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兩天來,蘇沫給路征去了好幾通電話。她留了心眼,特意買了新號打過去,一直無人接聽,後來又擔心人家有拒聽陌生來電的習慣,就趁著王亞男還在公司的時候,悄悄用原來的號碼撥過去,仍是沒有人應答。

她心裡很有些不安,但也不敢冒然去醫院探望。

正是收拾桌子準備去吃午飯的當口,手機忽然嗡嗡作響。蘇沫趕緊走去角落裡小聲兒接了,卻是從派出所打來,裡頭的人說,被鐘聲打傷的那個男孩的家屬提出打人方應承擔一切醫療費用,並且要求這邊儘快讓人去醫院探望以及面談。

蘇沫嘆了口氣,接著就給鐘聲打電話說明情況,仍是不敢驚動了舅舅。

鐘聲表示自己也一起過去瞧瞧,蘇沫一來擔心對方又會說些埋汰人的話打擊小姑娘,二來也恐怕事態的嚴重性因為雙方爭執升級,她忙道:「你好好待家裡,我先去看看情況再說。」

蘇沫買了些水果和營養品上了醫院,見到那男孩,男孩腦袋上纏著紗布,精神倒還好,正半靠在病床上喝粥,孩子的爺爺奶奶在跟前照顧著。

兩位老人對她當然沒什麼好臉色,直接扔了一疊繳費單過來,讓她去交錢,還說自己的孫子傷得不輕,這種事完全可以追究刑事責任。

從言辭中聽出,這男孩從小父母離異,全由祖父母一手養大,個中艱辛可想而知。蘇沫心裡也有些不忍,可是拿起那些個賬單仔細一瞧,又被嚇了一跳,雜七雜八的檢查費用和醫藥費加起來有一萬多。

男孩的奶奶猜度她的神色,補充:「只是這幾天的費用,醫生說了,我孫兒還要留院觀察,還有些檢查沒做,你再預付一些。」

蘇沫說:「這事不是我表妹一人的責任,當時您孫子對她動手動腳,出言侮辱,她是一氣之下才犯糊塗,在派出所已經做過筆錄,警察也說了,屬於正當防衛。」

那男孩讀了這麼些年的書,說起話來也是一套一套:「我沒侮辱她,是她用不檢點的行為在侮辱自己,學校里誰不知道,你表妹給已婚有錢的中年男人當二奶,我和她同學一場,看不過去想在言語上幫助教育她,誰知她當場翻臉,把我打成這樣。我是男的,她一個女生,如果不是讓著她,能被她打成這樣嗎?憑什麼她能做,就不許別人說呢?」

一番話,引得病房裡的其他人都瞧過來。

男孩的奶奶說:「這病房人太多,我們明天就換個單間,清凈,好養傷。」

蘇沫臉上也有些發熱,只能說:「你那些話是無稽之談,我表妹清清白白的一個好學生,從沒做過這樣的事,你們這是誹謗。」

男孩的爺爺道:「這事他們學校早傳開了,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你沒有必要和我們在這邊解釋,趕緊去交了款才是正經,不然我們就去法院里起訴你親戚的刑事責任,讓人民法院把這些二奶貪官好好查一查。」

蘇沫忍著氣:「你孫子當時對我表妹動手動腳,真要打官司,還不知道誰才是原告。」

男孩忽地扯掉手上的吊瓶針頭大喊大叫:「我沒有,沒有,我太冤枉了……」

孩子的奶奶趕緊摟著自家孫子抹眼淚,說自個兒命苦,一家老小被人欺負。一時間吵吵嚷嚷,引得護士醫生跑進來。

孩子的爺爺問:「我孫兒是不是頭部受了太大刺激,情緒很不穩定,還要再檢查下才好。」

護士從善如流:「明天一早就安排,再做個腦部CT。」

蘇沫觀察那孩子的神色,說:「不如請法醫做個傷勢鑒定,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兩個老人回道:「做就做,我家孫子腦袋上縫了好幾針,做完鑒定,正好定你們的罪。」

秀才遇見兵,蘇沫也不願再多費口舌,轉身出去找護士要求看病人,護士不肯給她瞧,蘇沫又問:「這孩子大概還要住多久的醫院?」

院方含糊道:「建議還要住一段時間,需要繼續觀察。」

蘇沫一時無法。

一位同病房的病人家屬走過去,扔下一句:「那兩個老傢伙在醫院裡有熟人,不訛你們訛誰呀。」

蘇沫愣了愣,手機又響,鐘聲再那頭問她:「姐,怎麼樣了?」蘇沫把情況大致說了一遍,鐘聲道:「我們是被人訛上了吧,」停了會兒,又說,「姐,我看見那個警察了,好像是他,在院子里曬太陽。」

