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車子停下的地方是一片陵園,白墨回身拿過后座的菊花,又迅速的繞過車頭替秦涼開門,秦涼卻只坐著不動,雙眸直直的盯著前方。

白墨一手捧著菊花,一手撐著車門,俯下身子解她的安全帶,低聲說道:「要我抱你下來?」秦涼橫了他一眼,「啪嗒」一聲解開安全帶,一掌推開他,徑自往前走去。

白墨只笑著搖了搖頭,緊跟了上去。

拾著玉石台階而上,秦涼故意走緩了兩步,換白墨走在前頭,秦涼跟在後頭。

終於,秦涼看清楚了白墨身前的石碑:慈父白啟林之墓。

秦涼大腦轟的一片空白,怎麼也沒想到,白啟林已經過世了,更意外的是,白啟林的隔壁是白墨母親顏素潔的石碑。

白墨用手拭了拭碑上的灰,他的聲音有些飄渺:「五年前出的車禍。我爸為了躲避對面的貨車,就生生撞上了路邊的護欄。」

秦涼怔在原地,良久才問道:「你媽媽也在車裡?」

白墨抬手將她額際的碎發撂到耳後,淡淡地搖了搖頭說:「不在,勘察現場的警察是我爸隊里的同事,他當時的表情很尷尬,看見我媽有些不好意思,我媽急著問了好幾句,他隊里的同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開口,最後我媽看著他們從我爸車裡救出一個女的,跟我爸關係比較好的一位叔叔說,是爸爸死死的護著她,那位阿姨活著,可我爸卻死了。」

秦涼看著遍地的陵墓,突然有些感慨生死兩茫茫,低聲問:「這就是你離開的原因?」

白墨輕輕笑了一聲說:「就在我爸的葬禮上,我媽當著所有人的面,我爸的領導還有我爸的一些老戰友和同事,她告訴我她不是我媽媽,我的親生媽媽是趟在醫院那位阿姨,然後她舉著槍對著自己的太陽穴。」

「任憑我怎麼求她,她都不肯要我了,她說看見我就煩,煩了我十幾年,她終於要解脫了。所有人都幫忙攔著勸著,可她還是決絕的扣下了扳機。那晚,我在醫院坐了一整夜,媽媽死了。就連那位陌生的阿姨,醫生說她也許再也醒不過來了。」

秦涼靜靜的聽他說完,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白墨突然伸手將她攬入懷裡說道:「那時候我以為我是再也沒法給你幸福了,對不起。」

秦涼頭枕在他的肩上,沒有說話。

「我以為我放手放的很輕鬆,原先走的時候就沒打算回來了,五年了,我以為熬過五年,我可以少愛你一點,可在婚禮上看見你的那刻,我才知道我錯過了什麼。你不用急著告訴我我們回不去了。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我總是夢見你,夢見你過的很不好,心裡便疼的難受,現在看到你過的不錯,我又嫉妒又開心。」

秦涼聽著聽著眼眶便濕潤了,吸了吸鼻子卻始終沒有動。

白墨又緊了緊她,「涼涼,你有沒有想過我?」

風起,四周樹葉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背後突起一陣寒意。

良久,她才開口:「想過。」

突然,陵園的入口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白墨幾乎一眼就看到來人,秦涼回過頭,身子僵硬的靠在他懷裡。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筆挺的身姿,俊挺的臉龐,嘴角抿成一條直線,沒有一絲弧度,臉色鐵青。

他身上那件黑色襯衫是她早上熨好的,緊緊裹著他結實的身材,正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來。

季長風站在離他們兩米處,沖白墨微微頷首,話卻是對秦涼說的,聲音卻沒了溫度:「過來。」

其實,秦涼不知道,那時站在她面前完美的看不出一絲破綻的季長風,他心裡有多怕。他甚至都沒勇氣看她一眼,生怕從她眼底看出一絲一毫的離意。

秦涼尷尬的推開白墨,可是腳卻彷彿灌了鉛一般沉重,怎麼都挪不開腳步。

季長風徹底寒了臉:「嗯?」

聲音低沉而又冰冷,彷彿下一秒就會過來抓她。

秦涼咬了咬唇,一步一步挪了過去。

還差一步,秦涼剛剛才停下步子就被季長風一把拉進了懷裡。

她硬生生的撞上了他堅實的胸膛,疼的呲牙咧嘴起來,但身子卻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道牢牢的按在懷裡。

「白醫生,麻煩下次帶走我的人的時候提前打一聲招呼,喔,不對,我希望沒有下一次了。」

白墨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這幾年,涼涼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都怪我以前太寵著她了。」

