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一驚,整個人僵在原地,一腳踩在陸榮光的腳上,因為我的驟然停止,我猛的貼上了陸榮光硬挺的胸膛,一時窘得躥跳出他的包圍。
「對不起……」我有些尷尬地抬起頭。臉上滿是燥紅。
陸榮光輕輕一笑,手自然地插入褲帶,他嘴角輕揚:「嚇著你了么?」
我點點頭:「開玩笑不帶這樣的。」
他仰起頭,短髮隨風飛揚,掃在他的輪廓上。畫面怡人。
碧空如洗,璀璨的陽光給他鍍上一層金色的光圈。他笑容滿溢地望著天空:「今天天氣真好。很適合求婚。只可惜從來沒有一個人相信我是認真的。」
他明明是笑著的,卻讓我覺得在他的笑容背後,心是苦的。
以前總覺得他花心,不知節制,後來知道了他的故事。竟生出幾分知音的理解之意。其實,他也不過是個對愛情過於執著的人,他愛的人,不愛他,僅此而已。
正因為理解,所以我才能對他坦然,我誠摯地笑:「你應該學會走出過去的。」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我:「那你為什麼還沒有走出來?」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問我。」我輕笑:「我是不可救藥的人,所以我們是不一樣的。」
他像是舒了一口氣,眼神突然清明:「我沒有覺得不一樣。因為我也是不可救藥的。」
……
那天下午陸榮光一直手把手教我跳舞。他帶領著我踏著舞步旋轉,陽光下,我的髮絲隨風舞動,裙裾飛揚。竟讓我想起了那些屬於白玉蘭年紀的飛揚青春。
直到廣場上的人都因好奇圍了過來,看著我們。
看著周圍一圈一圈的人牆,我曾經有過想要停止的念頭。只是陸榮光就是那樣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他一直笑意盎然地對我說:「都已經開始了,為什麼要中途逃跑?一個好演員,會堅持到最後一刻。」
我不是一個好演員,也不是他這幕人生劇的主角,只是一種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讓我著了魔一般,一直陪他堅持到了最後……
臨分別時,他笑著對我說:「祝你好運。」
眼神有些複雜,像有憐愛,又有不舍。
我沒有讀懂。只是傻傻地對他笑。
回去的時候,很意外的沒有被葉愛紅女士臭罵。那個儒雅有禮的男士,將所有的責任都攬上了自己的肩。
葉愛紅女士看著我,只是嘆著氣安慰我說:「這個男的確實不錯,但是人家就是對你沒感覺,這也沒法強迫,你還是忘了吧。」
我竊笑著點頭,心裡對那個男人的感激早已無以言表。
轉眼就到了參加晚宴的日子。我很早就開始打扮自己。將那條火紅的裙子穿上身,又給自己化了個襯衣服的妝。刷了很厚的睫毛膏,我抬眼都有些不適應眼前被一片黑色遮蓋。
這樣的全副武裝讓我感覺像是給自己戴了一張不熟悉的面具,有些難受,卻又覺得這樣才比較有安全感。
葉愛紅對我這樣的裝扮很滿意。我正準備在鞋櫃里找鞋子,就被葉愛紅攔住。我抬頭,對上她的目光,有些不解:「怎麼了?」
「這條裙子要配一雙新鞋子才合適,你等會兒。」
……
葉愛紅從房間里拿出一個雕畫得很精美的木頭盒子。看得我一驚。正當我尋思著,該不是什麼古董的時候,我看見她揭起了盒子,裡面還有一個紙盒,上面還有品牌,才略微鬆了一口氣,心想,總算是現代的東西。
她揭開紙盒,裡面一雙白色的高跟鞋像是被流光溢彩的燈火映照著一般,耀目得讓我的眼睛幾乎要睜不開。
明明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款式,明明是素凈到不能再素凈的顏色。
可是我還是知道,那是一雙婚鞋。
葉愛紅從盒子里拿出鞋子,招呼我坐下。她蹲下,開始很認真的給我穿鞋,一邊穿還絮絮叨叨地說著話:
「那會兒我和你爸處朋友的時候,你外婆也給我買了一雙高跟鞋。那是我的第一雙高跟鞋。後來,我穿著那雙鞋和你爸結了婚。其實那會兒結婚都流行樸素,大家都穿得灰不溜秋的,只有我最張揚。」她似是陷入了某些回憶中,痴痴地笑了起來:「你爸一直說我是妖精婆轉世,一輩子不消停。」
給我穿好了鞋,她後退了兩步,仔細地看著那雙鞋,眼底滿是貪戀:「你20歲的時候,我悄悄去買了這雙鞋。想著你以後結婚再給你。不過你今天這身衣服不穿這雙鞋實在是太可惜了。所以我拿了出來。」
