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周斯越, 你今天回學校, 還是回那邊?」

邢露菲從聲音從後面傳過來,兩人跟觸電似的鬆了手,別開目光, 心思百轉, 根本沒聽見她的問話。

沒人回答。

邢露菲覺得奇怪,走過來, 戳了戳周斯越的後背, 「你們倆堵這兒幹嘛?」

丁羨驚醒,忙跨出去,乖乖站在酒店門口的石柱邊上等。

周斯越則緩緩往外跨了一步, 插兜立著,大理石燈光的投影下, 男孩兒的背影格外修長, 臉色慘白,耳根邊上泛著微弱的紅。

邢露菲又問了一遍:「問你呢,今晚回學校么?」

周斯越這才聽見, 低頭垂眸, 睨了她一眼,緩緩搖頭。

隨後,蘇柏從結完賬, 穿上西裝從裡頭出來, 看了眼丁羨, 對邢露菲幾人道:「要不我讓司機把車開過來?」

邢露菲倒也識趣, 看了眼嵇航道:「不用了,幾步路,我們自己走回去就行,時間還早,要不讓小師妹帶您到附近的近春園逛一逛。」

丁羨回神,啊了聲,忙罷手說:「下午逛過了,師姐,我跟你們一起回去就行。」

邢露菲:「那就再去別地兒逛逛唄,現在才八點不到呢。」

「……」

丁羨確實不好再說話,微微低了頭,還是蘇柏從看了眼丁羨,替她解圍:「我也得回酒店了,十點還有個視頻會議,我跟你們一起回去等司機。」

蘇柏從發話,邢露菲也不再多說,拉著微醉的嵇航,另一隻手去拖周斯越的胳膊,「走吧。」

被周斯越微微掙脫,一言不發地插兜走到最前面。

邢露菲拉著嵇航,怨念地看了眼周斯越頎長的背影,不情不願地跟在後頭。

隔五米遠,丁羨跟蘇柏從走在最後。

一條漫長又拖沓的隊伍就這麼緩慢地校門口走去。

幾人剛到門口,司機就已經將車停到了路口,蘇柏從跟邢露菲幾人道別,最後看了眼丁羨,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我最近會在北京留幾天,有事情打我電話。」

丁羨點頭,蘇柏從這才放心地看了眾人一眼,坐進車裡,揉揉太陽穴,吩咐司機開車。

黑色的保時捷揚長而去,一溜煙兒就拐出了街口,幾人回神,周斯越已經走了,昏黃路燈下,他背影修長又孤單,明明走得沒多快,但幾下就穿過了幾盞路燈,邢露菲沖著那頭哎了聲,「你這就走了」

丁羨回頭,他已消失在轉彎口,徹底看不見了。

邢露菲一跺腳,跟嵇航不滿地嘀咕:「他怎麼總這樣,別人對他的好都看不見么,幹嘛總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晚風一吹,嵇航的酒清醒了一半,看了眼邢露菲,笑了笑:「你不一樣么?」

邢露菲嘟嚷:「說什麼呢!」隨後,又去挽丁羨的胳膊,說:「走,小師妹,咱們回寢室。」

手忽然被人掙開,邢露菲狐疑地看向丁羨。

「師姐,我忽然想到我有東西落在飯點了,我得回去拿,要不,你們先走吧。」

嵇航說:「要不讓你師姐先回去,我陪你去取。」

丁羨俏皮一笑,對嵇航道:「不用,就這點兒路,而且,我也沒喝酒,師兄,你先送師姐回去吧,我自己去就成。」

兩人拗不過,嵇航不放心又叮囑一句:「那你千萬注意安全。」

「好。」

……

周斯越租的地下室在清華南門的附近,元放曾經給她發過地址,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應該就在前面。

九月底的天氣似乎總透著一種要冷不冷,穿長袖熱,穿短袖冷,丁羨邊走邊暗惱自己今天出門時沒好好打扮,剛才在吃飯的時候,周斯越連正眼都沒瞧過她幾眼。

剛下過雨,路面淅瀝,腳背鑽進了幾滴泥水。

這條似乎是小路,沒什麼光,而且越走越長,越走越暗,越往裡走,越看不到盡頭,她有點後悔,甚至有點想哭。

好在吭吭哧哧幾滴淚的時候,終於在盡頭處看到一家不太起眼的小超市,親人吶——

路牌燈發出微弱的光。

丁羨心裡一喜,加快腳步,想跟人問問這附近有沒有出租的地下室,腳步還沒起呢,超市裡有人走出來,站在門口,沒急著離開,丁羨眯眼,就著微弱的光,努力辨認那人的身形。

一米八往上,寸長黑髮,T恤板鞋,輪廓在黑暗中生顯冷硬教人生畏。

不是周斯越是誰?

