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別(二)

和許多姿色尚可的年輕女人一樣,塗苒不習慣的事情很多。

比如說,不習慣不帶紙巾出門,不習慣使用陌生的衛生間無論潔凈的或者骯髒,不習慣看到打折不淘衣服,不習慣頂著滿臉的化學物質睡覺,不習慣精心打扮後出門沒有回頭率而當男人們多看她幾眼時又嫌人猥瑣……,現在,塗苒看見大半夜裡躺在她床上的男人,那是非常的不習慣。

「你怎麼在這裡?」這是她面對陸程禹時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似乎有些不妥,不等他回答便接著問道:「怎麼提早回來了?」

陸程禹半靠在床頭眯縫著眼,毫不掩飾被人打斷睡眠的不耐,看了她一會兒才說:「我宿舍的鑰匙不是在你這兒嗎?」他選擇了回答第一個問題,以為那才是對方真正想知曉的。

塗苒想了一下覺得這個答案還算合理,又見陸程禹已經鑽進被褥里繼續補眠,再看了看那張一米來寬的單人床,於是從衣櫥里另拿了一床被褥打算去客廳的沙發上將就一宿。轉身的當口,一眼瞥見床頭柜上的小零食,中午出門時不小心掉在床邊的女性用品,以及還來不及收拾的書桌兼化妝台上堆滿的書籍雜誌和五顏六色的化妝品,心裡不禁小鬱悶。

再等她一出去,那燈便熄了。

塗苒迷迷糊糊的沒睡多久,窗外的天已經泛起魚肚白。

先是老太太起來,看見沙發上的人說了句:「哎喲,這孩子怎麼睡這兒呢?」想是怕吵著她,老太太悉悉索索的洗漱了就回去自己房裡,站在窗邊慢慢的甩胳膊甩腿。

過了一會兒,王偉荔也起來了,過來扯開她的被子壓著聲音說:「死丫頭,你別是早上才回來吧?你老公回國這麼大的事都不知道,我昨天給你打電話打了一晚上,你怎麼把手機給關了?你先前也不是這樣的,怎麼結了個婚到玩兒不醒了?你要是我兒子,我倒不管了,讓你玩去,誰讓你是個女的呢?你這麼個玩法,遲早把心給玩野了,到時候怎麼辦?離婚?我告訴你,離過婚的女人可比不得男人,你又奔三了,還流過孩子,誰還會要你?現在有個現成的,你還不快抓牢了。」

塗苒滿腦子漿糊,哪有力氣答她,只顧用被子蒙住腦袋。

王偉荔又將她的被子掀開,不依不饒:「你倒是跟我說說,你昨晚上幹什麼去了,這會兒天亮了才睡覺,打電話也打不通?」

塗苒心煩,顧不得頭暈一下子坐起來:「哎呀媽你就不能讓我再睡會兒,我手機沒電了我哪知道他會提前回來呀,不是說下下個星期才到的嗎?」

王偉荔說:「不行,你現在趕緊起來給你老公買早點去,做人老婆的三更半夜的不著家,是個男人都會有想法,你現在要好好表現。你去,趕緊買點小籠包油條回來,我就在家熬點粥,小陸愛吃啥?」

塗苒耷拉著腦袋:「我不知道。」

王偉荔氣得拍了她一下:「你知道什麼?」

塗苒磨磨蹭蹭的起床洗漱,然後去王偉荔指定的地方買好早點,一路呵欠連天的到了家。進門就見陸程禹神清氣爽的已經坐在桌旁喝粥了,老太太坐在旁邊一邊喝粥一邊笑眯眯的看著,王偉荔坐在另一邊也是笑容滿面,不時和女婿說上幾句話。

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王偉荔現在覺得自家這位學成歸國還沒半點架子的女婿那是當真的好,再者,女兒沒保住孩子的這件事讓她不自覺的人前人後好像低人一等一樣,生怕自己這廂再給人抓住了把柄,所以,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那是刻不容緩的。

塗苒正要給自己盛粥,王偉荔馬上說:「你先給小陸再多添點。」

塗苒去給老太太熱牛奶,王偉荔也說:「你怎麼不小陸熱一份?」

塗苒正要啃包子,王偉荔又說:「你先問問小陸愛吃什麼,把他喜歡的給留著,吃了一年多的洋麵包肯定想吃中餐。」

塗苒只好象徵性的喝點粥,反正也沒胃口。

王偉荔問自家女婿:「聽說你們打算搬到你母親以前的房子那邊去住?是馬上就要搬了嗎?」塗苒一聽「母親」這兩個字,就知道王偉荔又刻意了。

陸程禹倒是一如既往的禮貌和平靜,答道:「院里讓我下星期二開始上班,以後會忙一陣子,所以這兩天搬家比較好。」

王偉荔滿意的點點頭,吩咐女兒說:「你先幫小陸搬家,你的東西我來收拾。」又道,「工作歸工作,孩子的事也要好好打算,一是你們還年輕,年輕的時候生的孩子聰明,二來趁著我動作還利索,還能帶的動,以後你們忙你們的,孩子就放我這裡,一點不耽誤你們的事,儘管放心。至於之前孩子那件事兒,我聽說好多人都有過,因為苒苒那段時間工作太辛苦,每天晚上都要備課到很晚,白天呢要輔導那些新員工,我說你這是大學老師一樣的職業啊……」

