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拿愛情說事兒(三)

這幾天,自從得知了孩子的事以後,陸程禹的電話來的極為頻繁,平均每天兩三個的樣子。塗苒一個也不接,最後他不得不發來簡訊,三個字:接電話。

她沒理。

他又發來三個字:回電話。

她倒是回了條訊息過去:都別折騰,孩子已經沒了。

直接關了手機,睡覺。

隨即,客廳里的電話鈴聲大作,三更半夜的,把老太太給鬧醒了。老人家顫巍巍的問塗苒:「這麼晚來電話是誰呢,不會是你媽和你弟他們在北京有什麼事吧?」

塗苒拿起話筒,不說話,聽那頭的男人「喂」了一聲,立即就把掛機鍵給按了,回頭告訴老太太:「沒事,一個傻子打錯了。」她擔心電話再響,乾脆連電話線也拔掉,這一拔又是幾天,後來老太太說:「你叫小陸幾時過來吃個飯吧,我想見見他。」

塗苒說:「您見他做什麼,他忙死了。」

老太太嘀咕:「難不成比中央首長還忙?」老人家忽然起了倔脾氣,挪著小腳過來,把電話塞到塗苒手上,「你撥號碼,接通了讓我來說,不信他連這點時間也沒有。」

塗苒肯定不幹,老太太說:「你們這些人真當我老了,糊塗了,不中用了,等哪天我死了,你們就舒坦了,」說罷,跑到房裡待著,不吃飯,也不理她。

塗苒拗不過,只好在老太太跟前往醫院打了個電話,那邊的人答:「陸醫生在手術台上,現在不方便接您的電話。」

她問:「得多久?」

「順利的話五、六個鐘頭,他這兩天已經做了二十個小時的手術……」

塗苒把情況向老太太轉述,老人家嘆道:「真是忙,一站就是好幾個鐘頭,身邊也沒人照顧,回家也沒點吃的,這不累壞人了?」

塗苒嘟噥:「到底我是您孫女還是他是您孫子呢?」

老太太看著她:「我都是為你好。」

電話終是接通,是陸程禹打過來的。塗苒把老太太的意思一說,他立即應承下來,接著就問了句:「你怎麼樣,還好吧?」

塗苒知道他的意思,當著老人的面不好直說,嘴上哼了一句:「沒了,很好。」

「塗苒,你別這樣,」陸程禹在那頭說,「我兩天一夜沒合眼了,明天早上又是一台手術,我今晚還想睡個安穩覺。」他的嗓音聽起來很是疲倦,言辭間微微透著懇求的意思。

塗苒心裡一動,心腸已是軟下來,嘴裡答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可不想做儈子手背後的千古罪人。」

那邊的人像是笑了一笑,塗苒又想起件事來,就把蘇沫的情況和他大致說了。陸程禹把雷遠的手機號碼告訴她,又道:「我過會兒和他打聲招呼,你讓你同學直接去找他就行了。」

塗苒幫蘇沫把諮詢律師的事情安排妥當,那邊,蘇沫卻遲遲無法作出決定,似乎這見律師的事情與她而言成了道坎,這腳若是一旦邁出去,就標誌著她不得不正視一直努力迴避的現實。現實情況就是,佟瑞安的心已經離這個家越來越遠。

某天夜裡,佟瑞安快兩點多才到家,滿身酒氣。他進門以後一句話也不說,倒頭就睡。蘇沫不讓他上床,他抱起枕頭跑去沙發里歪著,跑得還挺快,像是逃離牢獄一般。蘇沫知道他今天為何回家,不免哪話激他,無論多重的話,他都不接茬,惘若未聞。

從晚上十點多,蘇沫就開始打他的手機,他不接,不是關機而是不接電話,一打過去就被人直接掐斷了信號。蘇沫又厚著臉皮打電話去婆家,說你們家兒子現在常常夜不歸宿了,這麼晚都不回來。公公在那頭聽了很生氣,他是個實在人,一輩子沒做過什麼越軌的事,按部就班的生活,生活對他來說就是一條筆直的線。蘇沫聽出他說話時的聲音都發顫了,心裡也就好受了點。公公說:是我們不對,沒教育好這個兒子,你放心,有我在一天,他不可能丟下這個家,不可能丟下你和孩子不管。

蘇沫聽了,頓時淚流滿面。

佟瑞安人是回家了,卻視她如無物。蘇沫氣不過,跑去沙發跟前對他又打又踢,他也由著她,死了一般躺在那裡。最後蘇沫邊哭邊說:「你現在回來連孩子也不瞧了,她會叫爸爸了,她今天在家裡喊了一天的爸爸。」

佟瑞安睜開眼睛,發了一會兒呆,這才慢慢走到嬰兒床旁,彎腰俯視。孩子正在熟睡,閉起的眼顯得眼瞼很長,臉上的皮膚白得透明,小嘴抿著,嘴角微微翹起,笑起來像個天使。他伸手去摸女兒的臉,又覺得自己手臟,心一橫,便不去看她,仍是踱回沙發前躺下。

