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擱在茶几上手機嗡嗡作響,在夜裡聽起來格外清晰,蘇沫沒來由地發慌,伸手去摸電話,王居安卻先她一步,翻過身去拿起來接了,隔了會兒,嗓音微啞對那邊道:「這都幾點了還打電話……不去了……最近很忙……嗯……周末又出差……你也早些兒睡……」他撂下電話,躺了會兒,又把身旁的女人撈過去揉了幾把。

蘇沫身上的浴巾被他扯到一邊,兩人相互貼著,又有些先前的意思,她這會兒卻清醒得很,推開他。

王居安含糊問:「怎麼了?」

蘇沫說:「你沒戴那個。」

「你這兒有嗎?」

「沒。」

「以後在家備幾個。」

蘇沫想了會兒,忍不住小聲回了句:「老白菜幫子,吃多了咯牙。」

王居安沒說話,過一會兒想起來,笑道:「還記著呢?沒事,我牙口好。」

蘇沫沒笑,說:「你以後別來了。」

王居安不做聲,使勁蹭過去,動作很放肆,蘇沫忍不住低叫,呼吸頓時急促,也不像先前那樣抗拒,甚至有些無法自已。

他忽然輕笑一聲,丟開了手。

蘇沫有些發怔,心裡像是被人扎進一根刺,無地自容,轉過身去半天不言語。

屋裡靜下來,王居安突然問:「你以前為什麼離婚?」他接著又道,「你男人不行?」

蘇沫縮進毯子里,半晌才道:「是他嫌我不夠好,又找了個年輕的,更好的。」

王居安沉默片刻,末了才淡淡應了句:「你確實不夠好。」

蘇沫沒理會,躺了會兒,卻再也睡不著,摸出浴巾重新裹上,下床穿好衣服,去浴室里收拾,不多時幫人把衣物洗好了,放進洗衣機里甩幹了些,最後用熨斗慢慢燙平整,天邊漸漸露出一絲魚肚白。

不多時王居安也起來,腰間圍著條浴巾,看見沙發上擱著疊放齊整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吩咐:「再給我準備雙拖鞋,我不穿別人穿過的,」他轉一轉脖子,又說,「床也得換,這什麼床?沒法睡。」

蘇沫說:「你快點吧,上午九點到省里開會,不是還要準備材料么?晚了路上堵車。」

王居安瞧了她一眼。

蘇沫解釋:「前天的會上,王工提過這事。」

王居安笑笑:「王工的人就是了不得,個個耳聽八方,眼觀六路,記性好得很。」

蘇沫直言:「我得靠這個吃飯。」

王居安不再多說,洗漱完畢,換好衣服出了門。蘇沫豎起耳朵聽,生怕他出去時聲響太大,直到聽不見動靜了,才嘆了口氣。她渾身不自在,回到浴室又想沖澡,無意中從鏡子里瞄見自己的臉,多麼陌生。

她走近了,雙手撐在盥洗台上,又仔細瞧了一回,突然揚手,把那人擱在檯子上的洗漱用具全部掃落在地。

蘇沫收拾停當,提早上班,原想錯開從蓉出門的點兒,以免碰上,誰知她前腳進電梯,後面就有人喊:「喂,把電梯按著等一下。」蘇沫扭頭一瞧,是從蓉的孩子,背著雙肩包顛顛兒地從家裡跑出來,到了跟前才對她喊一聲「阿姨」。蘇沫沖他笑笑,只得按住電梯的開門鍵。

從蓉一臉疲倦從房裡快步出來,鎖好門,嘴裡仍不忘訓斥:「跟你說過多少遍,讓人幫忙得說請,你總是改不了,別人不會批評你,只會罵你老媽沒把你教好。」她一臉疲倦,絮絮叨叨進了電梯,道了謝,才消停。

蘇沫心裡存著顧慮,嘴上敷衍:「小孩子嘛,過幾年就懂事了。」

從蓉仍是說:「你不知道,孩子是越大越難管,七□,嫌死狗……」

那孩子立馬笑嘻嘻地回嘴:「嫌死媽,嫌死媽,嫌死媽……」

從蓉伸手往他嘴上一捂:「行了啊你,記得在學校多喝水,要期末考了,好好上課,別跟人打架,吃飯前洗手,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碎碎嘮叨了一通,她又對蘇沫嘆道,「你看我,像不像更年期快來了,一啰嗦就沒完,我自己都煩,等他放了假更麻煩,我上班,又沒人帶。」

蘇沫見她神色如常,心裡也多了幾分僥倖。

從蓉又說:「到時候只能給他多報幾個班,讓保姆接送,我本來想……」她停了停,「正好趁你爸媽在這兒,請他們幫我帶帶,我按周給些錢……」

這話讓蘇沫有點不自在:「我以前給你做過保姆,我爸媽也要給你打工么?」她笑道:「都認識這麼久了,還說什麼錢不錢的,能幫得上就幫,倒是我爸媽身體不太好,怕是有心無力,他們又只待到七月初,時間上短了點。」