丁羨愣在原地。

周斯越也沒急著離開,手裡捏著包煙,嫻熟地撕開包裝紙,輕輕在手掌上一磕,取了支煙,咬在嘴裡,低頭點煙,背脊因為彎曲而微微弓起,後脖子脊椎線明顯,露出那截皮膚在燈光下尤其白。

他深吸一口,把煙取下來夾在指尖,煙霧彌散,目光隨意掃了眼。

丁羨沒躲,整個人暴露在空氣中,也完全不避諱自己的跟蹤,而是就那麼赤裸裸地盯著他,周斯越整個人愣住,夾著煙的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回過神,自嘲一笑,把煙重新叼進嘴裡。

下一秒,直接被人奪下來。

他以前不抽煙,丁羨是知道的,男生喜歡玩叛逆,抽煙是其中一種,蔣沉和宋子琪曾經背著老師在廁所抽過煙,也被慫恿過幾次,周斯越跟著在廁所抽過一次,那滋味嗆鼻,也沒什麼快感,又浪費時間,就沒再碰。

丁羨把煙擰了,丟在地上,又泄憤似的踩了兩腳,像是個病毒似的,一腳踢老遠。

周斯越垂眼睨著她,沒作聲,淡笑著又從煙盒裡取了一支叼在嘴裡。

又被丁羨一把奪下,「砰——」一下,一拳狠狠砸在他胸膛上,男人的身板跟鋼鐵一般硬,讓她條件反射地疼呼出了聲,剛要破口大罵,一抬頭,看見周斯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他是典型的桃花眼,笑起來的時候眼尾會往上勾,莫名痞。

以前每當這時候,丁羨就很想撲上去親一口,但今晚她已經氣瘋了,現在只覺得這人怕是真學壞了,跟人合租地下室,還抽煙酗酒,將頹廢演繹得淋漓盡致。

「還笑得出來。」

丁羨氣急敗壞地仰頭看著他。

周斯越雙手抄進兜里,撇開眼,道:「可以啊,一年沒見,保時捷都坐上了。」

丁羨一愣,「蘇柏從是不是跟你們說了什麼?」

「他沒說什麼,我有眼睛,自己會看,行了,別再跟著我了,還是說你現在已經可以遊刃有餘地在兩個男人之間周旋?」

他說話嗆人,表情譏諷,攻擊性明顯。

「啪——」清脆的巴掌聲。

「你混蛋!!」

周斯越沒動也沒躲,結結實實受了這一掌,白皙的臉頰很快起了手指印,他表情始終冷淡,「打完了?爽了嗎?」

一切都不對了。

不該是這樣的,明明不是這樣的。

她可以理解他的頹廢,他的冷漠,畢竟曾經那麼驕傲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裡的人,忽然一下子被人拉到谷底,經歷失敗和挫折,她可以原諒,但是他懷疑她的心,他們三年的感情,丁羨覺得悲慟,心跟被針扎一般疼,明明不是這樣的,他不知道她這一年是怎麼過的,她總是想到他,她還去找過幾次張啞巴。

連張啞巴都說,你沒回來過。

她一直把蘇柏從當作最尊敬的長輩,起先只是因為舅舅的緣故匆匆見過兩面,蘇柏從說話幽默風趣,跟一般長輩不一樣,並沒有拿她當小孩看,總是很認真的聆聽她每一個想法,還會教她做人的道理。

漸漸的,她把蘇柏從當作朋友一般,很多不敢跟大人說的想法統統告訴蘇柏從,還得到了他的鼓勵,這一年,如果不是蘇柏從,她或許連堅持都堅持不下來。

丁羨終於忍不住哭了,仰仰頭,又把眼淚憋回去。想來,自己這一年間,發生的種種,咬牙拼勁兒撐著最後一口氣幾度瀕臨絕望時,只要一想到他曾經跟她說,丁羨,你跟著我,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她就又渾身充滿了力量,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全部用來學習。

再苦再累都不是問題,前方的路再黑再長她都能走下去,可這一下,把她所有的堅持都擊垮了。

倏然,轟隆隆響過一個悶雷,電閃雷鳴之間,一道白色的閃電將這天地劈成兩半。

兩人的臉在黑暗中亮了一瞬,無比清晰。

隨後,又下起了毛毛細雨。

「回去吧,別再來找我了。」

周斯越轉身便走,不想再看見她。

丁羨拉住他,將人拽回來,踮腳傾身往前去親他,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整個人直接掛在他身上。

她熱烈而瘋狂地在雨中吻他。

周斯越整個人僵住,皺著眉,溫熱的身體任由她勾著,雙手抬起捏住她的腰,欲要將人從懷裡扯出來。

丁羨邊親他邊軟著嗓子低聲說了一句,「這是你欠我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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