶,阮蕁蕁一開始是不信的,沒過多久她就在古董行見到那個女人了。

她跟母親一樣,開始抵抗阮明山,這個家再也容不下他。

渾渾噩噩拖了一陣,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開始整日整夜躲在房間里抽煙。有時候她上學回來,竟認不出她是誰,對著她就是一陣胡言亂語,或者又打又罵。

她的人生大概就是從那裡開始變得吧。

所以,她一直都很抵觸阮明山。

這個家散了,大半是他的功勞。

……

深夜。

阮蕁蕁是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的。

她揉著眼睛醒來,摸過床頭的手機,又看看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接起,聲音慵懶柔和:「嗯?」

周時亦聲音倒沒什麼情緒,「東西理好沒?」

阮蕁蕁撐著坐起來,靠在床頭,「大半夜打給我,就問我東西理好沒?」

他沒理她,「我們明天早上出發,到時候過來接你。」

阮蕁蕁嗯了聲,「沒別的?」

「沒了。」

她輕笑起來,看了眼牆壁上的掛鐘。

房間的電視還在放,畫面切在某個台的跨年晚會上,主持人嘉賓齊齊整整地站在舞台上,嘴裡齊聲喊著:「8、7、6……」

電話沒掛斷,也沒人說話,兩人握著手機,電話里一片沉靜。

「3、2、1!」

新年的鐘聲響起,

承載了無數人的願望。

電視里歡呼喝彩聲沸騰。

窗外鞭炮聲瞬間轟鳴。

「新年快樂。」

幾乎是同時。

阮蕁蕁下床,拿著電話走到院落,天空一片絢爛,無數道光閃過,「你過了年幾歲?」

周時亦說:「二十七。」

「我才二十二。」她眼睛盯著窗外的煙火,問他:「周時亦,你二十二歲的時候在做什麼?」

周時亦想了想,半天,才回答:「打遊戲,荒廢人生。」

那時候,其實他已經組了自己的戰隊,滿世界比賽,拿獎拿到手軟,也是二十二歲那一年,為中國贏得了第一個WCG錦標賽的世界冠軍,並且榮獲國人選手第一個MVP。

消息第一時間傳回國內,瞬間整個電競圈沸騰了。

有人曾評價,他是里程碑。

阮蕁蕁笑了笑,「那你沒我幸運。」

這個年紀,她看到了曙光。

「嗯?」

她沒再解釋,「周時亦,要不要看我跳舞?」

「……現在?」

「以後有機會吧。」

「嗯。」

「帶好紙巾,別流鼻血。」

「……」

金甫公寓就相對比較熱鬧了。

幾人打著麻將迎新年。

周時亦打完電話走回來,大包丟出一張牌,「蕁妹子真要跟我們一起去?」

周時亦坐在沙發上,點了支煙,往後靠著,「嗯。」

大包高興地說:「也好,正好有人可以陪我說話,不然跟著你們兩,這一路我得無聊死,一個手機控,一個悶葫蘆。」

「真當去旅遊了?」徐盛從牌堆里抬起頭,「十一,我們幾個大男人,帶著她方便么?」

周時亦懶散地靠著沙發,沒開口,反倒是大包搶著道:「怎麼不方便吶?到時候你就玩你的手機,如果要住酒店的話,你跟我一間,他們兩一間,哪裡不方便了?好方便的!」

「……鬼才要跟你一間。」徐盛白他一眼。

大包攤手:「那你跟十一一間,我跟蕁蕁一間。」

話音剛落,後腦勺一痛。

大包低呼一聲,枕頭應聲而落,周時亦淡淡掃他一眼,拿起桌上的車鑰匙,丟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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