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掉了東西,是在第二天。
本就在風尖浪口,我竟然還「很不小心」的犯錯了。
那堆文件里有我正在跟的案子。領導找我要的時候,我才發現除了學習的資料書案例卷宗,我還把正在跟的案子一起放了進去。
領導一臉嚴肅的對我說:「小於,別辜負我對你的栽培。」
而我除了語塞,完全沒有了多餘的意識。因為我發現,我把那堆文件,掉在了江海洋的車裡……
下班後沒有直接回家。
打了個「114」查了江家辦公大樓的地址。那幢40層的寫字樓在鬧市中聳立著,門前車水馬龍,人流如潮,煞是醒目。穿著得體的各式人們不斷地從那旋轉門進進出出,步履匆匆。
而我一直在門前躊躇徘徊。猶豫要怎麼進去,又該怎麼開口。
正當我猶豫不決時,一隻手輕拍了一下我的肩。我下意識的回頭。
趙海那張和善的面容出現在我眼前:「於小姐,有事么?」
我打量了他一眼,見他只有一人,我才壓低聲音說:「趙先生,那個,我的文件,昨天落在車上了……」
趙海仔細想了想,隨後認真地答:「好像確實有一堆文件在車上,但是江先生都拿回去了。」
他話一說完,我本還有幾分欣喜的心情剎那間便沉到最底處。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你能幫我拿回來么?」
趙海面有難色:「在江先生的住處,於小姐最好自己去取。」
我喪氣地垂下頭去,思索著該怎麼找他取。
「要不這樣,於小姐,我送你去江先生住的地方吧,他今天很早就回去了。」
……
窗外的風景一波一波後退著,我的心裡也開始有些混亂。
見著他我該怎麼說?更或者,他壓根不願意見我那怎麼辦?
抱著這樣想法的我,開始有些忐忑不安。抬頭看著逐漸灰暗下去的天空。陰霾幾乎要遮蔽住雙眼。雲層越來越低,烏壓壓的一片。路燈整齊劃一的亮了起來,在還沒有完全暗下去的世界裡顯得微弱而頹唐。風輕盈的吹著,夾雜著細細的雨絲。嘩嘩地落在車窗上,刮出細細的痕迹。
趙海駕著車一路駛到郊外的一幢私宅。並不是那種很暴發戶的別墅。整個小區里只有一幢高樓。隱蔽性極高,並且非常清靜。
我將要下車時,趙海一臉憂色的回過頭來,遞給我一張門卡:「於小姐,江先生心情很不好。您說話注意一些成么?」
「心情不好?」我猶疑地看了他一眼,手緊緊拽著那張門卡:「那我出現合適么?要不我改天……」
「您現在就去吧。」趙海打斷了我的話:「我想,江先生應該會想看見您。」
……
拿著門卡,一路還算順利的進入了這個看上去防衛很森嚴的社區。方才登記時,那保安一直和我套近乎,他認識趙海的車,因此沒有出現我想像中的盤問。
電梯里照明很足,鐵皮的電梯折射著這亮閃閃的光,讓我短暫的視盲。站在1001門前,我還是有些難以置信。方才在樓下看著門卡上的數字時,我有一瞬間有些恍惚,似乎我曾經也進過一間房子,也是這樣的數字。明明還不是很久遠的記憶,卻讓我有種如琥珀一般凝住的錯覺。
這裡每一層只有一戶人家,門庭有些冷清。我輕輕地拿門卡打開了大門。
房子很大,大到讓我覺得有些空曠的寂寞。我站在玄關,輕輕地將門帶上。沒有看見拖鞋,我只能脫掉鞋子,裸足走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我努力放輕手腳,讓自己更無聲無息。
這間房子的採光十分充足,即便是晚上,也似乎比一般的房子更亮堂。裡面很安靜,我摸索著進了屋,屋內並沒有開燈,簡約的傢具沉浸在這片無聲的暗夜中。白白的牆壁在幽暗的光線下折射出清冷的光,讓人不覺跟著落寞。
我走進客廳才發現沙發上有人。
是江海洋。他靜靜地靠在沙發上,臉色慘白而憔悴,像個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渾身透露著將要腐敗的味道。茶几上放著一個空空的酒瓶,玻璃質的酒杯里還有殘餘的酒。紫紅色的液體在陰影中若隱若現。越走近越覺得空氣中儘是瀰漫的酒氣。我不自覺地掩起了鼻子。
對於我的走近,江海洋似是沒有反應,只是因為不舒適而稍稍挪動,發出輕微的窸窣聲。
客廳里放置著一株開的很盛的蘭草,靜靜直立,映在朦朧的雨幕下。
我的視線有些模糊。依稀還能看見他的輪廓,像舊式窗上的剪紙,線條凌厲,讓人移不開視線。