她走近了拍拍我的肩:「今天好好玩吧,希望這雙鞋能和當年外婆送給媽媽的一樣,帶你找到那個人。」
葉愛紅的表情是柔和的。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看見葉愛紅用這樣普通的「母親」的眼光看我,讓我鼻頭酸酸的。一貫自詡伶俐的我,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傻傻地喚了一聲:「媽……」
葉愛紅被我煽情的樣子酸到了,馬上恢複了平常的模樣,把我的包塞給我,一開大門把我送了出去,臨出門還不耐地嚷著:「快走快走,我和你爸晚點還要去練拳呢。別耽誤我們了。」
雖是被她強推出來,可是我心底還是甜甜的。
葉愛紅這傢伙,也有這樣多愁善感的時候。我痴痴地笑著,感覺胸腔里有種叫幸福的東西,就要破土而出。
一個人招了計程車,準備往會場趕。
這時候江海洋打來了電話。
他問我:「在哪?」
我有些詫異,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才六點半,你不是說七點半么?」
他沒有理會我,只是繼續問:「在哪?」
我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回答了地名。
「叫司機把你放下來,我去接你。」
「可是現在在大路中央,怎麼停?」
「要司機靠邊,我現在馬上就過來,就這樣。」
「嘟嘟嘟嘟……」
我握著被掛斷的電話一臉茫然,但還是讓司機靠邊停了。
入夜後,涼風習習,吹在我□在外的手臂上,我整個人擁著手臂打了個冷戰。我站在路邊的銀行門前,高大的四根柱子聳立在我身後,我時而看看路燈,時而數著路上的車輛。大概20分鐘後,有一輛黑色的轎車在我面前停了下來。
車窗搖了下來,裡面探出個頭,是江海洋。
他對我一招手:「上來。」
見他一個人開車來了,不由有些奇怪,我左右瞅了瞅,為了避免尷尬,拎起裙擺準備進后座。不想江海洋突然一聲不吭把車鎖一鎖。
我拉了半天也沒打開,轉過頭問:「你要我上來,又關上車鎖,這是什麼意思?」
「坐前面。」江海洋頭也沒回,只輕飄兒的吐出這句話。
他油鹽不進,我最終還是妥協,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沿路江海洋都很專心的開車。而我則扭過頭看著窗外。
時而黑暗,明亮的車窗里映照出江海洋專心開車的側臉。從額頭到下顎,一波三折,線條流暢,明明是個男人,眼睫毛卻出奇的長。顴骨到下顎骨的線條如削,那麼年輕,那麼英俊。一身合身的禮服,更是襯出他的少年得志。
只是那眼底不能抹去的陰冷,還是讓我不寒而慄。
夜燈迷離,閃爍的霓虹燈和鎂光燈一波一波地閃過,車如梭魚一般在夜色中游弋馳騁,我無意識地望著前面車輛尾燈,像一汪無盡的霞光,點綴了整個夜色深沉,車廂里還凝留著方才的對立和冷漠。空氣里漸漸有些詭異地稀薄,我感覺心跳逐漸鼓噪了起來。
「能放點音樂么?」我打破了沉默,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得到轉移。
江海洋握著方向盤。薄唇輕啟:「為什麼要?」
「無聊。」我幽幽地吐出兩個字。
江海洋細細地睨了我一眼,說道:「你可以和我說話。」
「說什麼?」
「比如你今天做了什麼。」
我往後靠了靠:「沒什麼好說的。」
隨後又陷入了沉默。
我一直在偷偷打量著江海洋,似乎我們這樣相對無言他也沒有覺得不妥。
隱隱有些失望。
窗外暗下的天空還是一如既往,天空還是那片天空,與我相伴的那個人也還是過去的那個人,只是時光斗轉,真真成了物是人非事事休。
那些記憶,那些紛雜沒有歸類的記憶,都隨著「過去」這個詞,成為雋刻在石頭裡的永恆。
我幽幽地開口:「為什麼要找我?」
我知道我不該這樣問,也知道他的回答也許不是想像的樣子,可是就是忍不住。臨行前葉愛紅的那些話讓我有些恍惚。一時竟讓我忘了今天究竟是什麼目的,也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知道。」江海洋乾脆的回答了三個字。
我們到達會場的時候,江海洋紳士地替我開了車門,還把我的手挽在他的胳臂上。讓我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