從蓉問:「待一個月就走?老兩口又沒什麼事,應該住些日子。」

蘇沫說:「我表妹要過去讀書,他們趕著提前回去安排,」她心裡始終念著對方曾幫過自己,又說,「孩子的事你別急,只要有時間,我就幫你帶,做飯接送都可以,有人分擔一下也是好的。」

從蓉看著她一笑:「我也就是想想,現在哪敢麻煩你呢?這些事交給保姆做就行了,不然叫那誰知道了多不好。」

蘇沫心裡一怔,當做沒聽見,電梯鈴「叮」一聲響,從蓉拉著孩子往外走,蘇沫埋著頭走去路邊搭車,卻半天不見有車過來。

從蓉把孩子送上校車,開著私家車過來,搖下窗戶沖她笑笑:「我去見客戶,正好能捎你一段路。」

蘇沫上車,兩人又開始談工作聊家常。從蓉抱怨孩子作業太多,家長跟著受累,兩人都睡眠不足,白天又忙著保業績做事業,每天亞健康狀態,又說起孩子不聽話的事越發生氣,她忽然話鋒一轉,嘆了句:「我們這些單身女人,既要看孩子又要賺錢花,比別人老也老的快些,你別看我在外面風風火火,其實回家就想當病貓,什麼都不想管,可為人父母,是到死都不能撂挑子的工作。還是你現在好啊,機會在手,以後也能過的輕鬆點。」

她見蘇沫沒接茬,自己倒沉不住氣,笑道:「別裝了,昨天老闆給我電話了。你行的,我沒看走眼,你比莫蔚清有出息,她找的那個有家室,身邊一堆麻煩,你倒好,直接釣個鑽石王老五。」

蘇沫暗自嘆口氣,問:「王居安怎麼跟你說的?」

從蓉道:「沒怎麼說,開門見山地問,蘇沫住幾樓?我當時沒防著,就告訴他了,一說完他就撂電話,半句廢話沒有,哎喲喂那態度,牛叉得不行。」

蘇沫這才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從蓉一點沒信:「少來,大晚上的找你,是為了親自送文件呢還是談工作呢?他那車,停在這樓下可閃瞎了我的眼,想迴避都來不及。」

蘇沫沒做聲。

從蓉又說:「人都追上門了,你那邊怎麼個打算啊?還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蘇沫含糊道:「和那些沒關係,也就這一兩天,等他膩了,自然就消停了。」

從蓉看她一眼,沒說話,又看她一眼才道:「我先前是白誇你了,你這人吧,就是沒有莫蔚清那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蠻勁兒,什麼叫等他膩了?那你現在算什麼?陪太子讀書?你這姿態放得可夠低的啊?」

「我人微言輕,說了也不算。」

從蓉輕哼:「怎麼不算?你鐵了心不跟他,他還會纏著你?」

蘇沫面上窘迫,瞧向窗外。

從蓉見她那模樣,又隨和地笑笑:「有什麼呢,你一個人也不容易,旁邊有人幫襯那是多好的事兒,運氣再好點,撈一筆是一筆,給你房子也好車也好,先留著,不如意就賣掉,離了南瞻,回家去,也沒人知道。要我說,你如果真跟了他,只有這條路可行,其他那些都是虛的,想不得,圖不到。」

蘇沫說:「你想的真夠遠的,你說的這些,我都沒想過,以後別再說了。」

從容不以為然,心裡冷笑:「這些年我什麼沒見過,我是說到你心坎上去了,所以你不願搭理。擺姿態誰不會呢,越年輕的越愛拿腔作勢昭告世人,彰顯自己多麼純潔無辜,無非是怕授人話柄沒男人要罷了,等著瞧,到頭來還不是一頭栽進人懷裡?什麼自尊什麼清高,在虛榮面前一文不值。莫蔚清多麼直接,你偏要矯情。」

她雖這樣想,卻也明白,以後說話再不能像往常口無遮攔,於是隨意來了句:「也是啊,像老闆這樣的男人,什麼都不缺,光瞧著就讓人喜歡,我們女人一時看迷了眼也是有的,人之常情。」

蘇沫一早到公司,喝了杯咖啡,靜下心查看Email,先找出需要向王亞男請示的內容歸納列印,再揀出要緊的郵件逐一存檔回覆,最後處理其他瑣碎。其中有一封群發郵件,是昨天慶功宴上的照片。她隨意點開看了幾張,翻到自己和王居安那張合影時不由停下。

照片是在她給人敬酒的時候拍的,兩人都側對鏡頭,尋常距離,打眼一瞧並無特殊,蘇沫卻越看越心慌,只覺自己態度曖昧,眼神閃爍,笑起來勉強,也不敢直視對方,說不出的扭捏作態。

再瞧上面的收件人,密密麻麻數排地址,她漸漸腦殼發漲,手心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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