這樣的場景不能在熟悉,可惜我心裡卻亮如明鏡。
不是過去的那些歲月了,不是。
「江海洋?」我試探性地輕喚他的名字。他只是皺著眉輕聲地呢喃。並沒有醒。
屋內朦朧黑暗,屋外也是同樣的光景。整個天地之間只聞嘩嘩的風雨聲。江海洋鼻息細微,睡的安然,像一株帶著奇異香氣的曼陀羅,讓我經不住誘惑地想要靠近。
手不受控制的撫上他的面頰,稜角分明,指腹的觸覺還一如往昔。
讓我不自覺的沉浸在了過去。
我曾經反覆的問過自己,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重新選擇,我還會不會放手。
最終卻發現,心底只有無奈的苦澀。
年少的愛情,以為分開只是分開,如若悔了,倦了,還可以回頭,卻在幡然醒悟時發現,驀然回首的時候,一切早就已經物是人非。那時候颯颯放棄的,是一輩子。
所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鍾愛一生的情事,只是個童話。
張愛玲和胡蘭成的愛情,也算是經過了歲月的蹉跎,烽煙的洗禮,最終卻不能善終。
年少時,我總是默默地祈願著有一人能執著我的手,與我共同起誓:「原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而如今,我終於還是在這無奈的現實面前低了頭,而那人,終究與我走失了。
最近我常常在想,在這個龐大的、人口數以千萬計的城市,我們為何還會再見?
不是不怨,不是不惱。
最後繾倦地看了江海洋一眼,我默默地嘆息著收回手。
也許,我本就不該來。
無聲地回身待要離去,忽聞耳邊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
「你要去哪裡?」
我全身一僵。他的聲音沒有一絲遲疑,冷靜地讓人心寒。想來,應是早就醒了。
我驀然地轉過身,頹唐地垂下頭去:「對不起,打擾了你。」
他手撐在沙發上,整個人有些趔趄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兩步跨到我面前。像一堵牆,密實的遮住了我所有的光。我抬頭,黑暗中,看不清他的一絲表情。
他說:「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我有些氣弱,小聲地答:「我來……拿文件,趙先生給的……鑰匙……對不起……」我有些語無倫次,只想快些逃走。他渾身的酒氣將我包裹在一個狹窄的空間里,讓我有些氣悶。幾乎不能呼吸。鼻息間儘是他的氣息,我努力讓自己更清醒。
「我走了。」
剛要轉身,就被他攫住,又拉了回來。他猝不及防地低首,惡狠狠地吻在我的唇上,齒頰間的酒氣盡數沖入我的鼻腔,我的大腦嗡的一下陷入一團錯愕的糟亂。我努力地想要推開他,卻怎麼也掙不開。他像一團燃燒的火焰,直要將我挫骨揚灰,我感覺自己將要被他炙烤成灰。
我緊緊地攫住他的背脊,那熟悉的曲線讓我不自覺的沉淪。像一隻縈繞著火焰的飛蛾,想要靠近那難能可貴的溫暖。
我明明知道。結局只能粉身碎骨,卻還不管不顧,心底有個聲音在不斷地叫囂。任我再怎麼垂死掙扎也沒有用。
我認命地閉上雙眼,我聽見自己脆弱而無力的聲音:「也許,我們都活不了了。」
江海洋一把將我抱起,眼底滿是仇恨的狠意,他詭異地一笑,低聲在我耳側說:「我一貫這麼偏執,我活不了,你也別想逃。」
……
窗外肆虐的風捲起窗紗,一波一波的蕩漾。雨聲嘩然,打在玻璃窗上,發出鈍重地聲音,夜幕像一張巨大的網,將我緊緊縛住。明明知道不能碰,明明知道是禁忌,我卻不能違逆自己的心去推開他。衝天的酒氣讓我的神經逐漸麻痹。
恍惚的激情讓我逐漸沉溺,理智像霧氣慢慢飄散,江海洋狠絕地在我身上馳騁,像是懲罰一般,每一下都讓我生澀的身體難忍的疼痛。
我也許哭了,也許沒有,那疼痛讓我咬緊牙關,從牙齦根處一直到太陽穴一直在突突地跳動,整個身體不住地顫抖。渾身的氣力都集中在手上,我緊緊地抱著江海洋,感受著他炙熱的體溫。他狂躁的律動讓我快要昏厥,卻還要逼迫自己咬著嘴唇強忍著。
我只是卑微地想要記得,這每一刻。
江海洋的汗水滴在我冰涼的皮膚上,灼痛了我的心。這場近乎瘋狂的放縱,我