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丁羨回頭, 刺眼的光線中, 看見一個少年抱著胳膊斜倚在綠色的大鐵門上,嘴角沖她掛著嘲諷的笑意,人都快比這大鐵門高了, 可那股子跟她作對的勁兒, 怎麼看怎麼幼稚。

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身後又傳來一聲, 「喂。」

丁羨堅定的走著。

「你跟劉小鋒怎麼回事?」

周斯越掛著胳膊, 很清淡地問了一句。

丁羨其實那時候很想回頭問他一句:「那你跟楊純子又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不跟她說話?」

想想又忍不住搖頭。

這樣算什麼呢?

就這麼矯情的走了兩步,丁羨撞到了周宗棠, 周宗棠剛從車上下來,牽著周夫人, 喚住她:「羨羨?」

丁羨猛地一抬頭, 撞進了周家夫婦和藹可親的眼神里。

周夫人還挺喜歡這小丫頭的,開學好些日子也沒見她來過,怪想的。

「你來找斯越啊?」

丁羨下意識回答:「不不不……我媽讓我來給您送點芙蓉糕, 東西我已經給周……斯越了。」

周夫人往後看了眼, 自家兒子正跟個門神似的,攔在大門口,以為是周斯越不讓她進去, 隨笑著把人拉過去:「來, 上去坐坐。」

「……不, 不用了。」

周夫人人溫溫柔柔, 說話頗有力度,不容置喙,拉著丁羨就往自家大門走,也不管身後的丈夫了。

真的不用了啊,丁羨在心裡叫苦,可又不忍心拒絕如此溫柔的周夫人。

經過大門的時候。

高高大大的少年,低頭垂了她一眼,輕嗤笑了聲,率先轉身進去了。

周夫人拉著丁羨到沙發上坐下,又命周斯越去給丁羨倒水。

周斯越倒了杯水,順勢坐到一旁的單人沙發上,自己喝了。

「……」

「……」

周夫人:「讓你給羨羨倒水。」

周斯越傾身去撈一旁的遙控器,被周夫人一掌打下來,他無奈地看了眼自己母親,見周夫人眼神犀利,要發飆的趨勢,認輸地舉了舉手,「行行行。」

於是站起來,趿拉著拖鞋去廚房又倒了一杯水出來,端到丁羨面前,微微一彎腰,口氣調侃:「來,大小姐。」

「……謝……謝。」

周斯越彎了下嘴角:「客氣。」

沒坐兩分鐘,丁羨放下水杯,局促地說:「周阿姨,我……我先走了,我還有作業沒寫完。」

周夫人覺得不可思議:「七天呢,怎麼還有作業沒寫完?」

丁羨張了張嘴,被某人冷笑打斷:「光顧著玩兒了唄。」

丁羨瞪過去,周夫人也瞪過去。

「有點事去了趟外地,給耽誤了。」

周夫人點頭,也不做挽留,「那還是趕緊回去寫作業吧,阿姨也不耽誤你了,明天就開學了,可別趕不及了,趕緊回去吧,我讓斯越送送你。」

不用了啊,這才幾步路。

丁羨剛想拒絕,周斯越已經站起來了,走到門口換鞋,「正好我要出去找蔣沉。」換好瞥她一眼,見她沒動,沖她一偏頭不耐道:「走啊。」

秋風蕭瑟,層林盡染。

衚衕巷裡,兩道一高一矮的人影並肩走著,斜陽在矮樓後斜掛著,密密射進一道斜光,光影斑駁。

丁羨低頭抿唇,手指在身前輕輕絞著,說:「你回去吧。」

周斯越穿著一身休閑,外面套了件黑色外套,拉鏈拉到頂,遮住下巴,雙手抄在兜里,似沒聽見她的話,淡淡問她:「還有幾張卷子沒寫?」

丁羨愁眉苦臉:「四張。」

「……」

下一秒腦袋吃了個爆栗,「出門不知道帶作業去?」

丁羨吃疼,捂著被敲的地方揉了揉,苦著臉:「本來以為兩天就回了,結果又臨時有事兒拖到第五天才回,你以為我傻啊?誰出門想帶著作業去啊。」

周斯越忽然看著正前方道:「本來以為你就是個傻的。」

丁羨:「……」

「現在想想……」他轉頭看她一眼,目光莫名比平時深邃,又黑亮,丁羨差點兒被他吸進去,整個人被他調侃的語調帶走了。

只聽他又恢複了懶散地語調:「你絕對不只是傻這麼簡單。」

嘴角還壓著笑意。

我就是個傻逼。

居然還對你有所期待。