蘇沫問他:「你是不是不想過了,想離婚了?」

他不說話。

蘇沫止了哭,幽幽嘆息:「你究竟愛她到什麼程度呢,你說吧,就當我們現在不是夫妻,是朋友。無論你今晚說了什麼或者你打算怎麼做,我都不會怪你,我只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我們來談談心。」

半響,佟瑞安也是嘆息:「我沒什麼好說的。」

蘇沫忍著性子:「你很愛她是嗎?」

佟瑞安說:「也不是很愛,就是剛開始的感覺,像十五六歲的男孩兒看到漂亮女孩一樣,心動了,很美好。可是你知道,那並不是什麼愛情。」

蘇沫覺得嗓子眼一股腥甜,彷彿有血汩汩流動出來,沒過了心臟。她深吸一口氣,問:「那現在呢?」

他不答。

蘇沫的嘴唇在發抖:「你們又上床了?你就是忍不住想和她上床對不對?所以她才會有你的孩子?」

佟瑞安抱著腦袋縮成一團,像個蛻變的幼兒,蘇沫忍無可忍,抽出枕頭使勁砸他,一時忘了哭,嘴裡罵著:「畜生,你不是人你是畜生,你不但人品有問題,你也沒良心,你真狠心,我當初看走眼了……」

佟瑞安忽然奪過她手裡的枕頭,冷然道:「你知道嗎,我和她在一起的感覺,是我和你在一起這麼久從沒有過的。」

他的一句話,使得混亂的場面徹底安靜下來,蘇沫睜大眼睛望著他,潸然淚下:「你從沒愛過我?」

佟瑞安扭頭看向窗外。

蘇沫又說:「你為了這一時的感覺,連孩子都不要麼?」

佟瑞安低聲說了句:「別逼我,求求你。」

蘇沫一夜沒睡,眼睛腫的像個核桃。佟瑞安倒是呼呼睡了大半宿,天一亮就爬起來去上班。蘇沫使勁拽住他不讓走,佟瑞安掰開她的手,說她「有病」,是「潑婦」,沒涵養的潑婦。他冷冷的看著她,如同站在街邊看熱鬧的鐵石心腸的路人。

蘇沫把和律師約定好的時間一推再推,自己不願和律師聯繫,卻要塗苒代為傳話。塗苒有些頭痛,這會兒剛打電話過去和雷遠說抱歉,沒多久,蘇沫又告訴她,自己已經想通了,看能不能再安排一次諮詢時間。塗苒體諒她的難處,只好又一次幫她張羅。

這段日子,塗苒已經有了早孕反應,情況到比上次要好些,只是比較嗜睡,胃口不大好。雖然沒有上次那般折騰受累,但是她心裡又開始著急,因為常聽人講,反應越大的胎兒才越健康,照這麼說來,這第二次豈不是更有流產的危險?她一人去娘家近旁的省婦幼做檢查,醫生說,目前看來還一切正常,考慮到她之前有過滑胎史,若有其他癥狀,就趕緊來醫院,再看是不是需要保胎。

這些事,她沒對陸程禹提起。

眼見周末要到了,老太太敦促著她出去買菜,並且口述了購物清單,叮囑她一定照著上頭的買。星期六下午,老人堅持要親自下廚,忙活了大半天,搗騰出一桌子菜來。

陸程禹天黑才過來,形色匆忙,手裡拎著老人家愛吃的軟糯的甜食,先是跟老太太問好,而後表示歉意,說住院部里有個重症病人才動完手術,還沒過危險期,主要看今晚上,所以他一會兒吃完飯還得趕過去守著。

老太太打量著外孫女婿,嘆道:「這孩子瘦了,眼圈下面都是黑的,多半是沒休息好也沒吃好,來來來,趕緊坐下來吃完了,再去忙吧。」

陸程禹老老實實的坐在桌旁,眼神兒瞟向塗苒,先是看看她的肚子,欲言又止。

塗苒冷著臉,盛了碗飯遞過去,看也不看他,只說:「你面子真大,老太太多少年沒做過這麼一大桌子菜了,今天因為你,忙活了一天。」

老奶奶笑道:「有個什麼,人老了也是要活動的,看見你們都在,我就高興了。」

陸程禹一邊給老人家夾菜,一邊陪她說話,態度恭敬誠懇,一副陽光正派的大好青年形象。

塗苒吃得少,沒多時就擱下碗筷。陸程禹看著她道:「再吃點,我給你盛飯。」

塗苒伸手遮住了碗。

老奶奶卻說:「苒苒你吃完了,去幫我把廚房的地上抹一抹,灶台也擦一下,人老了,眼睛不好,做衛生做不幹凈了。」

塗苒依言行是,老奶奶見她進去了,就在自己兜里摸了半天,掏出兩個用手絹包好的事物,慢慢打開來,對陸程禹說:「這是我留給你們的,一直也沒機會給,現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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