「哪個警察?你現在在哪裡?」

「就是上回那個警察呀……我已經到住院部樓下了。」

「我讓你先別過來……」

小姑娘打斷:「姐,要不我們去請那個警察幫幫忙,他上回不是還幫我們說過話嗎?」

蘇沫忙道:「你不要去。」

鐘聲覺得奇怪,反問:「那你去?」

蘇沫說:「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鐘聲問:「還能有什麼辦法?」

蘇沫說:「總會有解決的方法,我們先不要去找他,你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鐘聲見她吞吞吐吐,有些急了:「管他什麼人,能幫上忙就行,姐,你就是太老實,不願意求人,你不去我去。」

蘇沫氣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呢?」

鐘聲直接掛了電話,蘇沫要下樓,被那男孩的奶奶一把扯住,說:「你不要跑啊,款子還沒交呢。」

蘇沫嘴裡敷衍,趕緊又把電話撥回去,鐘聲接了,說:「不找他也行,去找那個什麼王總幫幫忙,就是王翦的老爸,你們……平時應該接觸挺多的吧?」

蘇沫腦子裡一亂,直接道:「不行。」

鐘聲冷聲反問:「怎麼又不行?」

蘇沫只好說:「這個人……很不好打交道,我以前又得罪過他……」

鐘聲想了想:「那我去找王翦。」

蘇沫嘆了口氣:「聲聲,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和他們家的人扯上關係。」

鐘聲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馬上要上大學,總不能在這個時候和人打官司。」

蘇沫想了會兒,說:「他們想要錢就給吧,這事不能鬧大,對你沒好處,能用錢解決最好。」

鐘聲有一會兒沒做聲,過後低聲道:「憑什麼,明明是他們有錯在先,憑什麼到頭來還要我們認錯。」

「聲聲,你衝動之前怎麼沒想過後果……」

那頭又掛了電話。

蘇沫有些頭疼,轉身對男孩的家屬道:「我這卡上一共四萬,四萬應該夠了吧。」

對方說:「誰知道,病還沒看完,說不準的。」

蘇沫回了句:「你們別太過分了。」

對方又不依不饒哭鬧起來。

圍觀人漸多,蘇沫無法,只得說:「別攔著我,我先去繳費。」

那老太太執意要和她一起,兩人走到電梯口,電梯門開,鐘聲和路征一同出來,路征腦袋上纏著紗布,左胳膊上綁著繃帶,右腿腳踝處上了夾板,腋下拄著拐棍,眼睛青腫,臉上卻是笑嘻嘻的。

路征看看這些人,直接對那老太太說:「你們也別鬧了,你孫子做筆錄的時候,我正好在所里,他猥褻女同學的事還有人證,再鬧下去,你們也討不到便宜。」

老太太嚷嚷:「你是誰啊,你和她們是一夥的,我憑什麼信你。」

路征對蘇沫說:「挑起事端的人也有責任,要不你們直接去法院,申請個治療期限鑒定。最好能找個熟人,程序上會快一點,」他說著,湊過來,壓低聲音,「接下來的事,我也不好再出面幫忙。」

蘇沫點點頭,抬眼打量他的傷勢。

路征又說:「人家也有權利住院,你們先把之前的醫療費用墊上,這一筆是省不了的。」

老太太聽說他們要直接去法院,也不敢使勁鬧,看戲的慢慢也散了。

蘇沫讓鐘聲先回,自己去繳費,完了又在樓下花園裡看見路征,不覺走過去問:「你現在還好吧?」

路征坐在長椅上,拐棍靠在一邊,他左手一攤,沒答話,意思是,你瞧我這樣能好嗎?

蘇沫心裡過意不去,想著早知道他在這裡,應該買些禮品過來瞧瞧,又問:「我給你打了好幾次電話,怎麼沒接呢?」

路征說:「大姐,你看我這個樣子,蹩手蹩腳的,接電話方便嗎?我不想接,當然就不接咯。」

蘇沫又道:「這幾次的事情,都要謝謝你。」

路征說:「謝我什麼,咱倆還是離得越遠越好,」他想到什麼,忽然抬頭笑著瞧了她一眼,神色促狹,「大前天的晚上,你和那個高富帥……」

蘇沫不由暗自羞惱,嘴裡道:「你想說什麼?」

路征笑起來:「哎呦,你慌什麼,我是想說,多虧你和那位王總挺身而出。」

蘇沫沒接話:「有機會我再來看你,你需要什麼,給我打電話,吃午飯了嗎?要不要我給你去買點送過來。」

路征沖她擺手:「吃了吃了,你走吧,別在這兒給自己找不自在了。」

蘇沫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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