塗苒實在聽不下去,忍不住想打斷她:「媽,我的工作和在學校里是兩碼事,如果能在學校里呆著的人是不會想要去我們公司做這樣的工作的。」。

「你當初要是答應了保研,畢業後肯定能留在學校的,」王偉荔說到這裡,朝陸程禹看了一眼,「這次可別工作得太辛苦,肯定會有的,你們要抓緊時間。」

塗苒先是擔心王偉荔又會說出什麼誇張的話來,這會兒聽見她一個勁兒的叫他們快生孩子,心裡更煩,如今細想當初和陸程禹在一起的境況,似乎是有點出格又丟臉的事,當然也不願旁人提及。然而她又一時好奇心起,也不知陸程禹會如何應對,就忍不住飛快的瞥了他一眼,對方卻只平淡的笑了一下,什麼也沒說。

陸程禹放在宿舍的東西不多,只大半天的時間就收拾的差不多了。塗苒周一照常工作,到臨近下班的時候,忽然接到他的電話,說是晚上約了朋友,就不去她家吃晚飯了。

此前,塗苒曾問過陸程禹,知道他尚未和陸家聯繫,想了一會兒,覺得陸程禹不說也就算了,自己這個做兒媳婦的也不吭氣卻是不妥,於是出面和那邊打個招呼知會了一聲。陸老爺子聽說兒子回來當然高興,他又是講慣排場的,就想請了親朋好友們一起吃個飯熱鬧一晚。誰知陸程禹說,長途飛行累了,明天還要起早上班,一下子給推的乾淨,可是這會兒又說要去朋友那裡,塗苒聽出他沒有向自己詳細報備的意思,便忍住沒多問,自個兒無所事事的回了家。

陸程禹拿了瓶紅酒去到雷遠的那兒,就見許可已經到了,正坐在沙發上看足球比賽,旁邊坐著個二十齣頭的小姑娘。

陸程禹見許可看得投入,便笑他:「還沒死心?這幫流氓都臭了多少年了,誰還看這個?」他和許可,雷遠上高中時就經常一處混著,這麼多年也沒斷了聯繫,平時都是個人忙自己的,隔段時間偶爾會來個小聚,次數多了便漸漸成了習慣,就算一年沒見也並不覺得生疏。

雷遠拿了帶來的那瓶酒東瞄西瞄:「長情的人吶,對什麼都念念不忘,」又指了指陸程禹對小姑娘說,「這位是陸哥哥,同濟心外的,你以後有個啥頭痛腦熱的就找他,人剛從國外回來,Dr.頭銜的。看病拿葯都不用錢,全算他頭上。」

小姑娘長得不錯,年輕,精神氣兒就好,人也大方,笑嘻嘻的便喊了聲「陸哥哥」。

陸程禹沖她點了點頭,又對雷遠說:「你丫說打麻將,我還想著怎麼湊都是三缺一的,原來是有安排。」

「既然能叫你來肯定湊得起,光咱們幾個大老爺們有什麼意思,」雷遠說著對小姑娘一揮手:「去,有點眼力勁兒,去廚房幫忙把菜端過來,還真當自己是客了。趕快填飽肚子,待會兒好搓麻。」

「是,大叔,」那小姑娘也不生氣,沖他拌了個鬼臉蹦蹦跳跳的去了。

雷遠把紅酒開了,給大伙兒一一斟上,說:「現在小屁孩張口閉口就是大叔,哥哥。你們不知道,這小丫頭剛去我們所實習的時候,見了男的就叫小哥哥,見了女的就叫大美女,嘴巴那個甜。現在倒好,給她點顏色,她倒開始叫我大叔了。」

許可笑:「你這樣的不是叔叔是什麼,有球不,要不咱們現找個場子練兩場,保准你丫沒幾下就趴下。」

雷遠不服氣,指著陸程禹說:「趴個毛,我和他一年的,他就未必比我好。」

許可看了看陸程禹:「他鐵定比你行,以前就比你打得好。」

雷遠也笑:「那是。這丫以前不說話,特別是打球的時候,要說只說四句,籃板是我的,籃板都是我的,你們誰也別和我搶,搶也搶不過。」

陸程禹一本正經道:「就算這會兒出去打,籃板也是我的,」話音未落,三個人都是一笑。

雷遠搖頭:「老了老了。」

陸程禹對雷遠說:「你還行,不算老,這會兒又換人了,還是90後,和你沒代溝。」

「嗨,」雷遠低聲說:「玩玩唄,誰還當個真,現在的小姑娘勇猛得很,玩得起。」

許可問他:「怎麼著,你那邊和關穎徹底斷了?」

雷遠說:「別提這事,她已經被美帝國主義和平演變了,在外面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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