丁羨停下來,對著他高大的背影踹了一腳。

她加快腳步,將人甩到身後,丟下冷冰冰的一句:「我到了,你回吧。」

沒走出兩步,被人拎住後衣領拖回去。

丁羨氣結,把吹鬍子瞪眼的憤怒表情發揮到了極致。

又是一聲輕笑。

「到哪兒去,前面是蔣沉家,你家在後邊。」

丁羨恍然驚悟,她好像從出門開始,就跟著他反方向走了,果然一碰上他,她的所有腦迴路都打結了。

她又氣鼓鼓地反身往回走。

周斯越把人攔住,「等我一會兒。」

為什麼要等你。

丁羨沒理,推開他。

終於把人惹火了,「鬧夠了沒有?」

這麼說吧,周斯越很少發這種一本正經的脾氣,有時候跟蔣沉幾個打鬧的時候也都是帶著笑罵,男生皮,也不會記恨。

在學校相處這麼些日子下來,他人緣好,人人都想跟他當朋友,大多喜歡跟人弔兒郎當的插科打諢,也有人看不慣他。

比如何星文。

覺得他是那種喜歡在人前裝著玩兒,實則晚上在家拚命學把自己偽裝成天才學生的人,偶爾看不過的時候也會明裡暗裡諷刺兩句。

不過也沒見他跟人急眼兒,笑得雲淡風輕,待人寬容度極高。

但他又極其自傲。

下午,小巷靜,來往沒什麼人,這一吼,落了個迴音,在丁羨耳邊盤盤繞繞。

她從小就隱忍,沒什麼脾氣,別說男生,就連女生都沒這麼吼過她,一下把她嚇傻了,人就傻愣愣地杵在原地。

「你到底在氣什麼?」

周斯越恢複了冷清,低頭問她。

丁羨看著他,一句「我喜歡你啊傻逼」差點兒就脫口而出了,她別開視線,強迫自己不去看他那雙清明的眼睛,太清澈了。

生怕被自己一些的心思玷污。

周斯越這幾天一直在想,到底是哪個點觸發了這丫頭的點,思來想去,也就是從做值日那天下午開始,他挺誠懇地表示:「好吧,這幾天冷著你是我不對,我道歉。大不了我以後自己做值日行了吧?」

「還有,雖然這麼說,我還是不覺得我哪兒錯了,你說怕被人說什麼,但你跟劉小鋒又走的近,跟他就不怕被人說了?這點不成立。」他抿了下唇,恢複光澤,兩隻手抄在兜里,說:「不過,既然是我要求跟你同桌兒,遷就你是應該的,偶爾能容許你發發脾氣,但差不多得了,你看孔莎迪也沒天天跟宋子琪鬧脾氣,你別太過分了啊。」

丁羨:「我憑什麼得跟孔莎迪一樣?」

周斯越斜眼看她,警告意味:「過分了啊。」

那時的女生最怕做比較,你看誰誰誰那樣,你怎麼就不那樣?這樣的話一出,基本後頭就是一場大戰。

「孔莎迪漂亮嗎?」

丁羨問了個不著邊際的問題。

周斯越一下被問懵了,「什麼?」

「孔莎迪漂亮還是尤可可漂亮?」

周斯越:「尤可可是誰?」

「……你沒看情書?」

周斯越瞬間炸毛:「你還有臉提?」

丁羨:「那是個意外!」

周斯越挑眉,「哦?」

局勢一下又重新掌握到他手裡,跟他聊天,他永遠掌控著主動權。

丁羨又把事情原委給他解釋了一遍。

周斯越敲著她的大腦門警告她:「下次再把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塞到我桌底下,我就告訴老班你上次逃課的事情。」

「就半節課,你至於記這麼久么?」

而且那是我想塞么?

周斯越不再搭理她,給蔣沉打了個電話,二樓里探出一個光禿禿的腦袋,嚇了丁羨一跳,「他不是最寶貝他的髮型么,怎麼給剃光頭了?」

「老蔣給剃的。說之前那頭髮看著礙眼,就拉到路口張師傅那給剃了,看見沒?」周斯越仰著頭下巴往上一點:「二樓的窗戶全給封死了。」

「怎麼了?」

「老蔣怕他跳樓。」

「……」

蔣沉從樓上跑下來,把手裡的一個小機器人遞給周斯越,狐疑地看了眼丁羨:「你倆怎麼在一起?」

周斯越接過,低頭翻看手裡的小玩意兒,頭也不抬,「你管呢,沒給我弄壞吧?」

蔣沉:「哪敢?比完賽之後我就沒碰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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