季長風一手搭在秦涼的肩上,指尖撥弄著她的長髮,輕描淡寫的說道:「剛結婚那會兒倒聽話,只是這幾個月被我慣的有些無法無天了。對了白醫生,你手機怎麼沒開,院長找你找瘋了,有位病人似乎情況不太好。」

白墨臉色微僵愣在原地。

秦涼跟在季長風的身後,剛要上車,車門就被人重重的甩上,「坐後面那輛。」

聽著他沒有絲毫溫度的聲音,秦涼忍不住抖了抖。鄒銘恭敬的低著頭沖她說道:「夫人,這邊。」

聽到那句「想過。」季長風刻意放緩了腳步,生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衝過去掐死她。

兩人的身影雖然被樹木遮了大半,但還是能看清兩人相擁的背影。他只知道現在,她如果在他身邊,他會掐死她。

一直到家的時候,秦涼都只是悄悄的跟在他身後,小心的屏氣凝神,不敢大力地的呼吸。

秦涼一手提著剛剛逛街買的情趣內衣,另一隻手小心翼翼的去拽他,被季長風巧妙的避過,秦涼不死心,繼續伸手去抓他,季長風反應很快,連衣角都沒讓她碰到。

秦涼毫不氣餒,繼續。

季長風疾步走進書房,「啪」重重把門鎖上,秦涼對著冰涼的門板撇了撇嘴。

一呆,便是幾個小時都沒有出來。

秦涼做好了晚飯,敲了幾次門,他都沒有開門,最後一次,門裡傳來一聲「滾。」她有些生氣,突然想起兩人以前有一次吵架的時候約定過,「再生氣的時候也不能用滾這個字眼。」可見這次他不是鬧著玩的,不是她隨便哄兩句就能和好的。

書房內的季長風也並不好受,渾身冒著冷汗。

接到鄒銘電話的時候他正在開會,之後又忙著找人,飯也沒吃一口,他原先胃就不太好,其實,剛剛秦涼如果細心一點便會發現,季長風額頭的冷汗。

偌大的書房,窗帘拉的緊實,漏不進一絲微光,房內只亮著一盞暈黃的壁燈,季長風高大的身軀蜷縮在床上,長腿曲著,黑色襯衫有些凌亂,扣子已經解到第三顆,露出小麥色結實的胸膛,俊逸的側臉埋在鬆軟的枕里,額際冒著細細密密的汗珠。

秦涼洗完澡出來,穿著睡衣站在書房對著鎖研究了很久,突然想到季長風好像放了一把備用鑰匙在卧房,翻箱倒櫃找了一會兒才找到那把鑰匙。

她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咬著牙,輕輕的將鑰匙插進去,旋轉,「啪嗒」門開了。

她迅速推門進去,一臉鎮定地與裡面的人打招呼:「HI~」

卻不料,電腦屏幕泛著幽藍的光,桌上文件散亂的堆放著,椅子上空空如也。她狐疑的尋了片刻,終於在床上看見背對著她蜷縮成一團的人影。

秦涼忙跑過去,使勁兒將他掰過來,可季長風紋絲不動,秦涼拖了鞋,爬上床,坐在他身上,用手去探他的額頭,「沒發燒啊,你哪裡不舒服?」

季長風闔著眼睛,額前的碎發都有些濕了,始終都沒睜眼瞧她。

秦涼調整了坐姿,聽見他低低了「嘶——」了聲,她這才注意到自己手撐著的位置,紅著臉看著自己身下撐起的小帳篷。

季長風終於皺著眉開口:「出去。」

秦涼扭了扭身子,「不要。你胃痛?」

秦涼穿著裙子,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安全褲,隔著薄薄的布料,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滾燙的體溫,突然漲紅了臉。

季長風忽然睜開眼睛,一字一字很認真的說:「下、去。」

秦涼騎著他怎麼都不肯下去,然後俯下身子,湊近他的耳朵說道:「不要,你聽話嘛,起來吃晚飯。」

季長風沉眸,驀地將她翻身壓在身下,他的身子很燙,是那種灼燙,壓著她有些難受,「秦、涼!是不是很後悔?後悔嫁給我了吧?不然,現在你們雙宿雙飛都沒人攔著你了,是吧?」

季長風的臉色有些青白,很不好看,他幾乎是紅著眼咬著牙說完的,「你給你選擇的機會,我們兩個,隨、你、選。」

秦涼一愣,剛想開口,就被他暴躁的打斷,:「你走出這扇門,我也不會去追你,離婚協議我會讓律師擬好,簽好拿過去給你。你嫁給他也好,跟他出國也好,永遠、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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